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历七十六年,腊月十六,早朝,因时令刑部尚书齐正阳德不配位,请辞尚书令一职,朝堂东西林党人爆发激烈争吵,显宗皇帝不堪其烦,责令刑部尚书齐正阳削去官职,发配原籍,刑部尚书之位暂空。】
朝堂激烈的斗争经由史官手中的紫豪笔在宣旨之上轻描淡写,然而,那史官不见的钦天监内,钦天监正手握龟甲,俯视星盘,奉显宗皇帝之命而占卜。
此法,名曰前占,据传,大玄太祖皇帝建国之初,四海初定,历法混乱,百姓收成不稳,流民四起,恐乱世再现,紫薇星隐约不现,后太祖皇帝亲临江西龙虎山,请天师作罗天大醮,并占卜问天,得良法以施恩于天下,果然大定,时日恰逢腊月十五,江西龙虎山路途遥远,得天师授意,成立钦天监,由此,便定下了历代皇帝每年腊月十五授命钦天监卜卦问天,以期天佑大玄之意。
然,涉及朝堂之事,有人之参与,便有可活动得余地。
钦天监司晨童子五尺两寸的个子,一袭白衣,头裹素巾,捧着一轮银质的托盘自钦天监的占星楼之上而下,直奔御书房内,经由张公公的通传总入内,俯身跪下,高呼万岁。
显宗皇帝今日正颇为心烦,刑部尚书之位空缺,正无合适人选,及至那司晨童子俯身跪拜,这才忆起前占之事,捏了捏眉心,却也无心再看,只命其放下。
常年随侍的张公公哪里能不明白显宗皇帝的心思呢?显宗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前占之卦象,二十卦皆为大吉,丰硕之年如此,灾殃之年亦是如此,这仪式在圣心之中早已是流于形式,当务之急乃是刑部尚书一职,至于这可有可无的卦象,且放放吧。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司晨童子的脸上神情似着急,似畏惧,张公公人老成精,取过卦象挥退了司晨童子,躬身高举上前,“圣上,您且先瞧瞧吧。”
显宗皇帝皇冠之上珠翠晃动,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愕,斜眼撇了张公公一眼,信手取过,低眸一扫,眉头便深深的紧锁了起来。
【大凶!七杀入紫,凝为玄阴,居于归根之地。】
七杀,破军,贪狼,乃是天文之上的三大灾星,其中“七杀”主杀伐,“破军”主消耗,“贪狼”主内伤,七杀入紫的意思便是有搅乱天下之贼降世,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卦象意思十分明显了,便是有搅乱天下的灾星降世,是个女子,且,紫薇星乃天子之星,而京都之地有君王坐镇乃是天下紫气汇聚之地,这女灾星便是在这京城之内。
归根之地何解?取自【落叶归根】之意,那女子姓叶。
叶柯便是卦象上所指之霍乱天下的灾星。
只微微一愣神的功夫,显宗皇帝手中的卦象便在一旁的香炉之中被火舌吞没,张公公埋低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圣意已明。
这日,提刑司的后衙之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宽大的青色斗篷之下,一个年轻人的脸漏了出来,但细细一看,他的面庞竟然好似女子一般干净白皙,半点胡渣都没有,竟是一个大内的太监。
那太监自袖袍之内取出一张字条,恭敬的呈给了祝由,低声道:“祝大人,此乃今日前卜之卦象,张公公让您务必当心,有人恐用此作为攻讦叶大人的手段。”
“攻讦?”祝由不着痕迹的递过去一锭金子,“替我回禀张公公,这个人情,祝由记下了。”
那小太监收了金子谢过便披上斗篷,转身便走,临出门前,那小太监语气中透着深意,“对了,今日皇上也看过卦象了,不过......一言未发。”
【七杀,玄阴,归根。】这些字眼在祝由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张公公传来的消息十分明确了,皇上知晓了你卦象,但是并未标明态度,那么极有可能是准备不理睬,可这钦天监的卦象是同时禀告于大内和昭告于天下的。
这报复还是来了。
本来这则消息,自己迟早会知道的,可张公公历来都是不涉党争,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地位能值得他在皇上的眼皮子下冒险,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是皇上默许的,换个方式来说,也就是:朝堂之上,默然,可民间的非议,就需要你们自己来了。
还有半月来许便是春节了,看来这次郡主府是真的急了,损失了一个刑部尚书对于他们的影响太过巨大,嫂嫂势必会成为眼中钉。
果不其然,才过晌午,那城里便传开了一个消息,据钦天监的占卜消息,有祸乱天下的妖孽降世于京城。
在一处酒肆之中,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数人的包围之下,唾沫星子乱飞,眉飞色舞的说着。
“消息属实,此乃钦天监监正亲自占卜所得的批言,谓之【大凶!七杀入紫,凝为玄阴,居于归根之地。】也就是说有一个姓叶的女子在京为官,她便是那妖孽!”
“姓叶?难不成?”
“是了,前些日子,皇上钦点的女推官!”
“不可能吧,据说,那叶大人断案入神,验尸乃是一绝啊,那国公府的案子与勾栏伶人的案子便是她破的,这是能人啊。”
“嗨......甚么能人啊,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样一个人一出现,国公府便发生那么大的案子,随后,齐尚书一家也倒台,之前可都是平安无事啊,这样的人不是灾星,那还能是甚么?”
众说纷纭,可大都觉得叶柯还真就是灾星,毕竟能人都遭人妒忌,叶柯验尸的技巧太过匪夷所思,他们对于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要么神化,要么妖魔化。
此刻,同样的戏码,还在京城的各个酒家,勾栏,茶肆,处上演,等到人们都热闹完散去,诸多的书生模样的人,全都纷纷将消息回禀郡主府。
祝由这边也很快就接到了消息,正四处的寻找叶柯,现在的京城对于她来说,并非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