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沃德趴在床上呼噜呼噜睡着。
他的睡衣被掀开了一截,露出奶白的腰部和未消肿的淤青。蝙蝠球站在他后背上,正往淤青上喷洒外伤喷雾。
喷雾是蝙蝠球自己调制的,平时放在他的哆啦A梦工具腰带里。因为Q版球球和乔沃德体型差的缘故,喷完了整块淤青,小小一瓶喷雾也就用完了。
美队:“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把小医生从一楼沙发搬到二楼,再搬上床,费了四个球球不少力气。小蜘蛛几乎给乔沃德吐了一整张吊床出来,然后再由自己和钢铁球合力把他运上楼。
他这辈子都没吐过这么多丝,这会儿瘫在枕头上,好像身体被抽干。
时间是深夜十二点半,外面下了细细的冷雨,夹着一点雪粒,簌簌打在阁楼的顶窗上。球球们觉得冷,都不肯从乔沃德被窝里出来,只剩一个永远不肯合群的蝙蝠球,还住在猫爬架上的小房子里。
美队问刚探亲回来的小蜘蛛:“梅姨那边还顺利吗?”
小蜘蛛:“嗯……事实上,梅姨已经报过几次案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扮演一个愤怒的青春期男孩,离家出走跟坏女孩同居什么的……”
美队:“至少让她知道你安全,你做得很好。”
小蜘蛛:“不,我还是伤透了她的心。”
小蜘蛛越说越难过,把他的小脑袋埋在乔沃德暖乎乎的颈窝里,不说话了。
今天大家都累了,连托尼都不怎么想说话,趴在被窝里打起了小呼噜。美队伸着脑袋左看右看,过不了多会儿,蝙蝠球小房子里的灯也灭了。
美队的蓝色豆豆眼也眯了起来……
乔沃德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嘘。”
乔沃德安抚地啾了口被吵醒的小蜘蛛,让他继续睡,然后接了电话。
他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美队听见乔沃德低声问:“他不是在巴尔的摩?”
乔沃德起身,穿鞋下地,给睡着的小蜘蛛和托尼掖了下被子。美队没睡着,习惯性地往他毛绒睡衣的兜里钻。
小医生踩着拖鞋,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下了楼梯。
“现在?”他说,“好的。”
乔沃德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也不开灯,像是在想事情。他想得如此投入,连兜里坐了一只美队都没发现。
大约20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诊所门口。尽管车上没有任何标志,但美队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一辆警车。
乔沃德已经在睡衣外穿好了大衣,换上运动鞋,站在门口迎接对方。
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黑人探员。他很高大,也很英俊,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澄澈温和的眼睛。
“我是BAU的摩根探员,上次我们见过面。”
摩根跟乔沃德握手。大概是小医生的下垂眼太容易让人心软,他讲话的语气低沉且温柔。
“我保证,很快就送你回来。”
乔沃德不吭声,只是胡乱点点头。他跟着探员往外走的时候,手习惯性往兜里放,然后摸到了一只圆溜溜的美队。
乔沃德:?!
他惊呆了,试图把美队拿出来:“……队长?我要去处理些私事,不会有危险的……”
前面准备给他开车门的摩根,奇怪地转过身:“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乔沃德无奈了,把刚冒出半个头的美队又往兜里塞:“没什么,我跟猫说话。”
凌晨一点
的雨夜里,小医生悄悄上了一辆警车,留下了诊所里的三只球球。
他已经来不及把美队放回去了,心里有点懊悔,但正在开车的摩根还在跟他说话,他只能分神去听。
摩根:“……很抱歉又让你承受这些,你可以责怪我们无能,但毕竟人命关天,任何有可能的方法,我们都必须去试试。”
乔沃德:“呃,呃对不起?”
摩根又跟他解释了一遍。
简单来说,纽约警察内部出了一个“警员杀手”,案子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在如今犯罪率已经飙升到顶点的状况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BAU小组在被指派来纽约前,就已经知道这场仗并不好打——他们这次的嫌疑人作案能力出乎意料地强,连老牌的心理侧写员都败下阵来。
“警员杀手”有折磨和虐杀警察、并拍摄发布视频的习惯,正因如此,BAU推断出,他最迟会在今明两天内,处决掉他最新捕捉到的“猎物”。
BAU发了疯似的追查他的身份,然后发现他们这位嫌疑人,3个月前曾是汉尼拔·莱克托的看守狱警。
……他妈的。
案件一旦跟这个名字扯上关系,他们这些知情的FBI,头疼得要原地爆炸。
这个案子目前还被上头死死压着,但是谋杀警察太恶劣了,舆论爆发是迟早的事。上面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连汉尼拔·莱克托本人,都被连夜从巴尔的摩转运至纽约。
人是运来了,可案件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汉尼拔这个人坏得很,你跟他谈案件,他跟你谈音乐;跟他谈人道,他跟你谈油画史;而当你试着跟他谈油画史时,他已经开始分析你的童年阴影了。
“如果我没记错,他从前的养子是不是也在纽约?”
最后不知道是谁的一句话,打开了新的缺口。
这也是摩根今晚连夜赶来找乔沃德的原因。
乔沃德膝盖上放了几页纸,纸上写着一些他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摩根不能给他看过于详细的案件记录,只把关键性问题列了出来,让他照着读就是。
摩根:“只需要记住一点,永远不要跟着他的话题走。”
乔沃德很乖地点点头。车内的灯光下,他浅色的眼睫长长的,掩着眼睛里的神色。
美队坐在他的兜里,一动也不动。
警车穿过细碎的雨雪,停在中央警局大厅前。
摩根是个很体贴的探员,但他给乔沃德带路时比平常快了一倍的步速,充分说明了案件的严重性。
凌晨的中央警局里没多少人,乔沃德跟着他一路上电梯、过走廊,低着头穿过那些端着咖啡、目露打量的警察们。
BAU的天才博士瑞德跟他打招呼:“哈喽,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乔沃德没吭声,只是轻且快速地点点头,又埋头看路。
他们最终抵达了第三层。
警察清空了一间可容纳20人的临时拘留室,只关押汉尼拔一个人。拘留室看起来像一个长在办公室中间的金属鸟笼,无论在哪个方向都能看见拘留室里的动静。
第三层的办公室里,只有拘留室顶端有灯光。拘留室里有一张长椅,一些书,和一个穿着囚衣、神态从容的男人。
摩根在乔沃德身后轻声说:“任何时候感到不适,都可以立刻中断谈话。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压力别太大。”
乔沃德点点头。
他拿着那几张纸,几步走到了拘留室前,也不抬头看对方,干巴巴地就开始读。
站在他身侧、时刻观察着汉尼拔的霍奇,发现男人神色瞬间变了。
那并不是某种被震惊、或是始料未及的神色变化,远没有那样冲击性。如果要用语言表述,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男人那张永远优雅从容、距离感十足的脸上,毫无预兆地化开了。
乔沃德:“……恩里克斯先生在巴尔的摩监狱任职狱警时,曾跟您有过数次单独接触,他是否表述过对警察生涯的愤怒?”
汉尼拔微笑地看着他。
乔沃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继续读下一个问题:“他都跟您聊些什么,先生?”
汉尼拔开口了:“你介意走近些吗?我没办法听清你的问题。”
乔沃德低着头迈近两步。
汉尼拔轻声道:“再近些。”
他又走近两步,近到对方只要一伸手,就能从栏杆间抓住他。
霍奇和摩根的手按在了枪套上。
乔沃德念第三个问题:“恩里克斯先生是否有跟您提及他与艾伦·克肖的矛盾?”
汉尼拔:“是的。多年前,克肖是他的上司,在恩里克斯值勤时,强行奸/污了他的妻子。恩里克斯从此在情绪问题上越陷越深,他没有选择报复自己的上司,但选择了对自己的妻子拳脚相向。”
乔沃德压根没料到会得到回答,第一次抬头看向男人。
优雅的心理医生微微俯首看他,浅色的眼珠像无机质的玻璃球一样,看上去正在专注地听他说话。
乔沃德低头看纸:“然后恩里克斯先生……”
汉尼拔:“你今天穿睡衣睡觉了,乔。家里住了外人?”
他的话题转向,简直叫人措手不及。乔沃德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衣,一小截皱巴巴的睡衣领子正露在领口外。
对方那双无机质的眼眸稍往下移,又向上一抬,牢牢扣住了乔沃德的眼睛。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从容:“我刚刚一直在好奇,你的衣兜里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