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熊母一家赶到的时候,唐寿已经将核桃酥先制作好了。
熊母和熊小妹没说什么,倒是熊大嫂心里有些不得劲,觉得这是唐寿在防着她们,不然为什么每次来,核桃酥都先做好,从不给她们看制作的手艺。
但现在还要学习那四样糕点的手艺,熊大嫂也不敢多说什么。
唐寿耐心的给四人讲了一遍,然后指着熊大嫂道:“阿娘,今日让大嫂试试,昨天她找我谈过,觉得她能做好,就让她做次试试。”
熊母眼神暗淡下来,失落地道:“行,就让她试试吧。”熊母还是心疼东西,自己这做来做去的,总是作坏东西,越作坏心理压力越大,最近一提做糕点手都哆嗦。
熊大嫂干活是把好手,也利落,有条有理,几乎不需要唐寿指点,一蒸笼糕点出来的时候,众人试了试,口味虽然没有唐寿做的好,但已经有了唐寿做的几分滋味。
唐寿满意的点点头:“大嫂,你在多做几次,味道上就没差了。”
“真的吗?”熊大嫂满眼兴奋地放光,这手艺她学来了可是一辈子的买卖,日后还能传给他的儿媳妇,就像她们赵家的织布手艺一样,一代一代传下去。
“真的。”唐寿笑着,正好熊壮山这时候进来,唐寿随手递给他一块桂花糕,熊壮山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微微挑挑眉毛。
“这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大嫂做的,第一次做出来的糕点,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熊壮山很不给面子,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比你做的差远了。”说完熊壮山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连第二眼都不肯施舍。
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尴尬的面目表情都要僵了,然而唐寿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个钢铁直男。这会儿竟然不顾僵硬到冻结成冰的气氛,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是比我做的差远了,还要多加练习。”
熊大嫂风中凌乱:“……”
唐寿可不供熊家那么一大家人的伙食,这得吃多少,这些日子浪费的糕点原料就够他受的了。
熊家人只在早上过来学一阵,做一锅,过了时辰自动就走了。剩下唐寿在家乐呵地做饭,他和熊壮山还是比较享受二人世界的。
熊壮山闻着满屋子的喷香,问道:“午饭你做了什么?”
“溜肉段、锅包肉、狮子头还有一个羊肉片。”
头几道菜熊壮山都没吃过,觉得稀奇,羊肉片平时他自己也做,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等唐寿端出来的时候,他才愣住了,这是羊肉片,怎么是干的。
其实唐寿做的应该是孜然羊肉片,但这里没有孜然,唐寿便只能事先用姜汁将羊肉腌了去腥,用胡椒茱萸代替辣椒,做出来的味道并不差。
熊壮山率先尝了一口,惊喜道:“夫郎,这羊肉并没有膻味。”
唐寿也坐下吃饭,“那是当然,我自有做羊肉的独门秘方。”
熊壮山真心实意地恭维道:“夫郎的手艺御厨也比不上。”
唐寿被赞地美滋滋,暂且忘了嫌弃熊壮山饭桶一样的食量。四盘菜,一盆米饭两个人都解决了,主要是熊壮山,他把菜汤都泡进饭里吃个干净,盘子和刷过一样干净。
吃过饭,熊壮山自觉刷碗扫地,都打扫干净了,才拿着做好的羊毛褥子献宝似得进了屋。
“夫郎,你把这个铺在床上,这羊毛我处理过了,干净的,可以直接睡在上面,暖和又柔软。”
唐寿接过羊毛褥子,说不清心里翻腾起来的那种感觉是什么,鼻头发酸,明明手脚被冻的都是冰凉的
,心里却是温暖的。
就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熊壮山就为他冒着生命危险猎了野羊回来。
“快铺上试试吧!”
唐寿将毛皮褥子珍而重之的铺在床上,其实一层毛皮并不能柔软到哪里去,然而唐寿却觉得这比十个毛毡子还令他欢喜。
“很柔软,羊毛也暖融融的。”
熊壮山欣喜的像个孩子,“以后你在家就坐在这上面,暖和。我还有一个狼毛马甲,这就翻出来给你穿。我看你这几日在屋里冻的厉害,每每进货的走了,你脚都冰凉。”
熊壮山知道唐寿脚凉,是因为每回都是熊壮山用手或者肚皮给捂热的。
狼毛马甲熊壮山舍不得穿,每年只最冷的那么几天才穿在身上,又怕脏又怕不小心弄坏的,可给唐寿穿在身上屋里屋外的干活做糕点就一点也不心疼了。
这样真挚的情感,唐寿自认是个直男回应不得,却发誓一定要把熊壮山家的日子给过起来,等他走了以后,攥下万贯家财还怕说不上一个称心如意的夫郎娘子吗。
来熊家进货的人看见唐寿身上的狼皮马甲,没一个不羡慕的。
可当着熊壮山的面没人敢多说一句话,表现出一点妒忌的酸意。
出去后就不这样,全都说开了。
“没想到熊壮山看着人凶神恶煞的对夫郎倒是疼的厉害,狼皮马甲都肯给夫郎干活穿,也不怕磨坏了。”
“可不是,我还以为熊壮山脾气那么暴戾,以后一定是打娘子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疼夫郎的,早知道当初就把……”刚说个头,自觉失口连忙把话咽回去了,可别人已经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哄笑起来。
“王老五,你可得了,早先这心思你也不是没起过,记得熊壮山刚回来那会,又是买房子又是买地的,还养起了猪羊,那会你不就动过心思要把家里小娘子说给他,媒婆都请上了门,是人熊壮山看不上你家小娘子直接拒绝了,你才消停。”
王老五老脸胀的通红,“胡说什么,才不是他看不上我家小娘子,是他只喜欢双儿,当初又不是我家一个打他的主意,你们这里多少人看人有钱,和熊家牵扯又算断了的,不都托人上门提亲了嘛。后来要不是把熊壮山惹烦了,拎着媒婆给摔出来,估计熊壮山家的门槛都要给踏破了吧。”
众人呐呐不言,那会熊壮山刚当兵回来,村里人看他有钱和家里也不亲近,那些关系跟断了似得,根本不贴补家里,都明白自家小娘子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的气,也不用伺候婆家一大家子。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自己说的算,熊壮山还有钱,一时间熊壮山成了杏花村的香饽饽。
那会村人还不大了解熊壮山的脾气,毕竟熊壮山走得时候才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普通农家少年郎。只当他是看着凶神恶煞,人还是和气的。直到后来被媒婆闹烦了,提着领子把人给扔了出去。
之后又有人不知死活的挑衅熊壮山,被熊壮山差点没揍死,他们一家子上来帮忙,全部被熊壮山揍翻。那户人家的娘子们仗着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以为熊壮山不敢动手,结果熊壮山根本不管你男人女人,惹到他就是揍。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里正。里正看那家人被揍的实在太惨,就让熊壮山赔银子,这下彻底把熊壮山激怒了,熊壮山耍起了熊疯,差点没把那家人和里正家里房子拆了,更是暴戾的叫嚣着要neng死他们全家,那样子可不像说说而已,是真吓人。自此给那一家子吓的还提什么赔偿,见到熊壮山就绕道走,里正也不敢管熊壮山的事,都怕惹火上身。后来熊壮山又陆续从山上猎回大虫、狼等拖回村子,村里人便越发怕他了。也没人敢生出把家里小娘子嫁给他的想法,都怕一言
不合给打死了。
王老五心想,早知道熊壮山喜欢的是双儿,当初说亲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双儿小子说给他了。他家的双儿长的很好看,很秀气,文文静静的像个小娘子似得。这要是说给熊壮山可比说给罗家强多了。罗家因有豆腐生意,自认在村子里高人一等,日子过得好,心底挺瞧不上村人的,觉得谁家都穷,配不上他家。他家双儿在罗家没少受气。
以前他也那么认为,觉得自家双儿高攀了罗家,能嫁进罗家就是自家双儿的福气。可现在对比熊壮山对唐寿的体贴,再加上熊家现在也有了自家生意,村里一般人都要在熊家进货拿到镇上卖,可比罗家生意红火多了,相信要不了多久熊家就要盖过罗家,成为村里最富裕的,王老五便悔的肠子都青了。
此刻全然忘记了,这生意是唐寿带来的,手艺也是唐寿的,没有唐寿,这买卖根本不会有。更忘了,他家的双儿熊壮山到底能不能看上,只一门心思的后悔当初不若把家里双儿说给熊壮山了,也是可笑。
村人对唐寿身上的狼皮马甲嫉妒不已,熊母同样眼热。这要是在旁家,家里的好东西都要先供给家里的老者,有多的才能分给小辈。如今她连个畜生毛都穿不上,家里双儿夫郎却穿上了狼毛马甲,这不是遭村人指指点点嘛。
说来说去,都是熊二郎和她不亲,心里没当她是亲生母亲。想着,熊母就红了眼圈。
唐寿看见,也猜到熊母不自然的态度大抵是因为他身上的狼皮马甲,毕竟熊母穿得还是破布条子絮的袄子,不若他身上的狼毛马甲一半挡风。
不过唐寿也不会大度的让熊母拿去,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知道熊壮山和熊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事伤了熊壮山的心,以至于他虽然做不到和熊家断亲,但心却彻底离了。要不是因着与他成亲,估计两家人或许根本不会走动。
唐寿只装作不知,低头教她们怎么做糕点,熊壮山却忍不了,他从外屋进来看到这种情况,直接冷笑地牵起嘴角。
毫不客气道:“你们在我家也学了十几日了,明天开始就在你们家里做、贩卖,不用来我这边了。”
“哦,知道了。”熊大嫂呐呐的答应,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她也明白婆婆的矫情惹怒了熊壮山,再不走,恐熊壮山那暴戾的脾气就止不住了。
三人离开了熊家,唐寿根本没做挽留。东西是熊壮山冒着生命危险猎到的,做成马甲给了他,他收了,那就是他的。不能因为熊母占着熊壮山母亲的名头,不管熊壮山是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就都要先紧着她吧。
熊母回到家里大哭一场,可那又怎样,依旧不敢直面对上熊壮山。
熊父劝道:“你就知足吧,要不是阿山,咱家上哪里能学到这糕点的手艺。这手艺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营生,都是越做越精,天长地久的有了口碑,几代人都能经营。”
熊母红着眼睛道:“我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可心里这道坎实在过不去,总想着当初要不是发生那件事,阿山是不是就不会对咱这般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