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三皇子和皇上就打过照面了?当时还有指挥使在场?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很多人不明白。
仇疑青扬声道:“皇上生时体弱, 自出生到现在,脉案记录,用药几何, 俱都清楚, 追溯到圣孝献懿文显皇后生前,何时承先帝恩露,太医何时捏出喜脉,孕期有过几次风险, 都用过什么药, 同样有敬事房记录, 太医存档脉案,十月怀胎, 天子降生, 圣孝献懿文显皇后大出血离世, 当夜宫中动静极大,见证人无数, 再之后的皇家寺庙, 天家玉牒,处处皆有据可查,有人为证——申千户!”
“属下在!”
申姜将早就整理好的证据铺开在案前,上面所有, 都与宇安帝身世有关, 从他被追封的生母圣孝献懿文显皇后怀他开始, 到他出生,一月一月, 一岁一岁的长大, 所有经历, 所有见过的人,看过的病,吃过的药,他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桩桩件件,一清二楚。
单个口供细节算不得铁证,可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呢?你说这叫说谎?纵是刑名上最厉害的人来布局,都不可能这么细致,条条可问,样样可查!
宇安帝闭了闭眼:“宵小歹人妖言惑众,有人会信,是因为朕和姑母曾经在一个寺庙,姑母也有个儿子,对么?”
“时间已然过去太久,你们只知长公主照顾过朕,认为她一定有目的,却忘了她还是朕的姑母,并非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她对朕慈爱,不忍心看朕去死,很难理解么?你们只知朕的姑母有个儿子,却早忘了,她嫁的夫家姓仇,你们只知现在边关安定,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仇这个姓氏,往前数几十年,也是威名赫赫,青史留名。”
仇?
平乐长公主的的夫家,姓仇?那岂不是……
所有人目光震惊的看向仇疑青。
过往太久,很多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官员很难不想起这段过往,好像是这么回事……长公主当年不知怎么想的,大好花期,选来择去,嫁给了一个穷书生,那姓仇的书生听说颇有才名,身子骨却不怎么好,连科举都未参加,后早早离世,长公主寡居,带着连名字都没起的幼儿,本就不如意,还更倒霉的,因为得罪当年的尤太贵妃,被先帝罚禁足皇家寺庙,再也没出来过。
仇……仇疑青……
难不成指挥使才是长公主的儿子?可当年这个儿子不是没了?原来这孩子竟然没死,还顺顺当当长大了,化名安将军,在边关对抗瓦剌,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硬生生在几年内,转变了两国局势!
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当年还是个少年,身薄力单,远不如现在的体魄和气势,甚至需要恶鬼面具遮挡,激起敌方兵将的惧意……
不对,等等,仇,姓仇……
“仇家将!小老儿记得!当年老将军九进敌营,花白的胡子,还把一众瓦剌大将干趴下过!”
“我也知道!我听家中父辈讲过,仇家早年家主智勇双全,以少对多从未输过!”
“我也知道!我爷爷给我讲过故事,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说过,若非先前帝王——呃,若非先前奸臣为祸,怂恿着帝王求和,经常阵前急旨召回,仇家将未必不能干翻瓦剌,我大昭盛世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始!”
“仇家男儿个个骨头硬,一身忠勇,可惜战势损男儿,那么多男丁,到最后变成单传,后来慢慢的就听不到消息了……仇……小老儿胆敢问一句指挥使,请问您可是仇家后代,平乐长公主亲子?”
随着这句话,现场寂静无声。
静了片刻,仇疑青才开口:“我父仇元澄,祖父仇伯绍,
曾祖仇方宇,叔祖仇光晔,文兴三十六年,天子赐嫁平乐长公主于仇家,夫妻和美,伉俪情深,远离喧嚣,离群索居,成亲九载后,生育一子——我名仇疑青,是仇家子,亦是长公主所出。”
他亲口承认,现场再次哗然。
官员们自然是惊讶的,完全没猜到这一点,也没想到这么深,百姓们则看过来的眼睛更亮。
“原来是一家人……原来当年护着皇上,陪着皇上长大的,是他们……”
“原来是仇家将!怪不得能创不世之功!仇家威名不堕,一直都在!”
“原来守这边关的人从没换过,过去是你们,现在还是你们!”
当年陪皇上长大的孩子,之后远走边关的安将军,回京后威名赫赫,破案如神的指挥使,都是同一个人……
有受不了的百姓已经红了眼眶。太平盛世,谁不想要?谁不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谁不想遇到战火时,有英雄出头,保家卫国?可别人保护了他们,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感谢都没说过一声,连名字身世,都是现在才知晓。
叶白汀等待现场激动情绪过后,才又缓缓开口:“事实如此清晰,仍然有人以长公主和皇上关系攻讦,屡屡在朝堂市井掀起波澜,传尽谣言,妄想翻天,是太天真,还是受到了谁的蛊惑?”
他说这话时眼神很正,带来的思考震荡是无穷的,但凡心里有点数的官员,都下意识看向坐上尤太贵妃和太皇太后,方才锦衣卫在讲说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时,点明‘三皇子’与瓦剌人的会面,由后宫中人推进……是谁呢?
“因事出机密,三皇子和瓦剌人的会面地点在京郊,会面时间在晚上,但在这日下午,三皇子闲来无事,在京城里,遇到了皇上和指挥使。”
叶白汀沉吟片刻,道:“照当时规矩来说,皇上和指挥使行为并不合适。平乐长公主被禁足庙宇,皇上身子不健,常有病痛,他们不应该离开寺庙,更不应该到京城游玩,可那一日,是腊八刚过,即将过年,京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我有两个侄子,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过年过节尤其坐不住,即将年节,普通人家的家主主母都能放个松,串个门,何况常年生活在安静寺庙的少年人?”
“他们并不是那么淘气顽劣,只是偶尔,也想放松。京城自腊八起,最有热闹的年市搭建了,卖小玩意的很多,也有杂耍卖艺,他们只是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出来玩,并不知道,已经被三皇子看到,盯上了。”
叶白汀声音略缓:“我听指挥使说过,长公主偶尔对他和皇上管束很严厉,尤其面对课业之时,他们的功课都由长公主亲自教授,不容半点偷懒,闹脾气,是要被打手板的,可除此之外,长公主对他们非常温柔,和寻常人家的娘亲一样,会亲自下厨做羹汤,会亲自裁布做衣裳,虽指挥使父亲早逝,皇上无父母看顾,成长过程中同样有小烦恼,但他们的日子,算得上安平舒适,性格也阔朗大度。”
“可三皇子不同,他身世成迷,一出生就被扔在了外面,无人照顾,无人关心,早年生活极为凄惨,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饿了没人问,病了没人管,之后被人寻到,以‘贵人’相称,从低到尘埃里的自卑,到飞上枝头的自负,在他那里的转变,不过一瞬,穷人乍富,尚有危机,何况一个孩子?他的阴戾放纵,肆意妄为,早有根由。”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被父母好生教养,关怀长大的孩子。他在街市偶遇指挥使和皇上,从他们与人争执的内容中,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心中更为忌恨,便欲坑害。”
所以那个时候起……三皇子就对皇上不满了?
众人正在思考的时候,就听到了宇安帝的声音——
“接下来的事,朕来说吧。”
宇安帝浅浅一叹:“那日,是朕行事不密。朕早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做天子,做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人,姑母也没教过朕要野心勃勃,只是教朕明事理,阔眼界,知进退,有傲骨,前面几样,朕可能没怎么学好,偏最后三个字,朕那时候记得很清楚,纵身陷泥潭,也不敢忘却自己身份,朕不欺人,却不能随便叫人欺了,丢姑母的脸,丢祖宗的脸。”
“那日午后,有田家纨绔子弟前来挑衅——田这个姓氏,现在好像不怎么能听到了,但在十三年前,却是权倾一时,无人敢惹,朕同阿青与他们有些龃龉,他们挑衅,朕和阿青便接着,本也是惯常做的事,并未发现有不妥,也不知在双方对抗时,朕不小心漏了身份,叫那所谓的‘三皇子’听到,知道了。”
“他心生恶意,先是顺水推舟,借由我们双方打架的事实,使散碎银子让人去寻了田家人,又分别知会五城兵马司和城门守卫,言道恶意生事,田家公子要被打死了,还洒出无数铜钱,引百姓围观争抢……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如果只是小孩子的打架斗嘴,纵使挂点彩,放几句狠话,也不是什么大事,过了就过了,可如果引动当时权贵家族,京中守卫军队的力量……
大家想一想就知道这事不寻常,动静闹得太大了,一个不慎,是要吃大亏的。
宇安帝垂眸:“朕和阿青少年意气,并不是能忍的性子,可那‘三皇子’不但引了这么多人来,还另用银钱买凶,伤害场中百姓,制造更为严重的危机和变故——百姓伤亡,他不在意,朕和阿青却不行,姑母没教过我们这样的道理。”
“我们只能离开,在当时别人眼里,甚至在自己心里,这个决定都是不怎么漂亮的,可我们连消沉的时间都没有,就遇到了背后过来的追杀——那个‘三皇子’,不仅仅看我们不顺眼,想让我们倒霉那么简单,他想杀了我们。”
越皇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宇安帝小臂。
她向来清冷识礼,在宫中尚且不爱笑,何况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类似亲密的动作?她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宇安帝,有点让人心疼……
宇安帝没容她走,握住了这只手,藏在了袖下。
好在帝后坐在一处,距离很近,夜里烛光再亮,也有光晕,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段离奇过往上,并没有专注看这些细节。
宇安帝眉锋微敛:“朕记得,那个冬夜很冷,雪下了两天,夜里又飘起了雪花,背后追来的黑衣人速度很快,长刀映着寒光,很锋利……”
“姑母嫁至仇家,仇家已无往日荣光,身家亦不丰,没什么财产,家传武丁却是有一些的,有几个老师父跟在山上,教我们习武,可朕幼时身体不好,也不喜欢这些,阿青日日晨起练功,得师父们夸奖,朕光是骑马射箭,就不知学了多久,老师父一见到就摇头,说朕不适合武路,将来还是适合以文□□……朕想着擅文也好,姑母就喜欢读书好的,阿青做功课不及朕,总是挨姑母训。”
“惫懒于武,朕从未后悔,可那一夜,朕悔了。文可治天下,却不能护己身,敌人在侧,杀过来的刀锋是真的,朕很快受了伤,若不是阿青将朕护在身后,那么难那么险,也没放弃……朕早死在那夜了。”
“阿青当年武艺不错,却不如今日这般游刃有余,对敌经验也不丰富,对方追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拿长刀的黑衣人,还有打扮奇怪,手拿弯刀,说着朕听不懂话的人,阿青身上也很快见了血,独木难撑……眼看我二人将要命丧,姑母两个老师父下山来寻。”
宇安帝闭了眼,轻轻吐了口气:“朕当年并不知是被三皇子算计的,从始至终,朕都没看到三皇子本人,
也不知追来的是何人,是之后分析,才觉得是瓦剌人,可个中因由,怎么都想不通,只恍惚记得,好似拼命奔逃时,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跑,而那个方向,我们好像看到了瓦剌人的队伍,他们应该本欲行密事,不想被我二人看到,便欲斩草除根……”
“对方的人太多,姑母带来的两个老师父帮我们引走了一小半,但还是不行,阿青草草包扎了身上伤口,将朕交给姑母,自己脚一转,头都不回的去往另一个方向,将剩下的大部分人都引走了……”
“朕那时身量已长,不是个小孩子了,姑母却仍像小时候那样,背起朕,速速离开。可她一个女人,又不会武功,风雪那么大,能走多远,能走多久呢?”
宇安帝声音更慢,好似不说慢些,就会哽咽出声:“万幸,我们遇到了一个押运官银,归京途中的人,当时朕伤处出血过多,意识模糊,似醒非醒,并不知此人姓叶,名叶君昂。”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随便想一想,就能理顺其间逻辑。
一切都是这个夭寿的三皇子干的!他本来自己就在干坏事,干就干了,早晚得报应,他还不甘寂寞,顺便搞了点别的花活儿,只因嫉妒皇上和指挥使,就起了杀心,不但催动局势,逼得他们不得离开,还动用了身边力量追杀,甚至故意引导方向,让他们‘偶遇’身份敏感的瓦剌人,瓦剌人又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当夜会面计划不容有失,被看到了脸,发现了存在,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解决这个危机……人死了,不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时候就杀人放火,长大后视人命如草芥,什么局都想玩,什么事都敢做,这样的人再纵容下去还得了!
叶白汀和申姜一起,将所有北镇抚司查到的证据,一一列在案前:“诸位请看——这是锦衣卫多方走访排查,寻到的口供,十三年前,看似过去太久,可有些人在闹市自身经历,记忆深刻,断断忘不了。”
众人一看,当时街上怎么乱,田家什么反应,城门守卫和五城兵马司怎么处理的,田家那纨绔子弟在臭骂谁,叫嚣什么,那两个让人眼前一亮,恣意潇洒的少年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因何匆忙离开,甚至离开前还顺手救下了一个百姓……包括瓦剌人的动静,当年不好查,但现在指挥使就是安将军本人,边关有路子有人手,竟把当年的瓦剌人,印有官印的官银下落,都查出来了!
所有一切,清清楚楚。
宇安帝看向叶白汀,眸有愧疚:“朕对不住你家。当夜昏沉不醒,全靠姑母和你父亲筹谋一切,舍了官银对付瓦剌贼子,才保下这条性命,却连你父模样都未看清,多年以后,又让他因此事被三皇子坑害。”
叶白汀已知过往,父亲的心境和选择,天子的无奈和错过,长公主事后没撑下去,仇疑青也因伤失忆,一切只不过是命运使然,太多太多巧合,怪不得受害人,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做错了事的人,是三皇子和瓦剌人!
他敛袖行礼:“为君分忧,是我父之幸,他当日心中的抉择和坚守,并非为了皇上的感恩和歉意,所行一切,不过是想为大昭留一二火种,期盼大昭能有个光明未来。”
叶白汀微笑:“其实那夜,我就睡在父亲的马车上,那夜的事,父亲从未和任何人讲过,但我猜,他最初的感动决定,是因为长公主的一句话,长公主说——平生无憾,亦再无求,只盼儿子健康平安。”
这话百姓们不懂,宇安帝却不会不懂,仇疑青也不会不懂。
当时长公主无故下山,算是抗旨,不可能说出自己名姓,求叶君昂帮忙,嘴里的儿子也不可能是当时离开,引敌它处的仇疑青,她背上背着的,只有宇安帝。
她当时一片慈母之心,叶君
昂也是才哄着小儿子玩了大半天雪,慈父之心柔软,怎会没共鸣?
宇安帝闭了闭眼:“若你父只记得官银,只记得任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事避嫌,外事不沾身,那今日,恐也没什么安将军,指挥使,朕和大昭了。”
在场众人心中无不震颤,那绝对不可以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杀千万的‘三皇子’作乱,百姓哪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大昭能有今日,全靠当夜危机安然度过,当真来之不易!
“那一夜大雪,血光无数,朕的臣子叶君昂,不惜身背罪名,骂名,舍弃押运银,以此为诱,殚精竭虑,无数次调整方向,帮朕和姑母避开追杀;朕的姑母,身为长公主之尊,以瘦弱身躯挡在朕面前,替朕承了敌人的毒,没活过两个月;朕的安将军,指挥使,因要为朕引开贼子,归来时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后脑受到的重伤,记忆受了影响,忘了很多事……甚至因为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朕和阿青屡屡遭到来自朝堂后宫的威胁陷害,危局丛生,不得不分开,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假死去往边关,以一条命博安平未来,朕回宫如履薄冰,看能不能走出一道生机……”
纵使在那个时候,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他们不但没有放弃自己性命,也没有放弃心中的坚持和信仰,他们所行所为,做的,仍然是保家护国的大义之事。
众人光是想想他们走过的路,做出过的选择,就没有办法不震撼,不拜服!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宇安帝声音有些轻,似是想起了什么过往,眸底很有些怀念:“姑母其实并不擅长绣活,她给自己做衣服都很随意,阿青也好养,衣服结实就可以,她们的衣裳上都是没有绣花的,可朕幼时不知怎的,明明没那个条件,就是爱美,喜欢漂亮的东西,姑母便学着绣花,我们三人站在一处,朕身上的衣裳总是最鲜亮,最好看的。”
“姑母也不善厨,阿青一天有顿肉吃就够,朕却不行,那时身子不好,不肯吃饭,没有胃口,又不喜欢吃苦苦的药,姑母便跟人学着做药膳,直到她去世……她最拿手的,都不是什么汤什么菜,而是给朕做的药膳。”
“朕那时嫉妒阿青是姑母的儿子,为什么朕不是,总是看阿青不顺眼,总同他寻衅打架,两个人一块受罚时,姑母总是先带朕回来,用她的手给朕暖脚,因朕身子不好,她担心罚狠了出事,阿青反正皮厚,不怕。”
“朕和阿青偷偷下山玩,姑母嘴上说不允许我们下山,可我们每次偷溜下山都很顺利,没有一次被逮住,回来时,姑母永远都站在山腰那块大石边等候,一次不落。”
“朕发脾气,夜里会偷偷拉开被角,因为知道,姑母一定会过来帮朕盖;姑母从不会为自己哭,连去世都没落泪,可有回朕丢了贵重东西,自己还没哭,姑母就掉了眼泪,说朕心里一定很难过,说东西再贵重也谈不上可惜,她只心疼朕……”
“她说她不悔。嫁给仇叔,她不悔,养阿青和朕,也不悔,只是遗憾陪伴我们的日子太少,日后朕和阿青闯祸,再没有人给我们靠了。”
“姑母从没命令朕和阿青,要怎么做,但我们懂那些那她从未说出口的话——生为男儿,该当如何立世,该当有何信仰,该当有怎样的坚守,该当选择怎样的路。”
宇安帝扬声:“你问当年叶君昂‘丢失’的银子去了哪里,的确给了瓦剌,但那是瓦剌抢去的,夺去的,是不得已,绝非贪污!他心中有忠义,有坚持,哪怕押到公堂,为了朕的安全,为了长公主清白,为了大昭未来,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他认为当年银子丢失,他有过错,该当受罚,可他真的该罚么!此行此举,试问诸公谁能做到!”
“朕宁愿他没有那么多气节,不必那般坚守,宁愿
他殿前质问于朕,也不愿失去这样的臣子!他的宽容和罪己,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别人的攻讦,故意陷害,换来的是罪名加甚,本只几年牢狱,变成身殒牢中,株连家人,上告通道被阻,无处申冤,无处诉苦,被尸位素餐之人活活逼死了!”
“他和朕的姑母一样,有疼爱的家人,愿意付诸一切守护的人,他为大昭奉献如此,大昭却不能保护他的家人,他的孩子,你们同朕说说,这是何道理!”
宇安帝说到最后,气的站起来了:“这是何道理!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大昭么!这样的人,如我姑母,叶君昂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被人这般诋毁,难道你我不该永远铭记于心么!”
人群中,双胞胎晃了晃叶白芍的手。
“娘……皇上说是外公么?”
“外公叫叶君昂。”
他们在开蒙的时候,曾一笔一划,学过家里所有人的名字,外公的名字,他们记的很清楚。
叶白芍早已泪流满面:“是,那是你们的外公,娘的爹爹。”
“外公好了不起。”
“外公好聪明!”
“外公是个好人!”
“我也想像外公一样!”
“嗯……你们的外公,是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