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也叹了口气,拍拍吕朔的肩:“我怀疑你说的是古埃及语,看来墙上究竟写了什么,还得我们自己看才行。”
其实这样是最好的。
因为这样不会有争议——想知道线索?自己看啊,别靠别人眼睛,别靠别人的嘴巴。
这下所有人都没理由站在别人身后却不愿意自己涉险了,他们也用手擦掉了两只眼睛周围的眼影眼线,再抬头仰视墙壁,而墙上写着五行字:
【此处即为旅途的终点。
神已为你指出三条道路:
是前往来世?
还是重回人间?
亦或被深重的罪孽所吞噬?】
辛月春看完拊掌道:“很好,都对得上了。”
前往来世、重回人间、被深重的罪孽所吞噬应该分别对印着这个副本中参与者们的三个结局:进入获得永生的阶段、回到现实世界以及死亡。
“没错,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来世’的意思是投胎转生。”陈云轻轻颔首,“但古埃及人们相信灵魂不灭,他们认为来世即永生。”
所以石壁上记载的“前往来世”,其真正意思是:得到永生。
屠文才急切问道:“那在古埃及神话中,人们要怎么才能前往来世呢?”
吕朔说:“这个我知道,你得先死。死了以后,你要走过一段长长的路,这段路上满是会吞噬灵魂的鬼怪,可你只要能大声念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会被击退,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事,你还可以念咒语吓退他们,总之经过重重考验,你最终会来到审判庭,接受审判。”
“剩下的故事我听过,我也知道!”
詹蒙接过吕朔的话往下讲:“在审判庭上我们会见到阿努比斯对吧?然后他会拿出审判之秤,要我们把心脏放上去与真理之羽比重量。假如我们的心脏和真理之羽一样重,那我们就可以进入来世;可如果心脏比真理之羽重,那这颗心脏就会被恶魔阿米特吞食,我们也会彻底死去,永远消失。”
“大致就是这样。”陈云说,“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心脏的重量和这个人心上承负的善恶有关。”
闻言,辛月春挑了挑眉:“心中存善的人,心脏会和真理之羽一样重;心中存恶的人,心脏会比真理之羽重,是这个意思吧?”
陈云点点头表示肯定。
“草……那我干的亏心事可多了。”詹蒙大惊失色,震撼道,“我没素质,我天天骂人,我如果选择前往来世这条路,锁长生肯定要整死我。”
“……”
似乎也没错。
毕竟詹蒙一提,谢印雪和茜茜霎时就想起了他“忙不忙?忙,我在忙着参加你妈的葬礼”那段令人难忘的经典语录。
詹蒙实在是太心虚了:“这条路我不能走,我还是回人间吧。鬼知道那几个人身兽首人里面有没有被我骂过的那个电话员。”
第253章
“难道你不想要获得长生吗?”
辛月春听他讲完话后长长的“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你只想通关副本,彻底和锁长生解绑,回到现实世界里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长生不死谁不想啊?”詹蒙都无语了,手指虚点着他们的胸膛道,“好好摸摸你们的良心——如果这玩意你们还有的话,然后告诉我,能长生不死,你们会不想吗?”
明生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呢,詹蒙就抬手打断他道:“别说不想啊,老子不信。”
“不是亿万富翁是因为不想吗?是因为赚不到那么多钱啊。”詹蒙字字珠玑,句句精辟,扎了在场每个不是亿万富翁参与者们的心,“我今个儿就把话撂这了,你们谁爱争长生不死那个唯一的名额谁去,反正我是不要,你们也别把我当假想竞争者来对付,我想要长生,但我更怕死在通往长生的半路上,所以我最想的还是好好活着。”
詹蒙不用手指人了,他食指向下,指着地面如发誓赌咒般高声说:“我说这些话要是假话,我今晚必死!你们如果有人不信我的话,那你们今晚也必……必、必须得再仔细想想要不要信我的话。”
众人:“……”
这改口改的也未免太生硬了吧?
茜茜哭笑不得,摇头佩服道:“詹蒙,你好好的一张嘴,为什么会讲话呢?”
“兄弟,你没必要发这样的毒誓。”屠文才也走上前,手掌按住詹蒙的肩,示意他冷静一下,“我们大家都只是想通关,毕竟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对吧?”
“在想什么呢?”
一道柔和温润的嗓音缓缓荡入众人耳中,由于太轻,乍听之下就好像是一句叹息,然而末尾那声提高了调子的疑问,却如同圣殿方池畔的抓钩,轻而易举攫住了他们的心神。
众人循声看向谢印雪,青年也淡淡回望他们,目光清冷没有温度,可他嘴角分明又是弯着的,他笑着说:“你们以为,这三条路,是供你们自由选择的吗?”
辛月春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虽然她知道谢印雪的意思是指:他们最后想走上哪条路,其实根本由不得他们选择。
但听着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
她张开双唇,刚要再说点什么,结果余光瞥见圣殿中央的水池后,辛月春的嘴巴却愈张愈开,眼眶也随之瞪大,其他参与者注意到她的异常表现,便顺着她的视线扭头一起看向身后方。
“我去……”
望着那些从方池里的不断爬出的“人形物体”,姚小果捂着自己嘴巴,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那是什么东西?”
圣殿中央的方池是看不到底的。
它越是往深处看,池水的颜色就越黑,仿佛能直达幽邃阴冷的地狱一样,就算周围热浪燥动翻滚不停,也会叫每个直视它的人,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骨寒毛竖,难以自抑的生出一种被埋在湿冷泥土下的窒息感。
而现在,这池仅在拉绳抓钩装置启动时会荡起涟漪的水面,此刻却沸腾似的狂涌着,只不过普通的水沸腾是冒出气泡,这池水,它“沸腾”冒出的……却是无数肤色灰沉枯暗,皮肉打皱起褶,紧紧包裹贴合着骨头的干尸!
它们是如此枯瘦,腹部全像没有内脏般凹陷着,以至于比起“干尸”一词,用“骸骨”来形容反而要更贴切一些。
于是李婵衣咬牙切齿地回答姚小果:“像没有绷带包裹的木乃伊干尸……詹蒙!恭喜你,你说对了,这里确实有木乃伊!”
那些干尸伸着宛如尖爪手指,嘴巴像世界名画《呐喊》那样诡异恐怖大张着,呈椭圆状,几乎能把人的脑袋一口吞下,无声嘶吼着朝众人冲来。
没人想知道被它们抓住会是什么下场。
“跑吧!赶紧跑吧——!”
詹蒙第一个撒丫子往他们进入地下圣殿时的那条石阶路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打自己嘴巴,发出和茜茜相同的疑问:“他妈的,我这破嘴!为什么会讲话呢?”
陈云也提醒大家:“我们得回去!找那些人身兽首人拿化妆工具重新化眼妆!”
——原来画眼妆的真正用途正在于此。
眼睛上有眼妆,他们会受到太阳神和荷鲁斯的庇佑,看到的是和平、安详的世界;而当眼睛没有了眼妆,他们就会看到世界邪恶怪异的另一面。
也会……
受到它们的攻击。
干尸们出现的来源还不止圣殿中央的方池那一处,当众人踏出狭长的石阶路时,他们才发现石阶路两旁的尸墙壁上,亦冒出了许多瘦若枯柴的干尸手臂,密密麻麻、群魔乱舞般挥动着,只为了抓住穿行在其中的参与者们。
詹蒙高大的身躯在这种时候就很吃亏,石阶路就一点儿地方,詹蒙挤在里面,像极了加大号的活靶子,没两秒就被两双枯臂给拽住了。
起初詹蒙还没在意,人在高速奔跑时产生的动能是很大的,好比载着重物的大货车在惯性作用下很难立刻停止前进,所以这么细的两条胳膊没可能拽停他,相反,它还可能反被詹蒙的身体给撕扯断。
然而谁也没想到,詹蒙还真是硬生生被拽停了。
那两条枯臂拉着他重重砸到墙上,动能惯性全作用到詹蒙自己身上,差点没把他撞吐血。
“我操……”
詹蒙面露痛苦,像受了内伤一般,声音都变哑了:“它们手劲怎么这么大啊?!”
吕朔和萧斯宇上前帮他,用力扣着枯臂用力到几乎要嵌入詹蒙肉里的手指,可努力了半晌,却没一点儿成效。
“不行!掰不开!”萧斯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
吕朔更倒霉,帮人没帮到忙,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我靠我靠!我也被抓住了!”
况且最要命的是……
这条石阶路并不宽阔,如今詹蒙、吕朔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分别被枯臂固定在墙上后,石阶路就差不多被堵死了,后面从方池里的爬出的干尸们还在步步紧逼,堪称前有狼后有虎。
随即屠文才也被两条干尸枯臂拽住了,他猛烈挣扎之余,大声喊叫着询问其他人:“妈的,它们手劲是真的大!难道被它们抓住了就逃不开了吗?!”
“什么鬼?它还长人头了!”詹蒙惊恐望着手臂肱二头肌处渐渐生长出的、缩小版、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的干尸人头,感觉自己怕是要告别健身之路了,他怕自己以后练着练着,肱二头肌上也冒出个人头。
而另一边,吕朔盯着抓住自己那双枯臂上生长的人头打量几秒,忽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头有点眼熟呢?……胡利?”
胡利是他们在青山精神病院中遇到的一个男性参与者,由于名字听上去很像“狐狸”,以及他连累陈云差点死去的所作所为,吕朔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陈云,萧斯宇,你们快帮我看看这个人头是不——”
吕朔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在念出“胡利”这个名字时,抓住他的那两条枯臂就松手缩回了墙壁之中,肱二头肌上的人头也消失不见。
“是名字!”吕朔恍然大悟,“你们快念出它们的名字!”
在古埃及神话中,人死后前往来世审判庭的那条路上满是会吞噬灵魂的鬼怪,可你只要能大声念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就会被击退。看来这个副本,正是融入了该传说作为规则!
但这却难倒了詹蒙:“可我不认识抓住我的这颗人头是谁的啊!”
“绝对认识。”陈云提示他线索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干尸,应该全是我们经历过的副本中那些死去的参与者,詹蒙,你看着它的脸,再好好想想!”
“我死定了,我想不出来!”詹蒙绝望地说,“谁能记得自己经历过的副本中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啊?”
吕朔心道:你别说,还真有。
譬如谢印雪就肯定能全部记得,卞宇宸说不准也是。
他、陈云和萧斯宇在这一关还有着别人都没有的天然优势——他们基本上每一关都是一起过的,这些副本里死去的参与者,一个人或许记不全,不过他们是三个人在记,能够互相提醒。
正这样想着,也被枯臂桎梏的卞宇宸就印证似的开了口,唤出一个名字:“十三。”
话音一落,他便获得了自由。
谢印雪见状勾唇轻笑,意味深长地瞥了卞宇宸一眼。
卞宇宸神色坦然,同样回以谢印雪一个微笑。
詹蒙就笑不出来了,他对自己眼前的这颗人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他一连吐出数个名字,却都没念对,几次以后,詹蒙彻底没辙了,破罐子破摔道:“大哥……我不认识你,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回去会给你烧纸的。”
孰料这话讲完,枯尸手臂还真松开了五指,放詹蒙自由。
詹蒙见了有些错愕:锁长生里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答案是:没有。
枯尸手臂在完全松开对詹蒙的束缚前,肱二头肌上的那颗迷你人头突然“站”了起来,原因是它脑袋底下长出了三对具金属光泽的虫足,上面还生有角状突式的绒毛,它靠这三对虫足移动前进,诡笑着爬到詹蒙肩上,继而长大嘴巴,咬破詹蒙的皮肤,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在男人的皮肤下游弋流窜,从胳膊到胸腹,又从胸腹到脸颊,爬过的每寸皮肤都会冒出惊悚的凸起,令人震骇不已。
詹蒙一个大猛男,在这一刻心态终于崩了,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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