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一起北上。”
燕庄泽:“为何要去?”
“你直接说同是不同意。”余安不欲再多言, 毫不露怯地直视他道:“别忘了我不仅是景迟的挚友, 还是个大夫。”
挚友这两个字在燕庄泽听着莫名有些刺耳, 他思索着沉声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景迟必定是跟着去了北方, 朕可以自己去找, 且比你更医术高明的御医也数不胜数。”
余安一点也不怂, 似乎笃定了燕庄泽会同意一般,自信道:“那锦妃呢?其他的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燕庄泽淡笑, 态度坚决:“我可以自己去问。”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持,燕庄泽不肯让步,余安也不甘示弱, 梗着脖子等燕庄泽接下来如何说。
他其实是在打赌, 赌燕庄泽对景迟还是有感情的,赌燕庄泽会让他跟去,赌赢了他就能正大光明去防备燕庄泽伤到池锦,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大不了他自己偷偷跟去。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心中担忧景迟安危的燕庄泽妥协了,做出了让步道:“集结大军需要十天时间,十天后朕会派人来接你。”
余安眉梢一喜,拱手行礼道:“多谢皇上恩准。”
“哼,说说你知道的吧。”燕庄泽冷哼一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皱眉看着得意的余安,要不是看在他是景迟朋友的份上, 如此大不敬之人早就被拖出去了。
余安也不再拖沓,见燕庄泽那副不满又憋屈的模样,心情都舒畅了些,出声道:“正如你猜测的那样,锦妃逃出宫的那条地道恰好在景迟的住处,被景迟无意间撞见之后,他就悄悄跟着锦妃,意图一探究竟,而他们离开的方向正是北方。”
果然!心中一直压着的重石落下,果然是这个原因,可是这样的话,景迟岂不是很危险?锦妃身边肯定还有人跟着,要是景迟被发现的话会被如何对待?
燕庄泽一颗心再次提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景迟和锦妃是一伙的,至少那样的话景迟不会受伤,景迟受伤似乎比景迟骗他更来得让人难受。
就在燕庄泽抓心挠肺惶惶不安想要立刻出发之时,余安继续说:“玉佩应该是不小心掉了,本来我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事说出来,毕竟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可当我听了你那不着边际的猜想后……”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眼里满是认真的不屑:“我又不敢告诉您了,庄年,我很担心你会因那个猜想而对景迟不利,你要知道我相信景迟的自保能力都胜过相信你,皇上。”
燕庄泽眉头一竖,想也不想便反驳:“不可能!”
同时心里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用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去佯炸眼前之人了,突然想起要是余安把那个猜测告诉景迟,景迟又会如何生气?
暂时压下心中的自责和不安,他继续问道:“那现在呢?又为什么说出来?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在北方找到景迟。”
要不是看在余安是景迟的朋友,又是个医术不低的大夫,带着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之外,他可不会费这么多口舌,再者……燕庄泽有些担心要是景迟得知他其实就是皇上之后,会不会认为自己欺骗了他?而如果有余安这个知情人在的话,情况应该会好很多吧。
余安对燕庄泽所说的自己去找景迟不置可否,淡笑道:“我这不是请求跟着去吗?草民觉得皇上您并不能护好他,因此才要跟着去啊。”
又是这句话,为什么总是认为他不能保护景迟,他都不能这世间还有谁能?燕庄泽狠狠地怒瞪着他,沉声道:“朕会让你知道究竟谁才能保护他,十日之后会有人来接你。”
说罢,便猛地起身甩袖推门而去,对余安的医馆丝毫不留恋,带着外面的护卫悉数离开,一直焦急等候在外面的林颜还有在后院观望的余宁见人走了,都快步跑进去查看余安如何。
林颜先一步进来,夸张地拉着余安的手,四处检查道:“你没事吧,皇上有没有打你?屁股疼不疼?”
余安听此笑出了声,乐呵呵道:“没有没有,再说谁会打人屁股啊。”果真是小孩子心性,太单纯了。
林颜皱了皱眉鼻子,见他果真没事后才放下心来,双手背在身后臭着脸告状道:“行澈他就总打我屁股,可疼了,大坏蛋。”
余安嘴角都下意识抽了抽,心中暗骂一声禽兽,笑着摸了摸林颜的头道:“等你将你和他的事告诉了你爹爹,恭亲王一个高兴肯定会允许你打回来的。”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找到了报仇方法的林颜双眼骤亮,心里期待又祈祷着燕行澈早点平安归来,到时候他一定第一时间去告诉爹爹,给燕行澈大大的一个惊喜。
余宁比林颜慢了一步,这时才匆匆进来,红着眼睛拉着余安颤声道:“哥,你没事吧。”刚才那阵仗可把她给吓坏了,要是哥出了什么事……
她也活不下去的
看着都开始微微哽咽的妹妹,余安心疼得不行,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哥哥是在和皇上商量事情呢,已经结束了。”
“真的吗?”余宁不放心确认道。
“真的真的。”余安左手拍着林颜肩膀,右手摸着余宁的脑袋安抚,对他们说:“不过十天后我会出一趟远门,现在得去收拾东西,你们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安抚地拍了拍两人,起身走向后面的药架去取药,十天时间看似不少,实则并不怎么够,他必须抓紧时间将各种可能用到的药都备上几份,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没什么事了,林颜也带着外面的阿福回去了,今天一早他从寺庙里回来,回来之后就来找余安给他说景迟已经成功离开的消息,哪成想刚说完皇上就来找他问景迟的下落,两人都是景迟的朋友,这下倒是刚好凑在一起了。
他都三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爹爹担不担心,不过走之前留了信说去寺庙祈福的,爹爹应该不会怪他的。
林颜走后,余安背对着余宁取药,余宁眼神晦暗地看着余安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惶恐不安始终没能平息,哥哥是想去找池大哥吗?
去那么远的北方,和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皇帝一起,肯定很危险的吧!她担忧地看着余安,她不想要哥哥出事,哪怕代价是她的性命也好,她也不想看着哥哥出事。
她不想,也不能让哥哥出任何问题,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占据了余宁全部心神,看着余安背影的眼神一沉,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至极的坚定。
在通往北方的路上,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不远处的小溪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猫着腰,手里拿着袖箭鬼鬼祟祟地向一旁的草丛而去。
池锦找到了个合适的角度,对准不远处草丛里撅着屁股的肥兔子,左眼眯起手指一松,短小的利箭势如破竹般冲了过去,“吱”的一声兔子叫后,那肥兔子蹬着腿倒在地上。
“中了!”池锦快步跑过去拎起一条壮实的后腿,在手里颠了颠,真沉。
上手摸了摸兔子的肚子,发现毛毛并不厚,里面是结结实实的一层肉!池锦双眼放光地看着浑圆的兔子,就差流口水了,自从有了小崽子好久都没吃肉了。
夏眠和车夫也兴奋地跑过来,夏眠看着还没死透的兔子也是馋了,立马接过灰兔道:“公子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会打理兔子。”
“好,那就交给你了。”自从上次在燕庄泽那里闻了油闷味之后,池锦就发现自己对肉食的抵抗里越来越强,到现在大口吃肉也不会再犯恶心,简直让肉食动物感动到哭泣。
一旁的车夫搓了搓手,一只兔子肯定是不够吃的,他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小溪和里面清晰可见的大鱼,高兴道:“公子,我去抓条鱼吧。”
“好啊!”池锦瞬间就犯了猫性,看着鱼的双眼里满是垂涎,“那我去弄材料和饭。”
三人分工合作,池锦去砍了一根竹子,截了三段洗干净后拿回马车装了三竹筒米,准备做三个竹筒饭,这些天他们在野外赶路就是这么吃的。
马车看着小,里面的空间其实很大,米油盐酱醋一应俱全,池锦担心路上不够,在之前那个城镇上时,还特意去多买了几袋米和一些调料,把马车的空置地方都塞得满满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够他们三人吃很长一段时间。
车夫挖坑生火,池锦将竹筒靠在火堆旁,兔子腌制好后用匕首切成块儿,放到本是用来熬药的瓦罐里焖,夏眠帮着在旁边烤鱼,各种调料放进去,没过多久这片空地就飘满了香味。
竹筒打开是白生生的还透着淡淡竹香的米饭,瓦罐里的吸饱了汤汁的兔肉呈酱红色,肥瘦适中,散发出浓郁的肉香,一口咬下去紧实弹牙,满口汁水,还有那烤鱼,上面还淋了野果的汁水,鱼香中又含了一种淡淡的果香,掀开外层半焦香脆的皮后,白嫩嫩的鱼肉十分诱人。
池锦三人一人捧着一根竹筒,就着鱼和兔肉吃得满嘴留香,就连林子里的小松鼠都被吸引了过来,在树枝上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夏眠惊奇地看着那只胖胖的松鼠,小声兴奋道:“公子快看,是小松鼠!”
池锦叼着一条兔腿吮着,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胖胖的松鼠抱着一个比它身子还大的松果,正在树梢上好奇地看着他们,或者说是看着他们的兔子。
池锦好笑道:“小松鼠?明明不小啊。”
夏眠看了看那松鼠的提醒,低低笑道:“哈哈,公子说得有理。”
看着那个大大的松果,池锦眼里闪过渴望,兴奋道:“这附近一定有松树,我们待会儿去找找有没有松果吧!”
“好啊好啊。”夏眠也玩心大起,看着这遍地都是宝的树林双眼冒光:“森林真是个好地方,以后去了北边我们还能有机会在这里面玩吗?”
“当然有。”
池锦就着汤汁跑了一大口饭,道:“我找的落脚点就是北边偏僻的小镇,小镇不远就是一座小山,靠山吃山,我们以后就可以去打猎致富。”
“那真是太好了!”
一旁默默听着的车夫也和蔼地笑道:“我老家就是山里的,山里好东西可多了,兔子野鸡,说不定还能遇到鹿呢,各种草药也能卖钱,小时候我就跟着爹娘去山里……”
三人一边吃,一边听车夫讲山里生活听得入了迷,对未来的日子也愈发向往。
此时,遥远的北方已经下起了雪,大地都被一层白雪覆盖,眺望过去银装素裹煞是好看,就像是宁静的北方天国。
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年长的人们正规划着今年过冬需要的东西,小孩子们在门外成群结队地堆雪人,后面的小山也一片雪白,葱郁的大树都成了白色。
突然,那雪白的山口处出现了几个黑色白点,并且在迅速往村子移动,待他们走近才能看清,原来那是一队拿着刀枪凶神恶煞的人!
他们着装怪异不似燕国服饰,就那样大张旗鼓地闯进了这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
一队人迅速将不大的村落给围住,在一片吆喝叫骂声中,将村民
悉数赶到了村子的一处空地中。
“走!”一个黑脸凶徒狠狠地踢了一位走得慢的老人一脚,老人哎哟一下倒在地上,那凶徒邪恶一笑拿着□□威胁:“走不走!不走就砍死你!”
老人瑟缩地看着他,几次扑腾却因为崴了脚没能站起来,就在绝望之时老人的儿子冲过来拉起他,同时对那人连连卑微道歉:“我带他走,我带他走,抱歉抱歉。”
那人又恶劣地想在老人身上补一脚,被那青年汉子眼疾手快地挡住,那一脚力道可一点也不小,青年被踢得闷声一声,心道幸好没让爹被踢中。
“快点走!”
很快,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赶到了空地,周围是拿着刀枪的凶徒,妇女们哭哭啼啼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些人,男人们也忧心忡忡,都在祈祷藏在家里的孩子别被找出来,其他凶徒已经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搜了。
又过了没多久,村子里陆陆续续传来孩子的哭啼声。
被找出来了,在场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灰败的神色,待看到自家孩子被那些人粗暴地拎过来之后,更是心中一阵寒意和绝望。
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有一名男子看着自己孩子被踹了一脚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眶骤然就红了,冲过去护着孩子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滚出我们的村子!县太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其他的村民也担忧地看着他,同时眼里又爆发出期望,是啊有县太爷在,这些人不敢做什么的,他们村子不远处就是城镇!
一名凶徒冷眼看着他们,踢了踢面前抱着孩子半跪的男子,邪邪一笑后举起了手中大刀。
一道惨叫声后,才所有村民惊恐的呼声和其他凶徒兴奋的喊声中,男子人头落地,一道鲜血喷涌而出,喷到了那砍人的凶徒脸上,洒到了惨白的雪地上。
银装素裹添了一抹亮眼的红色,就像一朵火红色的花,却一点也不美丽,唯让众人在冷风中更加胆寒,也浇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有了这个开头,很快这里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村民们连求饶和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停止了呼吸,死不瞑目的双眼等着那些凶徒,却只是让那些人更加兴奋。
天上下起了纷纷小雪,染白了大地,却染不白那地上深且浓的血地,还带着热气的血液将这一片空地都浸成了暗红色。
一名妇女倒下之际,头看看偏过去看着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里面有一口井,深井的下方有一个隐蔽的地窖,最后妇女笑着闭上了双眼。
幸好,没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