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娘子傻了,她没想到一个蛋糕竟然会惊动家主,“是,是翠莲去买的。”
翠莲吓得哆嗦,她哪里想到一块蛋糕罢了,哪来的那么大魅力,并不敢撒谎,“我在一个小贩那里买的,他说还要买得到他哥夫家里预订,还说预订的人都排到几日后了。”
王雄急迫道:“那小贩哥夫家哪里?”
这下翠莲是真哭了,“我,我不知道。”
见问不出别的,王雄就匆匆忙忙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翠莲吓得堆坐在地上,软成一抷灰。
王七娘子恨铁不成钢地道:“瞅你这点出息!”
“小娘子,那可是家主啊,家主!咱们王宅谁不怕他,不过谁能知道王宅家主竟然这么嗜甜,一块蛋糕罢了,给他惹得步履匆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发生了天大的事。”
其实是她们误会王雄了,王雄是喜欢吃蛋糕,那日他娘子留给他半块他的确吃得津津有味,还想再吃。但是他自己吃,好歹要自持身份,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打听,怎么也得派个小厮暗地里偷偷来。而之所以等不及小厮慢慢来,是因为他有正事。
北方雪大,到了冬日漫天飞雪,落下厚厚一层,常常会将村里通往镇上那条小路封上,村里人出不去,外头的进不来,这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就只能靠着秋日储藏起来的粮食过活。
唐寿熊壮山同村人一起站在门口,望着村路上白茫茫一片雪路,心头沉重。
蔡学重重叹口气,“老天爷怎么就不能赏咱们口饭吃,往年到了冬日,家家户户都没了生计,招工的又少,就只能窝在家里。可今年村里好不容易有了生钱的营生,咱们担出去卖,每日都有几十文的进账,家里宽敞不少,可这大雪又来了,这下又出不了村,什么也干不了了。”
“可不是,你说咱们靠自己手脚赚点钱,怎么就这么难。”
“这雪要是不再下了还好,十日八日的就能出去做生意了。要是继续下,可就没法了。”
“可不是,可别再下了,老天爷就给咱们一次机会吧!”
村里有些年纪大的老人甚至跪在地上祈祷,那场景太过压抑,唐寿看了一会就受不了,转身回了屋子,熊壮山也跟了回来。
“心里难受了,这些年村里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往年冬日里没有营生,大雪封了路也就封了,今年有营生,村人才会特别不甘心。”熊壮山弯腰给唐寿脱了鞋子,又把厚被给他裹上,“下雪了,天冷。”
唐寿裹着被子,还冻得哆哆嗦嗦的,熊壮山家里条件还算好的,被子里蓄的布头也多,他还是冷的不行,那些穷人家可要怎么过。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挨不过这个大雪的冬天。
他是会盘炕的手艺,但是他穿过来的不是时候,等他能动了,北方的天就冷了。北方的冷和南方的冷不一样,地都会被冻实,无法动土。想盘炕,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剜不动土地。
要是他穿来的早些就好了,就能帮着杏花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盘上炕,也许别的村人也会受益,不知道能挽救多少性命。
“怎么了,忽然表情这么沉重。”熊壮山隔着厚被将唐寿抱在怀里,“是担心家里的生意吗?没事,之前也赚了许多钱,家里储蓄了不少粮食,就是一直大雪不停,也足够过冬的了。等来年开了春,买卖就可以重新开张。”
唐寿心里有事,没心情计较现在的姿势,窝在熊壮山怀里闷闷道:“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担心这么大的雪,村里那些穷人家要怎么过,能不能挨过去。”
这熊壮山也不敢说了,实际上,村里年年都会有些体弱的老者和婴孩冻死在冬季。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
的回答,唐寿什么都懂了。
许是听到了村民的祈求,这场大雪很快就停下来,村里虽还不大敢出村,但也看到了希望,只要在晴几日,他们就又能担着糕点出去卖了。
就在几日后,熊壮山家里迎来一位意外的访客。
“请问这里是熊屠户家里吗?”外面的人将熊家的门拍的乒乓作响,甚至惊动了熊壮山家里的几户邻居。
蔡学拉开自家大门,就看见一辆牛车停在熊家大门前,车厢布置得富丽堂皇,窗户上窗帘明显是棉花的。
“你们是从村路来得吗,能通车了,那行人也一定能走了,太好了,明天可以去镇上卖糕点了!对了。你们是来请熊二郎去镇上杀牲畜的吗?”蔡学有点奇怪,不过请个屠户去家里杀牲畜,至于驶来这么奢侈的一辆牛车吗?再者,镇上也不是没有屠户,熊壮山就是手艺再好,也没有冰天雪地特意来请的道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敲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他道:“我们是从村路上来的,不过并不好走,我等是有急事求见熊屠户,你要是想担糕点出去卖,最好还是再等等,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多谢。”
二人正说着话,熊家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彪悍大汉从里面探出头,“你找我有事?”
男人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山一般压在头上,周身有种浓重的血腥气,即便面上没有特殊表情,却仍把敲门的男子吓到连连后退,重重撞在牛车车辕上,牛车晃了一下。
牛车里的人被撞得一歪,掀开车帘走下来,不满道:“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
小厮颤颤巍巍向门前指去,那人抬头,赫然见到一个满眼悷气的家伙,把那人也唬了一跳,不禁倒退一步。想到自己身份,可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仆人小厮,碍于脸面勉强站定。
吞口口水,拱手作揖,有自保也有震慑的意思,那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玉林镇王宅家主王雄,特来求见熊屠……二郎,不知道这里可是熊二郎家。”
除了唐寿,熊壮山对谁也没什么耐性,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问:“何事?”
看来这人就是熊屠户了,他早先打听的时候就听闻熊屠户是一个满面悷气的修罗,看着凶神恶煞,杀起牛羊来也干净利索,这样的人才能镇住那些牲畜怨气,使它们即使被吃也不敢作祟。熊屠户虽狠戾,却讲理,只要该给的钱给了,不该看的不该说的,绝对不管。因此那些士家大族愿意用他。
王雄稳稳心神,“我这次过来,是想订制一个蛋糕。”
蛋糕?熊壮山想到的却是他那个小夫郎最近正为家里那些卖不去的牙香犯愁,那东西也确实压了他一笔银子。熊壮山正眼打量王雄番,很好,瞅着就像冤大头。
“进来吧。”熊壮山侧身让开。
他倒是干脆,反而弄得王雄有点不敢进。小厮小跑过来,捂着嘴巴在王雄耳边小声嘀咕道:“主君,这家不会是黑店吧,瞧着可挺像‘咔嚓’的那种店家。”说着比划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王雄有点不敢进了。
蔡学在后面捂着嘴偷笑,瞧瞧,这可不是他们杏花村人怂,是熊壮山太吓人,镇上的阿郎来了还不是一样吓成鹌鹑。
“咳咳,他就是熊二郎,你们要买蛋糕找的正是他家,包括之前的核桃酥桂花糕几样糕点都是他夫郎做的,特别是蛋糕可是独一份,除了他家夫郎别人别说做,听都没听过。放心吧,不是什么黑店,熊二郎虽然看着很凶,人还,不错。”蔡学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心虚,他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但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村里人都指着他家糕点赚钱。哎,三文钱憋倒
英雄好汉,蔡学自认为找到开脱的借口。
“哦,这样啊。”实在是他拿蛋糕有大用处,不然不会舍身范险。王雄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得这次正是一个翻身的机会,机会总是难得的。咬了咬牙,竖了半天心理建设,可抬起脚还是抖啊抖。“阿成,走,咱们进去。”
壮士扼腕大抵就是这种绝心,王雄悲催的认为。
叫阿成的小厮进了院子就护在王雄身旁,自以为很英勇,其实熊壮山一个胳膊就能把他从墙头扔出去。阿成探头探脑,似乎觉得院子里随时会挑出另一个熊壮山对他们大开杀戒。
熊壮山脾气暴躁,要不是想哄夫郎开心,阿成这种定然给扔出去,现在这家伙有用,得让他活着,熊壮山就喝叱道:“给我规矩的,不准探头探脑!”
阿成吓得一缩脖子,差点没钻他家主君身后,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真心没眼看。
“阿成,别忘了规矩,惊扰了人家家里女眷怎么办。”
“是……是。”
熊壮山家没有厅堂,把人领进屋安置在客卧休息,临走时,恶狠狠道:“老实点!”
阿成差点哭出来,“主君,怎么办,他是不是磨刀去了?完了,我们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王雄喝道:“不准胡说!”实则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熊壮山不是摸刀去了,而是进屋叫唐寿起床,已经巳时末,家里牲畜全喂完了,可唐寿还没醒。这几日他的小夫郎就睡不好,担心这家里营生也担心着村里那些老人孩子能不能挨过这个冬天。
熊壮山进屋见到他的小夫郎,人就柔和了,本不应该知道蹑手蹑脚为何物的人这会儿正蹑手蹑脚来到床头。
“夫郎,镇上有人想买咱家蛋糕。”
唐寿睡得正香,忽然听见有人要买他的蛋糕,猛坐起来,睁大眼睛,“人哪,人在哪里,谁要买我的蛋糕,小的一百八十文,大的每加一寸加一百文,双层另算。”
他的小夫郎太可爱了,多勤俭持家,猛熊壮山心情大好,被上门打扰的阴翳消散了些。
“他们在客房等着呢,不着急。”熊壮山把他被窝里暖着的衣服给拿出来,唐寿穿好,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刚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财迷了。还好吧,唐寿偷偷瞥眼熊壮山,那个大笨熊也没啥特别反应。这么一想,唐寿放下心,胡乱刷了牙洗了脸就去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