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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作者:生为红蓝 字数:6399 更新:2022-04-14 01:07:40

    温杳跟萧纵始于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久居花海深处的温杳是万花谷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弟子,他随自己的父亲在此隐居避世,虽然偶尔也会去三星望月那边跟平辈的师兄师弟们一起学太素九针与花间游,但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只能背着自己的草药筐在晴昼海里跟小鹿一起玩。

    温杳的父亲是个疯子,长发皆白,清瘦寡言,温杳的面相同父亲只有三分相似,换而言之,他并没有继承父亲眉眼间的钟林毓秀。

    一个过于漂亮灵动的地坤,疯疯癫癫的独居在花海深处,这样的结局往往会有一个惨烈悲伤的前章,温杳不知晓父亲的往事,谷中的师长也从未跟他说过。

    大人们在他年幼时就保留了默契,他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伴着他长大的白发男人会对他抱有那么复杂的感情。

    温杳从记事起就一直乖乖的待在小院子里,谷中的师长给他开蒙授业,父亲不犯疯病的时候会盖着毯子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习字临帖。

    他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他认真仔细,勤能补拙,而且他打小就是个软乎乎的好脾气,即使刚刚还因为写错了字被打了手板,他也能用红透的小手捧着师长塞给他的糖块破涕为笑。

    他没有棱角,万花谷四季如春,晴昼海美得不似人间,他生在这样一个宁静惬意的地方,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就算给他翻天覆地的捣蛋机会,他也不知道什么叫顽劣调皮。

    在温杳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他唯一不太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会逼着他喝药。

    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喝药,有时候间隔两三天,有时候间隔半个月,还有时候需要连着喝上数十日。

    汤药都是无一例外的粘稠涩苦,而且他喝药的时间都在深夜,每逢这种时候,他的父亲都会一遍遍抚过他的发顶,只要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大口大口的把药喝完,父亲就会将他环进怀里轻轻拍抚两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也不清楚父亲到底要做什么,但这是他们父子间为数不多的亲近,所以他一次也没有拒绝。

    后来,他慢慢开始学习离经心法,又开始试着啃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他在十二岁那年才懂得什么叫做第二性征,什么叫做分化,也渐渐开始明白的父亲的用意。

    他的父亲不想让他分化成一个地坤。

    温杳是独自在晴昼海里长大的,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更分不清天乾、地坤、泽兑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可他还是很看重父亲的心愿,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让父亲失望。

    只是,希望是没用的。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散发出了属于地坤的兰花香,清甜淡雅的气味盖过了小院子周围的花草香,他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中面对着身体的变化,恐惧和茫然让他痛苦不堪的蜷缩抽噎。

    而他的父亲在绝望和疯狂之中,选择用匕首剜去了他的半个腺体。

    温杳对这个结果没有生出太多想法,他唯一的认知是自己再也没有和父亲好生相处的机会了。

    师长们给他寻了另一处住处,他一边养伤一边继续学医练武,他还是时常会偷偷跑去隔着围栏看看父亲,说来也奇怪,兴许是他的性子实在太过柔软,但他真的对父亲生不出任何恨意。

    温杳就这样慢慢长大成人,药物和失去的那半个腺体让他成了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地坤,他也因此始终不太合群。

    倒不是旁人排挤他,是他自己不太愿意跟别人接触,他和谁都不一样,他是能好言好语的跟人交往相处,但他总归是融不进去的。

    萧纵跟着前辈拜访万花谷那年,二十岁的温杳依旧保持着十六

七岁时的身量。

    风头正盛的少将军在晴昼海里追鹿追狼玩得上蹿下跳,结果一不留神迷了路。

    温杳那天穿了一身刚领的新衣裳,妥帖繁琐的破军袍还没来及得改小尺寸,他背着药筐蹲在花海里小心翼翼的采药,横空跃出的萧纵吓得他惊叫出声,让他不仅手抖铲断了药草的根茎,而且还丢人现眼的跌坐去了地上。

    那年,十八岁的萧纵已经比温杳高一个头了。

    相比之下,陷在衣服堆里的温杳倒更像个单薄柔弱的少年人。

    萧纵一个在演武场上长大的将门虎子,天生神经粗心眼直,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当温杳是个声音哑的小妹妹。

    二十岁的温杳没去过长安,十八岁的萧纵已经在长辈的荫蔽下打了几场威风凛凛的胜仗。

    对于温杳这种被关在谷里的小白兔而言,萧纵是一只览遍山川的鹰。

    他们年岁相仿,性情相投,再加上萧纵天生就是个爱显摆爱嘚瑟的,和他一起长大的叶宸比他还要厉害得多,所以没见过世面的温杳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炫耀对象。

    他们就这样结交为友,温杳连着听萧纵吹了好几个通宵的牛皮,他天性纯善,萧纵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每每都会兴致勃勃的听到天亮。

    少年肆意,策马长枪,纵横江湖。

    温杳不曾奢求过这种人生,可他毕竟有些少年心性,该羡慕还是会羡慕。

    萧纵是个正八经的将才,兴致来时还会提起长枪给他演示一下什么叫龙穿入云裂长空。

    那时的他们都太过年少了,萧纵是个脑子里只有打仗的憨货,温杳是个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地坤的地坤。

    意外发生在他们相识后的第四天,萧纵跟谷中花间游的好手切磋了一下午,觉得累了便用枪头挑着汗津津的衣服来找温杳要甜汤喝。

    俊朗英武的少将军裸着精悍紧实的上半身,刚洗过澡的温杳因为头发没干,所以只能披着草草披着外衫给他点火烧水煮甜汤。

    挑头的人是萧纵,年少的天乾不会控制自己的信香,更没有任何的自制力,那天并不是温杳 的雨露期,可是只要天乾点了火,地坤也就别无选择。

    萧纵年少习武,随军多年,行伍人很少会对身边的小孩们絮叨有关性征的事情,萧纵又是个不会吃亏的天乾,所以他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

    一切都是本能的趋势,他不知轻重的困着温杳做到子夜,等到旁人觉出不妥来寻他的时候,他正满目赤红的咬着温杳的后颈。

    标记就是这样烙上的,温杳事后大病一场,原本瘦削单薄的身形更加脆弱可怜,而萧纵骨子里倒也算是正派的,他没有跟随前辈们一起离去,而是在万花谷里又多待了半个月,直到病愈的温杳给他一起离开。

    比起情意,责任是更贴切的形容词。

    温杳随萧纵出谷入世,进了浩气盟当了萧纵军中的军医。

    照理来说,他并不会给萧纵丢人,墨衫长发的医者,清俊风雅温润如玉,不至于让人魂牵梦萦,但也不会让人生出什么反感。

    温杳在盟中四年,别的不说,单是被他救治过的伤者,十之**,都会隔三差五的来帮他做些杂事。

    可谁都知道,跟萧纵青梅竹马的人是叶宸。

    漂亮到不染凡尘的藏剑少爷,君子如风,剑法卓绝,虽说是个地坤,但即使把两方阵营合到一块来挑,也很难找出一个能打得过他的天乾。

    温杳一直没有太过介怀萧纵和叶宸的关系,就算是他离开萧纵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叶宸抱有丝毫敌意。

    他看得很清楚,萧纵和叶宸行事端正,没
有任何逾越的瓜葛,从始至终,看不开、追不上的只有他自己。

    是他跟不上萧纵的步伐,也是他不够坚定强大,他理解不了萧纵的心性和热血,也承受不住惨烈严酷的战场。

    温杳妄想过,只要足够努力,有朝一日他也能像叶宸那样跟萧纵肩并肩的冲上前线,替萧纵佯攻或是断后,可这只是妄想。

    他身为医者,见不得死伤,每逢战后,萧纵满身血污朝他走来,他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赶紧逃开。

    他喜欢萧纵的张扬和活力,也喜欢萧纵银甲长枪的英武,但他跨不过这道坎。

    他是个在花海里看见狼吃鹿都会哭的柔软性子,四年的时间耗空了他的一切,也让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他做不成叶宸,更做不成萧纵喜欢的人。

    温杳醒时已是深夜,他又梦到了自己满手血污的模样。

    尸骸遍地的战场,血肉模糊的伤兵营,他跌坐在血水之中,看着一个又一个伤兵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冷汗直接湿透了衣领,温杳是惊醒的,和以往一样,他没有惊叫出声,只是打了个很剧烈的激灵。

    “别,别乱动,是我,先生,你先别动,我扶你。”

    低沉温柔的字句让人心尖发软,温杳昏昏沉沉的借力起身,守在床边的燕崇自后环着他的腰胯给他做了回人形靠垫,待他靠稳之后,燕崇还伸出手来帮他蹭了蹭额角的冷汗。

    过于亲密的动作让温杳有些茫然,他抬手推了推燕崇硬邦邦的小臂,想让燕崇先放开他,可脱力一般的眩晕感随之而来,他稍一动作便觉出力不从心,浑身上下只有被燕崇护住的小腹那儿还算无恙。

    温杳总不会迟钝到这种地步,腹间异样的感觉坐实了一切,他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向燕崇,睁圆的眼睛像极了单纯又傻气的小鹿。

    “我请大夫们都看过了.…..确实是有了。”

    燕崇耳根发红,但还是能把话说利索,他欠身将温杳环得更紧了一些,硬朗刚毅的眉眼间有些柔软的不像话。

    “我之前,咳,先生,我之前一次也没有做过,所以可能比较......大,大夫也说这个实在是太……”

    燕崇心里没有多少底,他喜欢温杳这种温温柔柔的地坤,但他还是看重温杳的意愿。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仗着性征去掌控恋人的杂碎,所以平心而论,他一直想跟温杳慢慢来。

    “我不逼你,但是你身体不好,就算不想,也得再等一等。”

    燕崇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颔首轻轻蹭了蹭温杳的发顶,完全没有刚刚得知那会的狂喜模样。

    “先生,你不要有顾虑,我——”

    “等…等等……你说我,可是我……你……我不是……你怎么能……”

    可惜燕崇这番深情用得还是太急了些。

    满目愕然的温杳还远远没有从这种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也没听见他做出了多诚恳的许诺。

    “不是,我……我怎么……不能,咳,我……咳咳——燕——唔——”

    因为吃惊过头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种事大概只有温杳能做出来。

    他枕在燕崇肩上把自己惊到直咳嗽,而出于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手掌交叠相贴的瞬间,温杳颤了一下眼睫,他试图收回手也已经晚了,欲盖弥彰的躲闪逃不过燕崇的眼睛。

    温柔缱绻的亲吻带着燕崇特有的气息,温杳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或是反抗,但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抬不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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