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虚, 杜圣兰默默收起鸿蒙源宝。
正坐的十二人,原本很看不上雪花狮子的怯懦,对阴犬让人假扮继承人的做法也颇为不满, 他们崇尚强者,这样的继承人如何能入眼?但如今看来,小阴犬胆子小,心却狠。
雪花狮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感觉到气氛不对,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如残阳的血瞳凝视着杜圣兰,后者抿了下唇,怎么又看自己?身后的牧童早就站到了一边, 同他撇清界限。
“逻辑上说, ”杜圣兰勉强措辞, “没错。”
迟疑了一下,他忍不住问道:“阴犬真有本事能吞噬冥都吗?”
空气第三次陷入死寂。
古往以来,从来没有阴犬尝试……不,应该说是考虑过这么干,这一下就连几位冥都高层决策者也生出几分好奇,他们下意识觉得行不通, 阴犬的吞噬能力再强, 也是有限的。真吃了冥都, 怕是还没啃到三分之一, 就先爆体而亡。
阴犬道:“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吞噬九川大陆, 无尽海域……”
杜圣兰摸摸鼻子,心想它做不到不代表未来没有人做到。
冰冷的视线收回,阴犬未再多说,但所有人自觉停止了刚刚的话题。杜圣兰主动转移话题:“我们来是想问一下, 先前的地动是怎么回事?”
一旁站远的牧童恨不得将他宰了喂牛,鬼跟他是‘我们’。
刚进门时听到的一些讨论,已经让杜圣兰有了初步判断,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出乎意料,回答他的是耄耋老者:“可能是某颗星辰撞击,也可能是外敌想要入侵。”
杜圣兰先前露了一手,为他赢得了一些话语权。
长相阴柔的男子袖间钻出一条阴气凝聚的小蛇,边抚摸着蛇头边缓缓说道:“我看未必。冥都并非静止不动,这一年地动频繁,倒像是一个离我们很近,而且也在随时移动的势力。”
在他左手边,坐着位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女子,对方身体好像很不好,时不时就要咳嗽一声。她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再松开时,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准备说话。
“不像,咳咳……”
旁人自觉停下议论,连耄耋老者和阴犬也看向她。
杜圣兰忍不住跟着多打量女子一眼,内心的警惕之意更强,从他进门到现在,好像自动忽视了对方的存在。
“不像是在破坏,似乎只是想进来。”女子的声音太细,不仔细压根听不清楚。
杜圣兰皱起了眉,在他看到的第二祖记忆中,只有通道裂开,外人才能进来。
女子仿佛对他的困惑心知肚明,轻声道:“给界壁造成创口,需要界源和相当强大的力量同时作用,但还有一种法子,献祭一具相当强大的法身,征得界壁同意而入。”
“……不过这种方式很不划算,代表默认界壁的原则,进来后力量也会受到世界本源的压制。”
阴柔男子惊讶:“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多读书。”女子又开始低头咳嗽。
阴柔男子讪讪闭嘴,主座上的阴犬开口:“既然暂时影响不到冥都,黄金时代一事不用再提。”他对十二人中的一人下达命令:“八乌,你派人守在界壁附近,防止有擅入者。”
了解完地动内情,杜圣兰准备离开,他可不想和这些人一路走回去,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暗中下死手的。对付个普通鬼修阴物他得心应手,面前这十二个,杜圣兰有信心一个也打不过。
一点点地缓慢后退,快到屋门口时,他才转过身。此时此刻,外面的血雾都显
得无比美好。
余光瞥见老黄牛,杜圣兰偏过脸看向上面坐着的牧童,冷嘲热讽:“阁下跑得也挺快。”
牧童对他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先前的地动,道路上有一些散落的红色砖块,杜圣兰小心走路,回忆先前里面开会的人,忽然问:“除了阴犬,你觉得其中谁最厉害?”
牧童面无表情:“那个一直咳嗽的病女人。”这点上他并未欺瞒,知晓谁最厉害谁最弱,没什么实际意义。
事实也是如此,杜圣兰不过随口一问。
走到一半,牧童冷冷道:“我要参加一个祭祀仪式,先走一步。”
他拐向另一条岔路口,杜圣兰也毫不犹豫跟着一拐,牧童不耐烦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杜圣兰凉飕飕道:“那条路上,有危险对不对?”
牧童骂他心思太深,这都能看出来。
这次他冤枉了杜圣兰,刚刚对方还真没看出有危险,只是在雾气中,一条尾巴适时戳了下杜圣兰的腰,轻轻把人往另外一个方向推,他这才意识到不妥。
杜圣兰面不改色往前走,内心却在寻思顾崖木原来是以原形状态藏身于雾中,转念一想,颜色相近,银龙还能自由变大缩小,这个状态确实很适合隐藏。
绕道回树洞,自从知道这棵树是活着的,杜圣兰总有些不自在。
顾崖木凭空出现,淡声道:“我布置了结界。”
言下之意想说什么就说。
“那条道上有什么危险?”
“鬼修。”顾崖木解释:“和之前不是一个量级,你现在应付起来会很吃力。”
杜圣兰等着后续,猜测不仅仅是这样。
“另外一只阴犬也回来了。”
杜圣兰正在点蜡的动作一顿,距离焚城一别还没过去多久,当时青眼阴犬没有回来,为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顾崖木:“我在雾中隐藏的时候,听几只阴物议论过,和你通过‘时光’考验有关。”
从猎杀者手中逃脱,完美结束历练,意味着他小殿下的身份已经坐实。
“别忘了,那只阴犬也算是‘殿下’。”
根据以往冥都的规则,每一任掌权者都是杀兄弑父,阴犬还有一个兄弟没能杀死,意味着对方随时拥有反杀它的权利。同为未来王位候选者,小阴犬和魇可以说是平起平坐,相互厮杀是合理的。
杜圣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树洞内顿时明亮起来。恐怕魇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通过考验,主动羊入虎口。
任何一任掌权者之争,都不会出现这种绝对的力量压制,可惜上一代没彻底分出胜负,给小辈留下隐患。
“‘时光’历练就是最后的保护壳,却被我亲手打碎了。”
这其中离不开阴犬的刻意引导,非亲非故想要知晓黄金时代的真相,自然要有所付出,杜圣兰也没有什么资格埋怨,他盯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阴犬应该是在等着我主动去找它,由它出面暂时护住我的安危,但相应的,我要付出其他代价。”
这代价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顾崖木抱臂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现在你总该知道,冥都这块硬骨头不是好啃的。”
咚咚咚。
杜圣兰挑眉,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顾崖木开得门,兵人站在苍茫夜色中,雪花狮子从他肩膀上跳下来,跑回杜圣兰身边。
“王让它先跟着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兵人已经在街道的数百米外,杜圣兰望着雪花狮子,琢
磨阴犬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良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顾崖木,后者点了点头,似乎也是想到了一块去:“先前你为这小东西出头,所以阴犬可能改变了策略。”
虽然不知道阴犬原先想做什么,但现在既然让小阴犬跟着,应该不至于让杜圣兰遭遇太大的生死危机。
顾崖木面色忽然一沉:“也别太掉以轻心。”
杜圣兰颔首。
雪花狮子身上必然有阴犬留下的保命符,他可没这种任性的权利。
……
魇回来了。
冥都这两日的厮杀渐少,仿佛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鬼修一向都是效忠青眼阴犬,至于其他的阴物,说得好听点是中立,实则摇摆不定。血色石碑检测出小殿下的天赋很一般,但能活着从‘时光’走出来,说明另有机遇。
如今两位齐聚冥都,冥都的形式一下紧张了起来。
杜圣兰试图用小殿下的身份作为幌子,发展自己的力量,当他在街角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阴物,想和对方谈谈心,那阴物却是拔腿就跑。之后他去找的所有冥都人,都是用一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害我’的眼神注视杜圣兰。
找了一圈无果,杜圣兰意外在一座祭坛边碰见牧童,热情招揽对方进入自己的团队。
牧童闭目养神,压根不听他在说什么。
杜圣兰轻叹口气:“雪中送炭的机会,你就这么错过了。”
牧童仍旧无动于衷,假设有选择,他愿意化身炭火,只为烤死这畜生。
僵持的时候,祭台边缘出现一丝血色。
“咳咳……”
若有若无的咳嗽声从远处飘来,杜圣兰立刻回过身,牧童也睁开了眼睛。
雾气中走来一道虚弱的身影,那道身影十分消瘦,仿佛随时会融化进雾里似的,女子孱弱地眼皮都抬不起来:“听说你在招人。”
话音落下,她弯着腰用力咳嗽,杜圣兰想要说话都没机会。好不容易女子捂着心口安静下来,杜圣兰才小心问:“阁下想要加入我的团队?”
招人是假,杜圣兰的实际用意是想要吸引那些准备当内奸反水的阴物,击杀对方攒功德。可惜这些阴物竟然没有聪明到来自己身边当卧底,让他好生失望。
眼前这名女子,牧童都说不好惹,杜圣兰可不敢打她的主意。
礼貌地客套一问罢了,女子如他所愿摇了摇头,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缓缓说道:“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欢喜。”
杜圣兰听到这句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准备拒绝。
“我一心问道,不……”
“你给我当儿子吧。”
“……”
“你天赋不错,长得也好,我一直想要个孩子。”说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女子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
杜圣兰搞不懂这三者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对方像是在说玩笑话,他却回答得相当慎重:“父母岂能随便认,这种玩笑万万开不得。何况不管有没有血脉牵绊,一种关系即是一种因果。”
女子的唇色格外红,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像是索命亡魂。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转身重新走回了雾气当中。
没了那种庞大的压力,杜圣兰觉得肩头都是一松,再一回头,牧童不知何时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股凉意突然窜上后背,杜圣兰正要抽剑,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一片阴影,那影子很长很长,寻着源头望去,街角一双青色的眼珠正在牢牢锁定他。
魇?
杜圣兰面色微变,青眼阴犬这也太不讲究了,本来以为双方还有一个试探交锋的过程。
那双青色瞳孔中的恶意越来越强烈,魇厌恶人类虚有其表的那一套,之前杜青光非要让它诛心,多此一举找到天机道人结果弄巧成拙,在它看来,还不如直接点。此刻青眼阴犬确实是在试探,不过它试探的是兵人,魇想看看对方会不会阻止自己对小阴犬出手。
今日一早,界壁那边传来动静,阴犬带着人过去巡视,对它而言一个绝佳的机会。
魇从杜青光那里得到一个爆破符,哪怕小阴犬身上有父亲留下的保护禁咒,爆破符可以迅速损毁一至两道禁咒,只要兵人不插手,它完全有时间扼杀小阴犬。
阴影像是粘稠的血液,让杜圣兰的双腿无法迈动,雪花狮子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窝在袖子里拽了拽面料,像是在询问杜圣兰为什么还不召唤龙。
空气中依稀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顾崖木准备出手。
“再让我努力一下,”杜圣兰低声道,“不能总想着依赖别人。”
绝对的境界压制让他就像在做困兽之斗,眼睁睁看着青眼阴犬一点点靠近,袖子里的雪花狮子担心他遇到危险也急了,准备出来做些什么,却被杜圣兰阻止。
魇冷眼看着这一番垂死挣扎。
杜圣兰尝试用真气分化黑影,受制于目前维持着的黑团子状态,他每一次动作格外吃力。好不容易终于能暂时脱离影子,杜圣兰刚用力朝后跑了几步,阴影迅速蔓延而来,赶在阴影追上来前,他提气对着浓雾喊道:“干娘!”
“……”
人要有自知之明,杜圣兰如果有能力解决青眼阴犬,那都能向杜青光宣战,他不让顾崖木参与,是清楚这时候一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无论是顾崖木还是自己出手,外来者的身份便会暴露,接下来很难收场。
这一声干娘让魇的脚步停下几秒,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混杂着血腥味的雾气随风吸入喉,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杜圣兰顾不得这些,继续喊道:“干娘,你没走远吧?干娘救我。”
魇以为是被他戏耍了,阴影变为黑红色的血液,浓烈的诅咒随血液涌来,眼看就要蔓延到杜圣兰的鞋边,雾气中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同一时间,原本一只要拦住黑血的龙爪无声无息缩了回去。
随着女人出现,黑红色的血液凝固成冰霜,女子轻轻叹道:“为难小孩子做什么?”
魇设想过很多可能出现的情况,唯独没考虑过眼下这种,它对女子好像很是忌惮,那双青色的眼珠终于有了变化:“我大哥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出面保护一个没用的子嗣?”
女人挥了挥手,街道上的阴气瞬间少了许多,那些原本还想观望躲藏的冥都看客慌不择路逃跑。
女子欣慰地望着杜圣兰:“我就知道你会认我。”
杜圣兰挑了挑眉。
“你很有想法,可以认狗做爹,一定也能接受我。”
“……”
认狗做爹?
还没等魇细细琢磨这句话,女子已经朝着它走去。
那些原本缠着杜圣兰的阴影此刻全部朝女子涌去,女子没有躲闪,就在杜圣兰以为她有什么绝招的时候,女子身体瞬间被分割成无数尸块,然而下一刻,她又在血雾中复苏。
接下来的场面血腥又诡异,无论魇使出什么招式,女子永远都是平静倒下,再次苏醒。每次复活它都要更加靠近青眼阴犬,历经几次死亡后,女子终于站在魇的面前,只见她微微一笑,冰凉的手指触摸到阴犬的面部,后者现在有些像杜
圣兰刚刚的状态,想要抽身,却被死死钉在原地。
“可能有一点疼。”女子轻轻一用力,摘下了对方的脑袋。
黑色的血水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涌动,脑袋还在疯狂地咆哮。女子拎着狗头,看向雾气中的另一处,阴犬和兵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阴犬:“你破坏了我的计划。”
女子笑了笑,回头看向杜圣兰:“它大概是想等你被打得半死不活时出手,好教会自家孩子,没有力量,就守不住重要的人。”
杜圣兰面色一变:“以身作则不是更好?”
亲自去被打得半死不活。
魇好像明白了什么,死死盯着杜圣兰:“你是假的?”
杜圣兰倒出袖子里的雪花狮子,小家伙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过去,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盯着魇,一直在哆嗦。
“它是你叔叔。”阴犬终于再度开口。
被拎着脑袋的魇总算知道对方为什么找人假扮亲儿子,就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绝对会死在冥都。狗头也不挣扎了,它甚至是用一种温和的口吻对雪花狮子说:“看来你父亲想让你学它,走向杀父弑兄的老路。”
阴犬没有阻止它开口,这是小阴犬必须要上的一课,尽管残忍。
谁都没有说话,魇恶毒的眼神,阴犬的残酷,兵人的冷漠……
良久,雪花狮子终于回过神,它看着亲爹,一股难得的亲切感从心底冒了出来:“你也杀父弑兄?”
也?
阴犬微微一怔,不到一秒钟,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目光像是刀子一样落在杜圣兰身上:“你……”
雪花狮子炫耀道:“主人都杀了好几个弟兄了。”
“别胡说。”杜圣兰轻轻拍了一下它的大脑袋,皮笑肉不笑解释:“就杀了一个,废了一个。”
一旁女子的目光愈发欣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捏碎了手里的狗头,腥臭的黑气模糊了雾中的血腥味。
杜圣兰望着这些黑雾,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不可一世的青眼阴犬,就这么死了?这是不是代表女子也能轻易杀死另一只阴犬?
“它没死。”女子道:“魇很厉害,不杀个千百次死不了。不过它每次死亡都会丢失近几日的记忆和修炼成果。”
杜圣兰闻言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头疼。丢失记忆说明自己的身份不会被揭发,但这只该死的玩意居然有那么多条命,这要杀到猴年马月?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麻烦的东西不一定要用杀的,就像天圣学宫塔楼内镇压的邪魔。
女子轻声道:“我去洗个手,晚点我再去找你。”
“好的干娘。”
“……”这回轮到对方沉默了,大概也是没想到杜圣兰的会叫得这么干脆。
确定人走远了,杜圣兰本想问阴犬,但看它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善,只能问兵人:“你觉得她为什么认我做干儿子?”
兵人无视了杜圣兰的提问。
杜圣兰只好重新看向阴犬:“能打听一下我干娘的身份吗?”
顾念着还有雪花狮子在场,阴犬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杜圣兰一番:“在我动手杀了你之前……”
杜圣兰明智地选择消失在阴犬面前。
……
回树洞的路上,杜圣兰一直在思考能向谁打听,快要到时,脚步突然一顿。他看到有着人脸一样的树冠,被白色的雾气缠绕,这雾气好像和冥都的雾气不太一样。
杜圣兰眯起眼,仔细观摩下发现雾气连起来居然是一条龙的形状。
环视左右,也许因为先前那名女子的震慑,周围的阴物都跑去了其他地方,他飞身上树,趁着顾崖木扼住人面树冠咽喉的时候,威胁道:“冥都有个身体很不好的女人,有关她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人面树冠无比后悔前几日地动时,主动和杜圣兰说了句话。
“我只知道她叫九奴。”
杜圣兰又问:“可是一直生活在冥都?”
人面树冠抖了抖叶子:“我记得是四十多年前吧,冥都放出冥鸟的时候,九奴不知是怎么做到的,竟然附身在冥鸟身上进入。”
冥都封都期间,每隔十年只有冥鸟能进出一次,带来外界的消息。
杜圣兰:“其后她便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是冥都最神秘的人,而且肯定不是活人,因为活人触碰不到冥鸟。”
杜圣兰捏紧的手指重新松开,先前有一瞬间他曾有个很荒唐的猜想,但被人面树冠打破了。四十年前已经不是活人,那必然不是裴琉焰。
再者说,冥都进出一趟也不容易,似乎是力量越大的生灵,越受到限制。根据天机楼的情报,冥都只在多年前小阴犬失踪那日,短暂开过城门。
银白色的雾气出现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杜圣兰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
杜圣兰苦笑摇头:“我没事。”他抬头,望着天上广袤的天空:“想不到冥都也有星星可以看。”
顾崖木陪着他沉默地凝视苍穹。
“我说,你们一定要坐在我身上看星星吗?”人面树冠不自在地晃晃树枝,想要将二人摇下去。
雾气中龙目张开,凌厉地看过来。
人面树冠默默将树冠散开了一些,方便杜圣兰看得更真切,小声道:“……你们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