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庄泽带着湿淋淋的池锦回了伴学苑, 将他放下后便去衣柜里找换洗的衣服。
当初池锦匆匆离开, 燕庄泽后来也直接回了宫, 曾经放在这里的换洗衣服也没带走, 还留在衣柜里。
看着两人紧挨着摆放的衣物, 燕庄泽嘴角不自觉上翘, 迅速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池锦, 看着他全身湿透的模样催促道:“赶紧换下来,再把头发擦擦, 小心着凉。”
回神的池锦点点头,他可不能着凉啊,肚子里还有小崽子呢, 接过衣服就准备换上。
看到池锦转过身就准备脱衣服, 燕庄泽识趣地退到外间,三两下换上干净衣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里面的池锦穿好。
没多久,池锦道:“我好了。”
燕庄泽有些紧张地走进去, 视线自然而然落在池锦泛红的脸颊和红润饱满的唇上,不禁回想起那柔软的触感。
池锦注意到燕庄泽看他的神色有点不对,也想起之前在水底发生的事,他心中莫名一慌五味杂陈。
池锦:“你……”
燕庄泽:“我……”
“你先说。”
“我先说。”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相视沉默了一瞬,池锦先一步笑道:“你先说吧。”
燕庄泽也没推辞,走过去同他相对而坐:“那我先说,我……”
池锦双手放膝作洗耳恭听状, 一双柔亮的猫瞳定定看着燕庄泽,等着他说话,却见燕庄泽眼神犹豫,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
怀春的少女。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而抖了抖,突然又回忆起之前水底一事,池锦福至心灵般想到了什么,略微惶恐的看向还在吞吞吐吐的燕庄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他准备出声打断时,燕庄泽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以破釜沉舟之势道:“景迟,我……我心悦你。”
果然。
池锦全身一僵,心中无奈道果然,在燕庄泽忐忑又期待的眼神中,他歉意一笑道:“抱歉,我……”
“你不用说了。”话音未落,燕庄泽就猛地打断:“就当我没说过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和苦涩,上翘的眼尾都耷拉了一点,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池锦。
何时他如此狼狈过?即使在战场上被围困也不曾退却分毫的燕庄泽,此时竟然心生退意,他怕继续呆在这里,会从池锦口中听到类似反感的话。
他无法接受。
池锦歉意地看着燕庄泽,但也是下定决心要让他认清现实。
今晚燕庄泽的一系列举动让他警觉,意识到原来庄年一直都没能放下那件事,而池锦自认是喜欢女子的,而不是硬邦邦的男人,他今晚必须讲清楚,不能耽误了庄年。
他轻咳一声,拉回两人飘飞的思绪,严肃道:“庄年,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耽误了你,所以我们必须说清楚,我喜欢女人。”
我喜欢女人。
这句话就像斧凿一样,深深地砸进燕庄泽刺痛的心,他满脸不相信地定睛看着池锦道:“你说你喜欢女人?我不信。”
“唉。”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池锦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从来就是喜欢女人的,那晚只是意外。”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想过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呵。”燕庄泽轻喝一声,质问道:“若你喜欢女人,那晚为了又同意我?为何在我说给你找姑娘时,你要拒绝?你真的喜欢女人吗?”
幽深的眼眸像是要看进池锦的内心深处一般,池锦心中莫名一慌
,下意识反驳道:“那只是意外,我肯定是喜欢女孩子的。”至于为什么会答应庄年,肯定是那时候被烧昏头了。
一定是这样,池锦暗想。
听着他如此笃定的回答,燕庄泽咄咄相逼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灰败,随即又振作起来,神情微微有些扭曲,气极反笑道:“那你讨厌我吗?你恶心我吗?恶心那晚的事恶心今晚的……亲吻吗?是否恶心到想杀了我断绝友谊?”
如果是的话,那我不确定能否遏制住心中的恶魔,对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燕庄泽隐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拳,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青筋暴起,全然不似脸上那么风轻云淡。
池锦听后当即反驳:“当然不是!”
紧握的双拳微微放松,暴起的青筋也渐渐消散,燕庄泽无比温柔地看向池锦,黝黑的眼眸深处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改变,不再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豁然,而是绝不放手的执拗。
他温声开口:“为何不是?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怎么会对男人的亲吻不反感呢?你能直接对我说讨厌我吗?”
“我,不能,因为……”池锦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一懵,莫名感觉背脊一凉,自己又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含糊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燕庄泽眼神愈发柔和,像是丝毫不在意池锦的答案一边,轻声反问:“是吗?”
“是的。”吧,默默在心里心虚地加了一个吧,池锦突然没了底气,脑子里有些混乱,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明明就喜欢女孩子的。
在他迷糊之际,燕庄泽乘胜追击,继续问:“那你为什么笃定,自己喜欢女子呢?以前有过心仪的姑娘吗?以前……有和喜欢的姑娘亲吻过吗?”
问出这句话之时,燕庄泽感觉心口一阵抽痛,只是越发温柔地紧盯着池锦微张的双唇,忐忑不安,害怕听到肯定的答复。
景迟他……喜欢过姑娘吗?有姑娘做过和他做的那些亲密之事吗?一个个疑问困扰在心头,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还有发自内心的酸楚之感。
池锦也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到了,他面露纠结最后还是无力妥协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燕庄泽心中的阵痛酸楚瞬息消散,所以景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吧?从未喜欢过姑娘,又不讨厌他的接触。
一想明白这一点,燕庄泽全身各处都雀跃起来。
而池锦却因这个疑问陷入沉思,他……真的喜欢女孩子吗?为什么自己不反感庄年的亲近呢?
也许是因为他是有目的的和庄年做朋友?
可是……
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接近庄年并没有目的的话,自己会不会恶心厌恶他呢?扪心自问答案是否定的,回忆起那一晚和今晚的事,他心里竟然升不起一丝恶心的感觉,甚至……有些隐秘的羞涩紧张。
对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曾讨厌,甚至很期待,从没想过选择放弃。
看出了他的纠结,燕庄泽温声道:“你看,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你从没有过喜欢的姑娘,你也不讨厌我的触碰,那你……真的喜欢女子吗?”
“我……”池锦哑然,竟然无话反驳,只能干巴巴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喜欢女子。”
“只是你觉得罢了。”燕庄泽不知何时凑到了池锦耳边,放缓的声音充满了诱哄了味道:“你以为的,也许是错的,既然如此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嗯?”这一声亲昵暧昧的嗯让池锦耳朵骤红,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像一道电流,让池锦从耳朵到尾椎骨均是像触电般一麻,忍不住心中一颤弯
起脚指头。
他小小地咽了下口水,下意识跟着燕庄泽的话说下去:“怎么给你机会?”
“哈哈。”燕庄泽轻笑两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笑的像一只得逞的狐狸般道:“我们三年之约如何?”
他一离开,池锦也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但听到三年之约,忍不住好奇问:“何为三年之约?”
燕庄泽:“给我们三年时间,如果三年里你能说出我讨厌你,那我们便各奔东西,如果你不能说出,那就同意我的追求,但是在你说出那句话之前,你不能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不能娶妻生子,当然我也不会,如何?决定权在你,只是多了三年的缓冲时间。”
他相信三年内一定能将景迟拿下,毕竟景迟其实并不是对他没有丝毫好感。
池锦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虽然三年不能娶妻生子这个条件似乎很霸道,但池锦这辈子本来就不打算再娶妻生子,他有孩子就够了,且三年后他已经不知道在那个地方隐姓埋名安居乐业。
这么想想,三年之约似乎也不错,只是还要加一点要求。
池锦道:“我可以接受,不过如果三年内我既不说喜欢也不说讨厌,三年都没能让我们在一起,那三年后我们也各奔东西,互不纠缠。”
这样,等他离开之后,也不会耽误庄年了。
燕庄泽毫不犹豫答应:“可以,我有信心。”有信心在三年内然你认同我,如果三年后你还不接受,那便放下吧。
虽然很不甘。
池锦笑了笑:“那我们便约定好了,今晚的事你怎么看?”他机智地转移话题,池家探听到的关于江南的事,果然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用天灾来激起民愤,再行挑拨使人心向背。
只要皇上派兵镇压,那边就能让人挑拨离间,引导民众揭竿而起,江南陷入混乱后,便是邻国入侵之时。
古人云:得民心者的天下,如若江南民心不向着燕国了,江南危矣。
燕庄泽皱眉沉思片刻后,抿了抿唇低声道:“触感甚好。”
池锦:“……”脸颊一瞬间爆红,立马懂了燕庄泽说的是什么,一口气噎在心口出不来,他说的是什么啊!
气呼呼地握拳捶桌,怒其不争道:“我说的是江南一事!”牛头不对马嘴,气得他肚子疼!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燕庄泽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继续道:“皇上早已安排了人前去江南,这还多亏了锦妃的帮助,现在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江南危机自然能迎刃而解,届时让他们……景迟?!”
燕庄泽说着偏头看向池锦,却见他一手捂着肚子额头直冒冷汗,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景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大夫!”燕庄泽连忙将池锦扶住,横抱在怀里便急急往外走,“别怕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嗯哼,我肚子疼。”池锦牙关打着颤,心里惶恐不安到了极点,无力地揪着燕庄泽的衣服道:“带我去找余安,快去。”
余安,就是那个跟在林颜身边的大夫,燕庄泽一下子就回想起余安的身份,见池锦坚决要找余安,道:“好,我们这就去找余安,他在哪里?”
“在,城中心第二条街的医馆,你带我去。”池锦摸着阵阵疼痛的肚子,咬紧牙关,这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的源头是肚子,而不像上次宫里那样是腰背处。
肚子……孩子。
“快点!”不然你会后悔的,他急得快要哭出来,无助地紧紧拉扯着燕庄泽的衣服,像濒死的鱼一边大张着嘴急促地呼吸,无声地祈祷着:救救孩子,你的孩子。
燕庄泽紧紧抱着池锦,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快过,一路飞奔着朝城中心飞去。
景迟不能有事,绝对不能,他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一团,前所未有的紧张慌乱,却又前所未有的冷静稳重,景迟还需要他,不能乱了脚步,要快!
如果再慢一步他就会立刻疯掉!
于此同时,皇宫。
浑身是血的宫女迈着沉重晃荡的步子,在娴嫔等人的监视下,摇摇晃晃地从自己房间里找出一个小木盒子。
恭敬又畏惧地双手递给娴嫔:“娘娘,这边是我送去的药丸了。”
娴嫔单手结果,打开一看,盒子里是五颗褐色的小药丸,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让人迷醉的香味。
她挑眉道:“就是这个能让人产生交合幻觉?”
宫女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谦卑道:“是的,池家主让奴婢送给锦妃娘娘,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照做就行。”
娴嫔拈起一颗瞧了瞧,慵懒道:“这东西你还有多少?”
“还有好几盒,家主说分几次拿给锦妃。”
“倒是个好东西。”娴嫔将盒子盖上收起来,心思千回百转中已经有了初步计划,道:“好生休息吧,我们走。”
话落便带着心腹转身离去,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满是野心与笃定,池锦,看你这次还能如何狡辩!
她所念叨的池锦,此时正一脸冷汗被抱到城中心,艰难地为燕庄泽之路,顺利来到了余安的院子。
恰巧余安提着油灯出房门,他睡不着打算再去隔壁房间做做骨架,一出来就听到上空传来急切的喊声。
燕庄泽看到余安,还没来得及落地,便急切地喊道:“余大夫,快给景迟把脉,他说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