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惯一日三餐,唐寿就一天做三顿,并不遵循这里的规矩,熊壮山也依他,事实上,只要他不想着逃跑,熊壮山什么都依他。
刚撤了饭桌,门外就有人叫门。唐寿有些奇怪,他知道熊壮山在村里人缘不好,也不应该说是人缘不好,就是因着他的性子别人都有几分害怕他,能躲则躲,不会特意凑上来,但也不敢找茬。平日里家里也没人来窜门,那日熊壮山又是伤在晚上,所以并没人来探望他。
然最令他奇怪的是熊母走了,就再没来过,也不见他家里其他人来。
“谁会来啊?”唐寿奇怪道。
熊壮山面色微凝,已经猜到是谁。
“应该是熊铁熊柱两个,你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我有事请他们帮忙,要是带了东西,别要,走时候都给拿回去。”
“哦。”
果然门外站着熊家的两个兄弟。
“弟夫。”熊铁拘谨道:“我和四弟过来看看二郎。”
“进来吧,他猜到是你们了。”
“啊?哦。”兄弟两个小心翼翼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有盖,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这个是阿娘让拿给二郎的。”
唐寿也没直接说不要,接过来放到地上,等他们走时给拿回去就是了。
没唐寿领着兄弟两个都不敢自己进屋,那样子看着不像一家兄弟,太生疏。
“进来吧。”
见到熊壮山两兄弟更紧张了,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熊壮山道:“你两个坐床边吧,正好有件事拜托你们。”熊壮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个碎银和一些铜钱,递给熊家兄弟,“我在镇上铁铺里定了一个铁锅,和他约定好明日去取,已经交了一贯钱的订金,你两个要是明日谁无事,就帮我把铁锅取回来,那一两的碎银是余下的锅钱。其他几十个铜板,帮我买些酱油和醋,家里菜籽油也没了,再给我带回一升的油。”
兄弟两个答应着,在床边相顾无言坐了会,实在坐不下去了,这才起身告辞。走时唐寿把他们带来的篮子给拿回去,兄弟两个推脱不肯拿。
唐寿道:“是二郎让的。”
两兄弟顿时蔫了,拿着走了。走远了,熊柱对他大哥道:“二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们。”
熊铁道:“不怨二郎,当年的事总是咱们对不住二郎,二郎还肯认咱们就是知足了。”
“嗯。对了,明日我去镇上给二哥取铁锅吧,你不是要陪嫂子回娘家吗?”
提到媳妇的娘家,熊铁脸色就不大好。熊柱赶紧岔开话道:“说来也是,二哥怎么好端端要买铁锅,那东西那么贵,要两贯大钱,用土罐不也一样?那酱油和醋都不是便宜东西,都是那些士家大族的郎君娘子们讲究的东西,咱们佃户人家谁使得起。再就是那菜籽油,大哥家里有的是动物油,那比菜籽油好吃多了,怎么还要买菜籽油。”
熊铁是个木纳的汉子,忙摆手道:“三弟,回家了别说,省得阿娘又要不喜弟夫。二郎都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成亲,别在让阿娘不喜他夫郎。左右离得远,阿娘也不常去,不会知道的。”
熊家两兄弟一到家,熊母和熊父就凑上来,急问:“二郎的伤怎么样了?”
熊柱道:“看着没什么大碍,人也很精神,阿娘阿父放心吧。”
熊父道:“那就好。”
女人心细,一想儿子身上受了伤,她着急都不能随意去看,心里就难受,一时啜泣起来。
“阿娘,你怎地好端端就哭了?”
“我心里不得劲,算了,都这些年了我
还计较什么。阿山走时可还嘱咐你们带话了?”
兄弟两个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好。
熊柱却也只能实话实说,“阿娘,东西大哥没要,走时又给带回来了。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用惦记,雪大路滑,不用去看他了。”
熊母眼泪一下就流下来,“阿山这是还记恨着我呢。”
铁锅回来后,唐寿稀罕地不行,反复刷了几遍。看他喜欢的样子熊壮山就高兴,花多钱都不觉得心疼。
“这铁锅好,以后有了它我就能做许多好吃的了。可惜家里调料不够,要不我倒是可以做羊肉。”做羊肉需要姜蒜胡椒等去腥,可那些家里都没有。
蒜在秦汉时期就已经传入,昱朝历史相当于宋朝,已经有了蒜。
熊壮山道:“你想要什么调料就告诉我,过几日我腿好了,去镇上买。”
唐寿摇头道:“不了,家里都没钱了。”昨天他看见熊壮山拿出那个小布包的银钱也没剩下多少了,至多还有二两银子,日子还那么长,可不敢乱花。
“你不用管银钱的事,几包调料我买得起,等我腿好了,去镇上做两趟生意就够了。”
宰杀牛羊也就给两文钱,两趟才四文。可唐寿要是把那些调料都买回来,四文远远不够。看来,首要的还是赚钱。
可目前而言他知道的那些能赚大钱的营生,都需要很大本钱,现在家里最缺的就是本钱,只能想着其他小本营生。小本营生能做什么?
唐寿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怎么了,夫郎?你放心,家里有钱,真不差那几文调料钱。”
“我是想着干点什么能赚钱?”
熊壮山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担心。”
“怎么就叫你的事,我不是这个家的一员?”
熊壮山没敢说赚钱都是家里汉子的责任,他总觉得唐寿并不把自己当双儿,总以为自己是个汉子。他不想因为一句话惹唐寿生气,就不吱声。
忽然,唐寿眼睛一亮,“对了,我会做糕点,咱们可以做了糕点担出去卖!”
“你会做什么糕点,要是做的好,的确可以担到镇上买。”
唐寿想了会,翻出几样简单却好吃的,“我会的多着呢,先做些本钱小的,便是绿豆糕、桂花糕、米糕、发糕……”
有的熊壮山听过,有的没听过。
唐寿兴奋地满面红光,“就是家里没材料,不然我现在就能做,你放心我做出来的味道绝对差不了,一定能赚钱,肯定不会让你亏了。”
熊壮山并不在乎,其实他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此刻他还完全意识不到他花了二两银子买回来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夫郎,而是一个会生钱的财神爷,整个杏花村乃至玉林镇因他的到来全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熊壮山只是宠着他的小夫郎罢了,觉得想做糕点就给他做,卖不出去可以自己吃,也不算浪费。
等不及到明天,唐寿就去请熊家两兄弟帮他把所需的食材买回来,以着熊壮山粗略的估计,又要糖又要蜂蜜糯米粉的,便宜不得,就给带了六百文铜钱。
唐寿拿着钱乐颠颠地就要自己去熊家找人,熊壮山抓着他不让。
“你在家等着,我去。”
“你腿那个样子怎么去,你不放心我就不做了。”唐寿说着就闷闷不乐起来。
“我不去,我托邻居去告诉一声。”
熊壮山的邻居看见熊壮山拄着木棍被唐寿扶来吓了一跳,听了熊壮山的拜托,立刻答应了。
熊壮山这位邻居叫蔡学,他来到
熊母家时,熊铁陪着媳妇和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就熊柱在家。熊柱没想到蔡学来是受熊壮山所托,就没背着熊母说话。熊母一听唐寿又作妖,竟然要买那么贵的东西,又是糖又是蜂蜜的,那是寻常农家吃得起的玩意儿吗?登时就不乐意了,要不是熊壮山和她不亲近就要找上门了。
熊柱怕他阿娘说些不好听的再传到他哥耳里惹他哥不高兴,就连忙送蔡学出去。
回来时碰到他大哥领着两个小侄子蔫头耷拉膀子的回来,并不见他大嫂。
熊柱叹口气道:“又被赵婶训了?”
熊柱口中的赵婶就是他大嫂的阿娘。赵家不在杏花村,在距离杏花村一个时辰远的小南村,小南村人比较富裕,因他们村人会织布的手艺,在农闲的时候,家里养蚕织布每年都能有不少进账,不像杏花村是十里八乡的穷村。
熊大嫂是赵家长女,以赵家的条件,女儿自是不愁嫁。可就因为赵家条件好,这个长女眼光很高,挑来挑去都不满意,如此挑到了十六岁。
熊家穷,地也少,每年秋收时都要去别人家里帮工,那年就托村人帮忙找活计,找到了赵家。干了三天活,熊大嫂就和熊铁看对了眼,非要嫁。赵家原是不同意,嫌弃熊家穷,但奈何拗不过要死要活的女儿,加上打听到熊铁除了家里穷,人品行好,老实肯干,又考虑到女儿都已经十六,眼看着就要成为大龄剩女,也就同意了。
彩礼什么的,熊家根本拿不出,反倒赵家给女儿带了不少嫁妆,如此熊家就在亲家面前矮了一截。之后熊大嫂嫁过来,才发现熊家是真的穷,饭都吃不饱,回家哭了几场,赵母越发心疼,便每回都给女儿带回些肉菜粮什么的,不管多少,回回有。可熊家没分家,带回来的东西不可能熊大嫂自己吃独食,都是一大家子吃的,这就落得熊家在亲家面前抬不起头。
而赵家也嫌弃熊铁没本事,养不起自己媳妇。人家都是出嫁的姑娘贴补娘家,他这姑娘出嫁了,还要剐拉娘家。赵母总在熊大嫂跟前念叨熊铁没本事,时间长了,熊大嫂也就跟着说熊铁没本事,很是瞧不起熊家一家。熊铁老实,也明白自己家穷,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不敢和赵家闹翻,在赵家很没脸面,每次去赵母都要给他脸上看,也不大能看上两个外孙。
熊铁不愿意去但熊大嫂愿意回去,她在熊家几个月几个月的吃不到荤腥,馋得受不了就回娘家,娘家就给她做。但现在家里两个弟弟都说了媳妇,就不好白吃了,熊大嫂每次回去吃顿肉,就要在娘家帮工一段时间,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
熊母为人泼辣,可架不住家穷,也怕大儿媳妇跑了,大儿子打光棍,所以对大媳妇总往家跑和大儿子总在赵家被斥责的事,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