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嘈杂声还在继续, 娴嫔充满恶意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房顶两人的耳朵里, 她正在说着如果锦妃怀了龙种, 她会如何让他消失。
然而池锦此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头脑接近一片空白, 愣愣地看着燕庄泽, 等一个答复。
难道他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要这样结束了吗?池锦茫然地看向四周无边界的黑暗, 今晚就逃……来得及吗?
不行,宫里还有夏眠, 他还得回去。
夜风吹拂,浑身冒出一层薄薄冷汗的池锦更冷了,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面前的庄年, 轻声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会怎么想?怀疑池锦这个妃子有孕, 告诉皇上,然后查出私通大罪,可是……那个孩子是他和庄年的啊。
庄年会说出去吗?如果他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有一瞬间,池锦忍不住想要告诉庄年:你不能说出去, 锦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先不说庄年不知道他就是锦妃,再者他不知道在庄年心里家国哪个更重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希望庄年不说出去。
他们就当娴嫔的那句话是个误会,空口无凭不用劳驾皇上,皇上不需要知道这种小事。
燕庄泽眸光沉沉,房顶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半抱着池锦将他带到地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稳。
“景迟,我当然不会信娴嫔的话。”
池锦偏头看着他幽深的眼瞳,等他继续说。
燕庄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没有骗你,永远都不会骗你,锦妃不可能怀着龙种,他们只是逢场作戏!”
池锦灰暗的眼中出现一点光芒,在慢慢扩大,他就知道庄年并不是听信他人谗言的人。
燕庄泽心痛地看着出神的池锦,心中将娴嫔暗恨了一遍,景迟一定以为自己骗他了,一般的皇上怎么肯能多年守身如玉呢?
可他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男人也不,他只对景迟有兴趣啊!
这个误会必须澄清,不然待今后他向景迟坦白身份,那岂不是乱成一团了?误会总是在不经意间扩大。
燕庄泽不能容忍他和景迟之间出现这种原则性的误会。
他握住池锦冰凉的手,坚定道:“皇上不好女色一心勤政爱民,更不可能同锦妃有何牵连,那日锦妃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所以摔倒时捂着肚子,这才让娴嫔误会了。”
池锦想了想,记起召他侍寝那天,用的借口的确是葵水来了不舒服,没想到时至今日那借口还能发挥余热。
同时心下大定,拉回神志也坚定道:“庄年,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自是信你更多,皇上和锦妃没有瓜葛!”
“对,正是如此,一切都是误会。”燕庄泽也松了口气,心想这后宫留着果然是个后患,待他尽快肃清朝堂,将后宫清理后再同景迟坦白吧。
不然依景迟那个醋精的小性子,到时候他怕是有苦头吃了,思及此,他再次自夸一通:“皇上明德,不受诱惑,实乃吾之楷模。”
池锦认同地点头:“没错,今后我也要专心探查,争取为皇上分忧解难!”
自身就是皇上的燕庄泽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紧紧握住池锦的手:“皇上定会知晓你的功劳。”
我这是刷好感成功了?池锦一喜:“多谢庄兄!”
两人心里各自一翻推测后,锦妃是否怀了龙种一事也不了了之,池锦是担心自己肚子暴露,而燕庄泽一心都扑在了如何让景迟相信:皇上是个好皇上,从不乱搞。
虽然心里想的不
是同一个方向,但最终的意见不谋而合,两人都非常满意,只是说着话的罪魁祸首娴嫔,同时拉满了两人的仇恨值,其中一人便是她口中心心念念的皇上。
各自满意之后,池锦和燕庄泽继续进行今晚的夜探后宫之程。
现在娴嫔这里已经清楚了,庆国探子,情系皇上,心思狠毒善于伪装。
两人又经过几个小宫殿,都没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因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或者准备入睡。
接下来是熹嫔的宫殿。
熹嫔作为蛮夷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据说还会武功,平日里更是一根鞭子不离身,两人都默契地放轻脚步小心了些。
顺利来到房顶,找准房间掀开瓦片,没有直接看下去,池锦先是附耳停了停,房间内传来阵阵破空声。
确定里面的女子没有睡觉或洗澡等后,他们才将视线投下去。
只见房间内非常空,一张床角落一个梳妆台便没了,连桌椅软塌都没有,诺大的内殿显得空荡荡。
此时熹嫔依旧一袭绯衣,袖口被紧紧缚在手臂上,她半靠在床头,一手持鞭有力挥动,在空中发出“啪”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不停拍打这空气,或是地面,怪不得要将房间布置得那么宽敞。
池锦心道:熹嫔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如此尚舞举止洒脱。
两人又等了片刻,这段时间熹嫔一直挥动着鞭子,也不说话。
池锦和燕庄泽对视一眼,就在两人正准备把瓦片盖上离开时,熹嫔终于出声了:“一个人的日子,真好啊,希望锦妃别那么快被皇上厌弃。”
池锦:“……”
燕庄泽:“……”
两人听着都微微有些别扭,见熹嫔没什么情况了,池锦将瓦片合上,拉着燕庄泽走了。
熹嫔,蛮夷人,爱耍鞭子,希望一个人生活,不喜参与后宫诸事,无争宠之心。
接下来就是其他贵人美人的宫殿了,燕国的后宫人数并不多,且多数人都没有问题,很快池锦和燕庄泽就来到了最后一处,何常在的宫殿。
而两次给池锦传递来自池家信件的宫女,就自称是来自何常在的碧青宫。
碧青宫。
想着早结束早回去,池锦拉着燕庄泽直奔主卧房顶,动作熟练地轻轻揭开瓦片,没发出一丁点的杂音。
瓦片揭开,下方的声音就像是有了突破口,争先恐后朝外涌来,顿时,房顶的两人都听到清晰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还有女子同男子说话的声音。
“啊,六郎,轻点……”
“我的小美人,可想死我了……”
池锦心中悚然一惊心肝儿乱颤,面色胀红又迟疑,燕庄泽泰山崩顶都不变的脸色也瞬间黑沉,这,这可是真正的淫|乱后宫之罪啊!
池锦下意识看向养心殿的方向,他感觉养心殿上空的云都是绿色的……
下方细碎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堪入耳败坏道德,燕庄泽察觉池锦耳朵都红了,也意识到这种场面不适合旁听,当即拉着池锦想离开。
私心下他想着:要是池锦因此事发现,自己喜欢女子胜过男子怎么办?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池锦心里想的也是离开为好,就在两人准备盖上瓦片离开时,下方突然传出说话声,池锦眼疾手快地将燕庄泽阻止,示意他继续听。
下方,何常在被一赤|裸男子抱在怀里,面色酡红道:“六郎,你说池家嗯,会放我们出去吗?”
男子动作不停,声音沙哑:“当然,等皇上倒了,我
们就出宫隐居。”
“好,都听六郎的。”女子软倒在男子怀中娇嗔,不知他们的行为已经被人看在眼里,其中一人便是他们口中即将倒台的皇上。
接下来便是此起彼伏的呻|吟,池锦和燕庄泽都没兴趣听床脚,见该探听的信息已经探听到了,两人当即选择离开。
在飞离碧青宫不远处,池锦回首一扔,将手中半大石子砸在卧房窗户上。
里面顿时传出一声女子尖叫,还有男子的惊呼:“是谁!”
等他们慌忙套上衣服出来查看,池锦和燕庄泽早就跑没影了,深藏功与名。
回到之前那处空置的宫殿,燕庄泽看着偷笑的池锦道:“调皮。”心中因何常在败德行为而产生的阴郁也消散掉,只不过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女子罢了,还是池家的小棋子。
随时都可能被废弃掉。
池锦嘿嘿一笑:“我这是看不过眼,皇上英明神武日理万机,竟然有人趁虚而入在后宫做出这等事,该当何罪!”
见他如此维护自己,燕庄泽心情更好,笑道:“自然是该打入天牢,处以极刑。”
池锦笑容一僵,干笑两声跳过这个话题。
要知道,他作为皇妃,不也同面前这个人有关系吗?真是复杂啊,皇上都绿云压顶了。
池锦正色道:“庆国的嫌疑非常啊,蛮夷的话也可能是熹嫔个人原因不愿参与,但嫌疑还是摆脱不掉。”
燕庄泽点点头:“池家很可能同庆国合作,因为娴嫔知道锦妃是池家探子,只是池家手里有军队,不好处置。”
“也是。”池锦沉思,想起在最近突然回家休养的左相,问:“左相呢?他在这个关键时刻选择告假,其背后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燕庄泽:“其实对于敌国,朝堂上一直有两种声音,一种是选择静观其变敌不动我不动,另一种是主张出兵镇压,而选择第二种的大多都是左相门生,这个时候告假怕是和敌国的军事决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
池锦:“只是什么?”
燕庄泽:“只是左相告假,很多事都不好抓他的把柄,所以突破点还是在池家。”
“也对。”池锦一手撑着下巴沉思道:“看来我们还得去会一会池家。”
他抬头看向庄年,期待道:“你也是调查此事的吧,我们要不要约定下次一起去池家暗查?”
燕庄泽挑眉,毫不犹豫道:“可以,秋猎将近,我们秋猎过后一同前去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池锦一拍手将此事定下,双眼晶亮:“秋猎这种开放性的活动,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借此我们也能了解更多情况,探查池家就更有目的性了。”
定下约定,秋猎之后在学堂碰面,今晚的事便告一段落。
同燕庄泽告别,燕庄泽可以直接留在宫中,而池锦则要去宫外转一圈再回来,以免被人发现异常。
小心翼翼隐匿身形,从宫外进了地道回锦仪宫,总算能松口气了,换上洁白的里衣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和未来。
庄年会不会将何常在的事情告诉皇上呢?真好奇皇上发现自己被绿之后会是怎么个反应,肯定很恐怖吧,可是池家传信进来似乎又要靠何常在等人……
想着想着,呼吸渐渐均匀,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