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锦僵着笑, 硬着头皮来到场中, 彼时燕庄泽已经翻身上马, 正静静地向池锦伸出手。
池锦站在马前, 感觉这马看他的时候, 双眼都饱含期待, 脚步更是僵了僵, 再看向燕庄泽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知道燕庄泽不太可能知道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在上面看热闹不好吗?骑什么马啊!
此时, 池锦对高头大马的渴望全部涅灭……他只想骑驴,温顺的毛驴。
见燕庄泽又用催促的眼神示意他,池锦笑了笑面露感激道:“多谢皇上, 可还是算了吧, 这马桀骜也只有皇上能驯服,臣妾有些害怕,还是不上去了。”
燕庄泽想了想,将手收起, 没再继续催促,而是让池锦慢慢做好准备克服恐惧,眼神鼓励:“朕带着你跑一圈,不会让你掉下马的。”
池锦心中迅速千回百转,思考着用什么借口脱身,也幸好燕庄泽没立刻催他,他看着骏马皱眉纠结,似乎真的在仔细考虑上不上去。
他看着马背上高高坐着的燕庄泽, 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疑惑,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带他骑马?
难道……那皇上并未受伤,那血腥味是在别人身上沾染的?
帝王一怒,血流漂杵,想想昨晚除了林子里的人外,马厩里也有人在,甚至在自己没发现的角落里可能还有眼线存在,所以……那些人也许也被抓了?
至于下场,想想昨晚燕庄泽身上没能掩饰完全的血腥味,池锦不寒而栗,这是用了多重的刑,才会有如此效果!
再仰头看着面含笑意的燕庄泽,池锦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感觉这笑都有种阴森可怕的味道。
恰好这时燕庄泽轻声问:“想好了吗?想好我便拉你上来。”
没有用朕。
池锦敏锐地察觉到这自称上的微笑差异,这时皇上给予他的最大宽慰了,如此糖衣炮弹,要是换一个人肯定稀里糊涂就上马了,可池锦却生生打了个冷颤。
燕庄泽越是对他和颜悦色,他就越是感觉不可思议,脑子里已经幻想了一百种落马后一尸两命的场景了!
绝对不能上去,就算燕庄泽是无心之举,他孩子也承受不了颠簸。
看着这比自己还要高的骏马,突然,池锦眼睛一亮,充满歉意和惋惜道:“谢皇上美意,不是臣妾不愿,而是臣妾……”
说着语气微微哽咽,短暂停顿后叹息道:“而是臣妾患有畏惧高处的病,这马生得比臣妾还要高,要是跳跃起来那岂不是飞上天了,到时候臣妾定会心慌胸闷,头晕呕吐。”
他面如菜色,轻拍着胸口不住惋惜,看向眼前高大骏马的眼神也是期待又无奈,一只手垂在身侧蠢蠢欲动,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朝马头轻轻抚上去。
做足了想骑马却因身体而不能的万般无奈,让见闻者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既然如此,燕庄泽也不再催促他上马,同样惋惜道:“那便算了,若有一日克服了畏高之症,朕许你再来马场。”
池锦当即感激道:“臣妾多谢皇上!”
所以,骑马这一出真的只是燕庄泽一时兴起,而不是发现他怀孕一事吧?想想也是,以燕庄泽的骄傲,怎么也不会做出暗害这种事来,只会光明正大将他绳之以法……
微微有点心塞。
因为昨晚同景迟有了过命之交,今天的燕庄泽心情非常好,无意中注意到身边锦妃看着马匹的垂涎之色,心念一动便想带着他骑一圈。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心里也没想过其他念头,只是想让池锦去过一
过骑马的瘾罢了,只是没想到池锦居然有畏高之症,此时也只好不了了之。
不过纵马驰骋的确为一件快意之事,也许下次见到景迟,他可以同景迟一起并驾齐驱,一定很美好。
一旁的池锦突然感觉背脊一凉,没去多想继续表演着不舍和惋惜。
此般幻想着,燕庄泽笑得更加柔和了,惊到了围观众人,也刺到了娴嫔的眼。
池锦,何德何能,能受皇上那般宠爱!这一切明明应该是我的,娴嫔咬紧牙关,隐藏在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诉说着主人的不甘和怨气。
想了想,在众人的注目中她盈盈起身走下去,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神,她得以一笑,这才是她应该拥有的,万众瞩目。
不再犹豫,她快步走到燕庄泽面前,快速对正要翻身下马的燕庄泽道:“皇上,锦妃姐姐畏高,不若臣妾去牵一匹马,同皇上绕着马场跑一圈如何?”
她自信地想着,皇上既然打算骑马,如今池锦不识趣拒绝了,那她此时请求的话,皇上定会顺势应下吧。
然而事与愿违,燕庄泽下马的动作只短短的顿了一下,随后又自然而然地落在地上,冷声道:“不必,朕忽然没了兴致。”
这句话就像是打在娴嫔脸上一般,半点也没顾忌她的颜面,说完燕庄泽就将马交给侍从,自己带着池锦回了高台,留下娴嫔在原地不知想着什么。
众人神色各异,意外不明的眼神纷纷朝场中孤零零站着的人看去,娴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今日受到了此生最大的羞辱!
感受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她咬紧下唇努力遏制着身躯的颤抖,克制住自己冲上去打人的冲动。
她脚步僵硬地回到座位,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池,锦,心中一惊将这两个字凌迟千百遍,恨恨地想到:你嚣张不了多久了!等回宫就是你的死期。
躲过骑马一事,正暗暗松口气的池锦不知道的事,他又受了无妄之灾,被人给记了一笔。
猎场暗潮涌动,为期三天的秋猎一眨眼便结束了,看似平静,却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暗潮云涌。
今日一早,众人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回去的路,各回各家,池锦也带着夏眠回了锦仪宫,三日时间很短,宫里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变了什么。
譬如娴嫔的宫里,这便多了几名新来的宫女。
娴嫔带着人回宫,警惕的她一眼便发现院子里浇花的宫女很是陌生,皱眉问:“这是哪儿来的?怎么没见过?”
一旁的心腹连忙解释:“是被分派到我们这里的,是以前何美人的宫女,何美人进冷宫后,总管见这些人手脚还挺利索,便分散送给各宫主子。”
“哼。”娴嫔嫌弃地看了眼那人,不满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里塞。”
这声音没加掩饰,一字不落地进了那浇花宫女的耳朵里,她心头一颤,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才安心下来,装作没听见。
虽是这么说,为了不得罪总管,娴嫔也不打算将那人赶出去,左右不过是个小宫女罢了,还不值得她去费心。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看似无害的小宫女还真不简单。
如果池锦在这里的话,定会发现,这浇花宫女不就是曾经何美人宫中,给他传信的池家暗桩吗?何美人落魄后,她竟被分到了这里。
原来燕庄泽所说的,给这些宫女们找个好的安排,便是打的这里的主意,一个是池家的人,一个是庆国探子,两人凑到了一起又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被池锦受宠这件事蒙蔽了双眼的众人,此时还在暗中庆幸。
池家。
池家主站在书房中,手里拿着一个半大的木盒,递给面前的黑衣人道:“你将这药送进宫中,找人交给锦妃,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主子。”
“去吧。”黑衣人悄然离去,池家主不禁露出欣慰又自信的笑,这药丸是他特意为池锦准备的,把此药丸给皇上服下,便能制造出同人交合过的幻觉假象,以此来掩饰男子身份。
原以为之前带去的药丸定是无用,他便也没再送进宫去,前日见到池锦受宠一幕他才想起,皇上正值热血壮年,当初带去的药丸怕是已经捉襟见肘了。
池家主摸着呼嘘暗叹,幸好,他想起来了。
次日午时,娴嫔宫内。
一名宫女鬼鬼祟祟穿过庭院,站在大门口四下张望,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迅速推门出去,不算宽敞的袖子微微鼓起,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
娴嫔刚推开房门,便看到这么一幕,恰好看见宫女左右张望时露出的侧脸,赫然便是昨日所见的浇花宫女,那名刚来的新人。
眼看着那宫女脚步不停地飞快走远,去的似乎还是锦仪宫方向,顿时气得心肝儿疼!
幸亏她还有理智尚存,没有立刻让人去将这宫女绑了回来,而是召来心腹道:“你快去,给我盯着她,看她去做什么!”
心腹宫女不敢耽搁,应了声是便悄悄追了出去。
好你个池锦,竟然将手伸到我这里来了,娴嫔暗暗咬牙,仅存的理智支撑她去分析这人是池锦的,还是池家的。
她和池锦都是暗桩,为自己主子效力,虽然两人有矛盾,但池家和庆国毕竟还有合作,在大事面前娴嫔脑子还没彻底糊涂。
她看着宫女离去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冷哼:我就等着看你是谁的人。
刚才心腹宫女追了出去,不远不近地坠在那人身后,又跟了片刻,果不其然,这人是来找锦妃的。
不远处,赫然便是锦仪宫,锦仪宫前,那鬼鬼祟祟的宫女从袖子里拿出了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动作颇有几分熟稔地递给了锦妃身边的大宫女夏眠。
躲在暗处的心腹当即将所有细节都记下,悄悄回去上报娴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