第三十七章 香云

凄厉的声音穿破了热闹的大堂，真真切切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之内，祝由和叶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冲进了后堂，一众衙役即刻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立即各司其职，封锁了入口，其余的人也将整个勾栏包围了起来，确保无人进出。

勾栏的后堂不大，舞台的背后就是一个更衣间，所有的伶人都在此处装扮，挂满了戏服，房间之内放了很多张梳妆台，整个房间之内充满了脂粉气。

祝由和叶柯穿过了更衣间，就是一坐后院，中间是天井，两边和正面都是厢房，北侧有一处小的院门。

后院内此刻闹哄哄的，十来个戏子伶人正围在那里，脸上的妆都还没卸，看着西北处的一间厢房，指指点点，惊恐不已。

叶柯第一时间拨开了人群，冲进了那间厢房之内，祝由对着身后涌进来的衙差当即下令道：“看住那扇门。”随后也一个健步冲进了房内。

正值傍晚，将黑未黑，房间之内却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此刻叶柯站在门口藉着纸糊的窗户透来的最后一点光明看到那房间之内的房梁之上正吊着一个人，房间之内的气温很低，这一幕从门口看过去极为恐怖。

“谁都不准进去。”叶柯冷生说了一句，随后一个衙差赶紧端来了烛火。

藉着烛火，叶柯和祝由缓步走入房内，那房梁上吊死的，乃是一个女子，她的长发铺散开来，遮住了面庞，四肢都无力的垂在空中，烛火的光将她的身影投到了对面的墙上，形成了巨大的阴影，好似一个鬼魂一半在墙面徘徊不去。

叶柯扫视了一眼房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床榻，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具和茶壶，除此之外就是一个衣柜，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那女子的身穿粉色绣花长裙，脚上的同色绣花鞋只剩下一只，另一只鞋子不见了去向。身下是一张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凳子，一根食指般粗细的麻绳正将她与房梁相连，宣告着她的死亡。

空气中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排泄物的味道。

祝由安排人将房梁上的女子抬了下来，平放在了地上，叶柯伸手一摸这女子的身体就知道死了已经多时了，因为已经开始出现尸僵。

将那放在地上的凳子重新立了起来，放在了尸体的脚下，叶柯的眼睛眯了眯，眼神开始变化了起来。

叶柯从袖子之中摸出一副手套，对着祝由点了点头，祝由立即会意，命人挥退闲人，取来纸笔好整以暇，一名书吏想要上前记录却被祝由瞪开。

深吸一口气，叶柯的脸上认真的神色再现，首先拨开了女子的头发，露出了清秀的面庞，双眼却是瞪的很大，眼中泛红，在拨开女的头发细细查看，以及仔细看了五官之内后，叶柯清冷的声音传来。

“验，死者女，头上无伤，瞳孔放大涣散充血，嘴角有涎沫析出。”

祝由刚想开口问何谓瞳孔，但见叶柯已经开始仔细的查验颈部的伤口，便强忍了下来，以免打扰。

“颈部有食指粗细撞勒痕，暗红色抓痕，绳索痕迹......痕迹相交于颈后！”

“身体出现尸僵，以发展至全身，还未到高峰，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六小时......三个时辰之前。”

“死者指甲内有血迹残留。”

宣旨之上，祝由好看的蝇头小楷飞速的记录着验尸细节，片刻之后，叶柯起身对着祝由点点头，后者随即收起了验尸格目，两人走到了门口，传唤来了班主。

那班主是个中年人，偏瘦，穿着一件褐色的长衫，慌忙的上前对着祝由和叶柯行礼道：“小人正是此间班主，谢广，拜见提刑大人，推官大人。”

“死者姓甚名谁？”

“回禀大人，她叫香云，是一年前才加入我们勾栏的伶人。”

“她最近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那班主闻言当即道：“回禀大人，那香云最近却是有些不对劲，整日唉声叹气，身子都弱了好多，连着都病了一个来月了，她们都说她心里藏着事儿，可她也从不对人说起，可没想到，她就这样忧伤自尽了啊。”

这时，叶柯冷笑一声道：“谁告诉你她是自尽？她分明是被人谋害的！”

此言一出，天井内的所有勾栏的伶人都大惊失色，纷纷议论了起来，一时间都是人心惶惶，祝由听得心烦，喝斥了一声，场面当即复又安静了下来。

“大人哪，我们可没有杀她呀！”

“正是，正是，我们今日下午开始都在唱曲演戏呢，可没有来后院，都在更衣室呢。”

“聒噪，有没有嫌疑，你们说了不算，来人，挨个录口供！”

祝由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分别被衙差带到了各个房间之内录口供，那班主谢广搓了搓手上前小心的说道：“大人，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既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了。”

那班主被祝由一句话噎了个手足无措，忙道：“大人，大人，这案子可不可以低调处理，小的这是小本生意，本是给大伙取乐子的，如果让人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那往后谁还敢来听戏呢，这生意可怎么做下去啊。”

祝由一听，顿时就怒了，声音微寒，“你手下的伶人死于非命，现在你不考虑尽早为提刑司提供有效的情报相助破案，还香云一个公道，反倒是担心起你的生意想来和稀泥，还有，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看来你想尝尝我提刑衙门杀威棒的厉害啊。”

“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再废话，本官治你一个妨碍公务，贿赂朝廷命官之罪！”

谢广灰头土脸的被衙差带下去问话了，叶柯对着祝由竖了一个大拇指，那谢广的意思很明显是准备送些银钱给祝由，以一个自杀或者其他的名义，草草结案，这样，他的生意便不会受到影响了。

派云蒙将小梅和祝巧送走了之后，二人回到了房间之内，祝由看着验尸格目发问。

“叶推官，你是如何发现香云是被谋害的呢？”

叶柯叹了口气道：“很简单，其实这个凶手作案漏洞百出。”

随后，叶柯指着地上的凳子道：“大人请看，第一个漏洞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