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宋先生已经把童生试的考试内容给黎锦和陈西然过了一遍。
但因为进度太快, 宋先生担心他们会记混。
毕竟单单《四书》就接近五万字, 陈西然还好, 他此前跟着别的秀才学过这些, 有点基础。
而黎锦呢,宋先生看着他一路学过来的,此前几年, 黎锦的每日表现都属于吊车尾。宋先生根本不要求他现在还能记得什么。
起初, 宋先生只是想让黎锦此次去感受一下童生试的氛围,过几年再真正参加县试。
所以说,他起初让黎锦抄书背书,也是对他的考验。
如果黎锦第二天的表现达不到他的要求,宋先生就会劝黎锦循序渐进,一口吃不了热豆腐。
反正他年纪还小,推迟几年考试也没什么。
没想到,黎锦就这么一步步坚持下来,从《圣谕广训》到《四书》《五经》,每天都能背诵并默写前一日的功课。
当然, 如果黎锦只做到这一点, 宋先生对他的评价最多也就是刻苦、勤奋。
可黎锦不止能背诵, 他还能自己推断语句中的含义。
宋先生把带着注解的书交给黎锦, 看着他一边誊抄一边露出了然的神色,宋先生自己心里都有点复杂。
羡慕、欣慰、感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宋先生想,如果他当年读书的时候有黎锦这种天份, 大概可以去竞争一下案首的位置。
黎锦如果知道宋先生的想法,怕是只有苦笑。
他好歹是个奔三的灵魂,上辈子更是学过一部分《论语》,这才会提前理解一点。
不过,黎锦能在两个多月里背完所有书,而且表现的一点也不比陈西然逊色。
天份和努力缺一不可。
眼看着快到中秋节,宋先生说:“如今需要熟记的书你们已经都背过了,接下来我要讲科举考试的行文规范。
这个领域你们可能会比较陌生,所以我会讲的慢一点。”
“科举考试,首先考的就是八股文,何为八股文?
八股分为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点每一点又分为两股,合称八股。
八股文不仅要求写作形式对仗工整、平仄得当,往深了更要求逻辑严密,可以自圆其说。”
宋先生看着两人,道:“我现在不要求你们逻辑严密,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俩练习对对子,练习平仄和对仗的把握。”
黎锦想,八股其实有点像律诗,每一句都得对仗不说,平仄、也就是音调的变化须得朗朗上口才行。
对对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练习途径。
宋先生说:“九月之前,你们每天早上带着自己的默写过来,互相检查。随后背书对对子,我偶尔会过来听。”
黎锦和陈西然应下了:“是,先生。”
可见宋先生还是担心他们会把这么多需要背诵的内容记混了,所以才留给他们时间再次默写背诵。
希望在考试的时候不要出漏子。
为此,宋先生还强调了一句:“背书虽然枯燥,但却是重中之重。
书背的不流利,八股文根本写不好。”
他又说,“我当年参加第一场县试的时候,有个同乡的考生想要引用《尚书·秦誓》里的‘昧昧我思之’,结果写成了‘妹妹我思之’。”[注]
为了让黎锦和陈西然理解,宋先生甚至落笔,写了这两句话。
黎锦颔首,表示自己懂了。
陈西然略带迷茫,他是
记得这句话,但他也记成了‘妹妹我思之’。
宋先生到底当了这么多年先生,一看陈西然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慌。
宋先生看着陈西然,说:“你知道知县大人怎么批改的这句?”
陈西然思考了一下,说:“应该是用圈圈出来这两个字,更正在旁边。”
宋先生不再言语,只是模仿当时的场景,用笔圈出这五个字,在旁边批注‘哥哥你错了’。
黎锦心里一哂,颇有些无奈,古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迂腐刻板嘛。
陈西然这下更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说:“先生,学生错了,学生今日起必每日默写,保证不会在县试种犯如此错误。”
接着宋先生让黎锦把这篇背过,并拷问了他几句其中含义。
黎锦全都答上来,宋先生满意的点头,说:“明日就是中秋,放假是绝对不可能,今晚记得默写,一日都不能荒废。”
黎锦毕竟年纪大了,玩心渐少,对此没有异议。
陈西然则是因为刚刚被刺激到,担心自己真的在县试中写错了,那无论之后的经论他写的再好,也不可能拿到名次。
黎锦也知道这个道理,这毕竟不是现代的考试,写对了给分,写错了不扣分。
古代的考试,写错一点,都可能出大问题。被取消成绩还算轻的,若是不小心写了皇室宗亲的姓名,那可能就得面临牢狱之灾。
想到这里,黎锦同样也提醒自己时刻注意,千万不能犯类似错误。
宋先生走后,陈西然整个人都蔫儿了,看样子真的很痛恨这个考试,但又无可奈何,家里人都等着他考出功名光宗耀祖呢。
黎锦拍拍他的肩膀:“《四书》《五经》中这样的语句不多,很容易注意到,你此后温习的时候,多注意一点,就不会出问题。”
陈西然点头:“我知道了,阿锦,你明日还去杏林堂吗?”
如今已到了八月,吴大夫早早的跟掌柜请辞,陪秀才儿子去考举人。
黎锦现在开中药的能力没得说,一般的伤风他都可以对症下药。
如果真的有拿不准的问题,黎锦就会让患者去其他两个医馆,总之,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病情。
黎锦也从最开始在杏林堂坐诊一个时辰,变成现在的两个时辰。
没有了吴大夫,前来找黎大夫看病的人只多不少。
毕竟之前来黎大夫这里求药的人,吃了黎大夫开的药,比其他人恢复起来要快了不少。
黎大夫的名气也就渐渐传了出去。
掌柜的见自家医馆并没有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也放下心来,真正的信服了黎锦。
黎锦给陈西然说:“我明日去杏林堂,不过我会带着内子一起。”
陈西然惊了:“你家夫郎要跟你一起来,逛庙会吗?”
“自然。”
陈西然说:“本想跟你们一起,但我爹明日让我陪我娘好好逛逛。”
“令尊这样安排极好。”
“好吧,但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黎锦对此也表示遗憾,随后就与陈西然分开。
他想,杏林堂分为内堂和外堂,到时候他在外堂诊治,就让秦慕文在内堂休息。
恰逢中秋,晚点镇子上有庙会。
如今少年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却被照顾小包子的事情拘着,一直都没机会出来。
黎锦想,文文年纪小,自己平日又得读书养家,也没很多时间陪着他。
所以秦慕文这几个月来活动
的范围居然就只有那一方院子,连河道上面的菜地,他都没去过。
故此,前几日黎锦就跟李柱子说,想带着夫郎在镇子上逛庙会过中秋,能不能把包子暂且放他家里一晚上。
李柱子家里有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只比包子大了几个月,一起照顾也方便点。
李柱子和媳妇儿都一口答应。
自从黎锦在医馆坐诊以后,偶尔也会帮他们夫妻俩调理身体,李柱子的媳妇儿原本生完三胎气血有点不好,最近也渐渐调理过来了。
所以,黎锦有事情找他们帮忙,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黎锦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有点不负责任,但他家没有长辈,照顾孩子都是秦慕文一个人在做。
他告诉过自己很多遍,放在现代的话,秦慕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自己洗袜子已经叫懂事,哪像他整日做这么多活儿。
所以,黎锦也想趁着这个时间,带他出来玩一玩。
黎锦也把要让少年在医馆内堂呆一下午的事情告诉了掌柜,掌柜的说:“当然,我让媳妇儿熬点红枣粥,免得他觉得无趣。”
黎锦赶紧说:“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掌柜的说:“你夫郎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件事你就别拒绝了。”
黎锦最后只能道谢。
八月十四这天下午,黎锦回到家里后,先去给菜地浇了水。
看着自家黄瓜已经长的有手掌长,水灵灵的,再过一旬就可以摘了吃。
晚饭时,秦慕文听着他描述,眼眸亮晶晶的,唇角的小酒窝也抿了起来。
他说:“好想吃啊。”
黎锦突然沉默,他感觉自己思想有点跑偏,分明少年说的是地里的黄瓜啊。
黎锦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他说,“明日是中秋,镇子上有庙会。你此前逛过庙会吗?”
秦慕文在黎锦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
“我以前听哥哥们说过有庙会,家里除了哥哥们,只有嫡出的姐姐才能去参加庙会,放花灯。”
黎锦问:“那你一般中秋节都做什么?”
秦慕文说:“做月饼,有豆沙馅儿、蛋黄馅儿,还有……五仁馅儿。”
黎锦看他最后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喜欢五仁馅儿。
他说:“我也不喜欢吃五仁馅儿。”
秦慕文飞快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他说:“阿锦,我你喜欢吃蛋黄还是豆沙馅儿,我明日做。”
如今家里东西齐全,他都能做出来。
黎锦看着他最近养出了一点肉的脸颊,伸手捏上去。
软软的,跟他的性格一样软,乖巧的让人心疼。
黎锦说:“月饼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我们说另一件事。”
他顿了顿,语气正经道,“秦慕文,明天跟我一起去镇子上逛庙会、放花灯,可否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注]是引用,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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