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燕庄泽匆匆赶来, 落到余安面前便迫不及待让他把脉, 池锦也颤抖着手伸向余安, 眼里满是恐慌和祈求。
“把脉!”气势凌人, 燕庄泽难得没能控制住属于帝王的气息,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声命令。
余安也不敢耽搁, 回身将房门推开, 让燕庄泽把池锦抱到床上,冷声道:“让开, 我来。”
燕庄泽不敢反驳,当即让出池锦身边的位置,让余安诊断。
余安沉着脸将手搭在池锦脉搏上, 一边观察池锦的脸色一边问:“肚子痛?”
池锦虚弱地点点头, 一手颤抖着想要紧紧按住肚子却又顾忌着孩子不敢用力,双眼灼灼地盯着余安,生怕听到什么无法接受的噩耗。
片刻之后,余安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温和的笑着安抚道:“他……没事,你今晚受了凉,凉着了肚子,可能会拉……”
“让一下!”不等余安说完,池锦就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从床上翻身下来,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了出去,旁边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等池锦已经跑到门口, 两人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边见池锦佝偻着背火急火燎地冲向恭房。
燕庄泽瞳孔一缩,一手紧紧拉住余安的胳膊,急问:“他这是怎么了?!”
余安忍着被握得刺痛的手臂,解释道:“肚子受了凉气,极有可能会拉肚子。”
“只是拉肚子?”
余安没说话,只看着恭房点点头,冷硬的态度招显着他对燕庄泽的不待见。
燕庄泽也懒得去理余安带不待见他,当务之急是池锦的身体,他毫不介意地等候在恭房外,忧心忡忡地看着恭房大门。
余安犹豫着走过来,一贯温和的人难得冷了脸,连声音都是冷的:“他头发半干,今晚沾了凉水?”
燕庄泽淡淡看他一眼,道:“是,落水了。”
余安继续道:“为何?你护不了他?”
如果说上次见燕庄泽,余安还能单纯地以为是池锦的朋友,但今晚的情况来看,这名叫庄年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孩子他另一个爹!
一想到此人将池锦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今日还让池锦受了凉差点动了胎气,他就非常生气,看燕庄泽哪哪儿都不顺眼起来。
他余光暗暗打量着燕庄泽,容貌不错身材还算高大,可惜连人都护不好,自己有孩子了都不知道,不够细心,不是个良人。
而燕庄泽也在打量着余安,此人似乎深得景迟信赖,身体不适后第一反应便是找他,上次猎场一事,他猜测也是景迟特意带上他的,以防受伤找不到大夫。……
这么一想,燕庄泽竟然隐隐有些危机感,对余安这人也不待见起来。
更别说此时余安还直接质问他,是否无法保护好景迟,燕庄泽没回话,直勾勾盯着恭房,心中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就能护景迟周全?
没有余大夫,还有张大夫,他还能找来宫中御医,民间神医,他不能护好景迟,还有谁能?
燕庄泽对这个问题简直是嗤之以鼻,一句话都不想回复,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齐齐等候着池锦出来。
恭房里漆黑一片,由于经常清理,异味并不是很重。
池锦捂着肚子蹲在恭桶上,心惊胆颤地拉着肚子,脸上满是纠结和恐慌。
按理说从哪里进去就从哪里出来,他忍着肚子的阵痛,不禁想:他想拉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万一这是……不,不会的!池锦下意识用力憋住,但
排泄的欲望太过强烈,一个忍不住便冲了出来,悉数进了恭桶。
池锦脸色惨白,他的孩子难道已经出来了吗?肚子还在痛,排泄还在继续,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想想外面的庄年,他忍不住低低呜咽了一声,真的没了吗?被他就这么拉进了桶里,混合着肮脏的粪便。
无尽的痛心和绝望快要将他淹没,恭房中充斥着难言的味道,但精神恍惚的池锦并没察觉到这一点,更加忽视了这里没有血腥味的事实。
寂静漆黑的夜里,突然传出一声悲戚的呜咽,格外的清晰。
等候在外面的两人心头均是一颤,异口同声道:“怎么了?!”“没事吧?”
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声呜咽只是错觉,又过了一会儿,恭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池锦满脸泪痕地扶着门框走出来,直直地朝余安走去。
余安连忙将他扶着,一边握住他的手腕把脉,一边将人往屋里带,夜风太凉,病人不宜久吹。
落在后面的燕庄泽暗暗捏紧了拳头,也跟着进了屋。
池锦坐在软塌上,神情恍惚眼神空洞,眼泪一颗颗无意识地滚落,他紧紧抓着余安的手问:“怎么样了?我感受不到肚子痛了,是因为……”是因为孩子已经没了吗?
理智尚存,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庄年还在,不需要再多一个人难过。
他僵硬地看向余安,等着他说出那句残忍至极的话,但是,他居然看到余安笑了?
池锦空洞麻木的眼神都顿了一下,突然无话可说,接着他便听到余安温声道:“肚子不痛了就好了,拉肚子拉完就不痛了。”
对,拉完就不痛了,拉肚子……拉肚子?池锦眼睛悠地睁大,不可置信又狂喜火热地看向余安,颤声道:“拉肚子?”
余安想要继续解释的话语一顿,仿佛猜到了刚才池锦情绪不正常的原因,一脸意外道:“那当然啊,你今晚受了凉现在头发还是半干,凉着了肚子可不就导致腹泻吗?”
池锦突然有些接受不了,合着他只是拉肚子?他脸色微微扭曲道:“那……他呢?”这个他自然是指孩子。
“他没事,很健康放心吧。”虽然今晚如果再严重一点,真的有可能会动胎气,但男子怀孕不是一般的坚韧,只要别太过颠簸都不容易掉。
“没事……”池锦喃喃道,那今晚就是虚惊一场?他还以为孩子已经被他拉出去了……
现在肚子也不怎么痛了,只是有点头晕,大概是着凉有点发热的缘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余安正要说没事,旁边的燕庄泽突然插|进来道:“你放心吧,我没事,我身体好凉水澡都不怕。”
燕庄泽心里暖洋洋地说完,就见池锦和余安一致地看向他,眼神也一致地怪异和一言难尽。
燕庄泽:???他有说错吗?
池锦欲言又止,最终笑道:“你也没事就好。”
余安也跟着他道:“是的,他很健康。”
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燕庄泽感觉心口突然被噎了一下,非常不爽。
将池锦安顿好,余安起身道:“我去给景迟熬药,庄兄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燕庄泽:“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他。”
余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出去抓药熬药了,细心照顾着池锦喝完药睡下,他才示意燕庄泽出去说话。
“你可以回去了,池……景迟就在这里休息。”出去后一关上房门,余安便低声道:“我这里也没多余的房间。”
“我可以带他回去。
”燕庄泽皱眉道,内心极度抗拒将景迟留在余安这里,总感觉不放心。
“我是大夫,听我的,他需要实时观察。”余安态度强硬,紧紧盯着燕庄泽,等着他的妥协。
燕庄泽自然是百般不愿,辩驳道:“我可以和他一起睡,床并不小。”
余安挑眉:“你就不怕他传染你吗?”
“嗤。”燕庄泽道:“我当然不怕,我自会负责照顾好他,有需要的时候会叫你。”
迫不及待宣布主权,并且将余安排放在了大夫的层面上,燕庄泽没发现自己嘴角上翘,就像是赢了糖果的孩子。
余安心中悄悄叹口气,看这人的态度就知道是赖着不走了,不过也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留下来贴身照顾,不怕被传染。
也罢,他们两口子的事,他也管不着,刚才也只是想为池锦抱不平罢了,好好地生活被毁得一团糟还不能说,他都替池锦感到憋屈。
看了看满脸担忧的男人,余安摒弃自己对庄年的偏见,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妥协道:“那你今晚就去照顾他吧。”
没想到余安居然如此爽快便同意了,燕庄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进了屋,用内力将自己全身捂暖和后才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小心翼翼地抱过池锦。
池锦的头被放在燕庄泽的胸口,两人就像当初在学堂那样,抵足而眠。
门外,余安看着熄灭的油灯,无奈笑了笑,这两人也算是有缘分吧,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孩子,池锦也许还能有机会同庄年在一起。
可惜了……
他摇头叹息,去煎药的地方将砂锅里的药渣给处理了,里面不仅有治疗发热的,还有安胎成分,不能被外人发现。
次日,池锦起床感觉精神舒畅,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梦一场,然而面前和他紧紧抱着的人提醒着,昨晚的事都是真的。
他推了推燕庄泽,凑在他身边道:“我又要走了,咱们有缘再会。”
原本气息沉稳仿佛还在睡的燕庄泽突然抓紧他的手腕,清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别走!”
池锦起床的动作一顿,抚开燕庄泽的手道:“还会见的,我不会忘了三年之约。”
话落,便起身穿上外衣,冲燕庄泽招了招手,去余安那里拿了些药,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燕庄泽低头坐在床边上,低声呢喃:“三年之约,似乎太长了点。”
皇宫。
池锦从地道里回来,刚换上衣服穿戴整齐,夏眠就敲门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递给池锦道:“主子,这是上次那名宫女送过来的。”
“什么?”池锦接过后好奇地打开了,看到里面褐色的小药丸后,尘封的部分记忆迅速苏醒。
片刻后,他捏着一枚药丸,心中已经了然,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东西可是专门用来迷惑皇上的,只要服下超能让人以为自己已经同人交合过。
怪不得池家胆敢送男扮女装之人入宫,原来是留了这手,差点他都不知道,毕竟以前他看到的原主部分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小药丸的。
估计是见他这阵子受宠,池家担心药丸用光了,才想起送进来新的吧。
这胆量,池锦都忍不住暗叹一声:是个狼人!
这种神奇的药丸,连他自己看了都想吃一颗,他还不知道做春|梦是什么体验呢。
正当池锦拿着木盒把玩药丸,锦仪宫外传来通报声:“主子,娴嫔娘娘求见。”
她来干什么?
池锦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将木盒合上放
在手边,对外面人道:“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