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多做几个就是了, 没什么使不起的。”
这时候村人还不知道牙香的价格, 等日后知道了, 再没人敢提买熊家牙香的事, 哪那是刷牙, 分明是刷钱。
阮父道:“几十文还不是去唐家买些大豆油,炒菜多放点, 一家人都爱吃。”
阮父非常重视这项营生,第一支刷牙子和牙香盒是他亲自上阵, 打磨了又打磨, 不管刷牙子还是牙香盒都打磨的十分光滑, 比熊壮山做的还要精细。
唐寿十分满意的点头, 收回原来的样品,返还了押金。
“你们就照着这个做, 先做十天,做出多少,我都要。”唐寿转头对熊壮山道:“你先给他够做三十支刷牙子的马尾。”
熊壮山从收来的马尾中大致拿出了一些递给阮父。
“你做完的当天就送过来, 别压货, 我还有别的用。”
一天一结算,阮父求之不得, 忙点头道:“我省的, 一定会一天一送的。”
阮父说完话, 不急着走,磨磨蹭蹭的明显还想说别的。
“阮翁,你还有事?”
阮父脸上有点红, 这话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截了村人的财路。可为了自家生活,他不得不厚着脸皮道:“熊夫郎,你看我家世代的木匠,手艺绝对精湛,你不如就将做刷牙子和牙香盒的活计包给我家一个得了,你放心,我家里四个小子,各个都会木匠活,有多少活都能做完。”
唐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做生意就要这样,有机会就要紧紧抓住,不然怎么赚钱,所以他不觉得阮父跟他谈独家包活有什么不对。
这对唐寿也是好事,要是靠村人零散着做,也是个漏洞,就好比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种地,谁还有时间给他做这个,可东京的郎君小娘子们却不可能不刷牙,一旦他家的刷牙子和牙香供不上就很大可能会被别家取而代之,生意场就是这么残酷。
“行,我家的刷牙子和牙香盒就包给你家,不过,可不是只包给你家,而是以你家优先。假如我要是接到一笔大订单,加急的,几天内就必须要,这时候你家肯定做不完,那就以你家为先,你家能做多少,就先包给你家多少,其余的我找旁人做,但有个条件,你必须要保证质量,要是为了赶工而糊弄我,以后我家的活计,不管什么,都不会让你家再沾。”
阮翁正色道:“熊夫郎你放心,我家世代手艺人家,绝对不会言而无信,做糊弄主家的活计。”
“那咱们就这样定下,一会儿请季秀才过来给咱们订给契约。”唐寿道:“对了,你家既然全家都会木匠,想来雕刻些花样也是能的吧?”
“能的,能的,简单的繁琐的都可以。”
“简单的就行,我想雕刻些怒放的桃花,我家以后就叫桃花源,商徽便是大片盛开的桃林。但雕刻的不要太繁琐,最好寥寥数笔就能雕刻出那个意境,还有桃花源这三个字也给刻上去。如此,我每样给你加两文。”
家具上雕刻花样也是要加钱的,越繁琐的花纹价格越高,毕竟有手工跟着。
阮翁已经有了想法,也知道唐寿的想要的并不是一朵挨一朵的拥挤,而是一个缥缈美丽的意境,可以留给看得人无限幻想,自己脑补桃林的灼灼其华。这种花样雕刻起来简单,却最考验匠人手艺,一个不好,就会雕刻的空洞。不过这却难不住这位老匠人,唯一他不会的就是刻字,因为他不识字,不会写桃花源。随即想到村里李秀才会,可以让他在纸上给写个样子,他就像照着图纸雕花似得,多雕几个就会雕了。
“没问题,一会儿我回去就做,先雕刻一个,你看满意,以后的都照
着这个雕了。”
“那行。”
阮翁但是痛快,回去就和几个儿子凑在一起研究,不知道雕刻了多少图案都不满意,要么太过华丽,虽然好看,他家雕刻这么个图案就得一小天,工钱出不来。要么就是太简单,花样苍白无力。阮翁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刻了半宿,终于雕刻出满意的,翻来覆去眯了一觉,第二日早早就来到熊家。
他来时,唐寿还没醒呢,被熊壮山给轰了回去,让他午时再来。午时到了,他赶紧又来了。唐寿很满意阮翁雕刻的桃林,其实本身并没有花团锦簇,不过散落的几支、盛开的几朵,可被阮翁雕出来,一看就有那么些桃林千里、风华绝代的美丽。唐寿心想不愧是专业的,就是厉害。
熊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只能东京商人的到来。
同时东京内果然如唐寿所想般,蛋糕、刷牙子和牙香一夜之间大出风头。其实蛋糕经过几日的放置,一路颠簸,已经并不新鲜,没有刚做出来时的美味。但对于没吃过后世各种各样、饮食单调的昱朝人而言已经十分美味了。
特别是王雄把气氛烘托到极致,他按唐寿说的定做几朵漂亮的莲花油灯,将其置在蛋糕上点燃,又从侧面让人无意透漏给东京王家主母知道,这东西在前朝只有官家才能吃到。哪个士家大族想吃,是要有功勋在身才能被赏赐。
说是无意,却让来王家参加生辰的人全都知道了,一时对蛋糕好奇极了。唐寿的手艺也确实给力,即便是那些士家大族吃过,唯一能挑出来的就是蛋糕放置的时间还是久了,可东京离杏花村距离远,没办法的事。
蛋糕做的虽然不小,可来参加王家主母生辰宴的人同样不少,两层的蛋糕切成小块,前来的宾客只有有身份的才能吃到一块,往往也是甜嘴巴舌的,这更让蛋糕勾足了来人的馋虫。
生辰宴过后,东京上流社会都在讨论一种叫做蛋糕的吃食,最令人惊诧的是许多人除了在王家生辰宴上吃过听过,在其他地方根本闻所未闻,这给蛋糕美味的同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使得自允见多识广的士家大族们一心想要探个究竟,也更加确信这是前朝宫廷里流落出的手艺,否则他们不可能都不知道。
但最令这些士家大族不能忍受的是,蛋糕吃不到就罢了,竟然连刷牙子和牙香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王雄带到京都的刷牙子和牙香只把‘君子’全部给了王家主母,‘呵气如兰’就送出去三盒,剩下的都拿来维护东京的关系网了。
身份贵重的就送‘呵气如兰’,一般的或者刚刚出头,虽现在没实权日后迟早要接任家族的小辈就送‘清新’。但不管哪样,得到的士家大族郎君们都喜欢的很,王雄知道会得到士家的喜欢,但没想到会被士家大族如此喜欢,所以没藏私,一口气都洒出去了。等其他的士家大族知道后,找他来要,手里竟然一个没有了。王雄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间倒流。因这新找来的士家中,有几门是他做梦都想能接触上的,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士家大族会亲自上门。结果机会自己找上门,他却生生错失了,那种心情王雄真恨不得捏死自己,异常痛恨自己的大方,干嘛把东西分给那些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家伙,要是分给这些士家大族,有着这层情意,以后多少会有个面。
“非常抱歉,我手里是真没有了,一支也没有了。”王雄的表情比对面的士家郎君还要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拒绝的那个是他。
对面的可是东京四大士家的金家嫡子,虽非长子,但和长子一母同胞,日后肯定错不了。东京嫡脉王家在金家面前也只能算小门小户。金家门下族人无数,许多富饶之地都有他家的铺子,生意涉猎较广,真真可谓日进斗金。
金锦程出生名门望族,
诗书礼仪都由大家教养,还是有几分名门风度。
虽是心有失望,但还是很懂道理的笑着开朗道:“王翁无需多礼,实乃我唐突,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擅自上门讨要东西要是我家里知道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不过,实在是想个大哥一个惊喜。我大哥那个人实在是无趣的很,平时也循规守矩,从没对什么表现出过兴趣,难得对最近东京一夜大热的刷牙子和牙香生出些许好奇,我就想讨来哄他开心。”
“原来是要给金家的嫡长子金锦铭啊……”王雄脱口而出。
“你认识我大哥?”
“试问东京金家现任家主金锦铭整个昱朝谁人不识?”
金锦程大笑起来,他大哥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八,却已经接手家族产业,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也是别人拍马不及的。别说同辈中人及不上他,就是比他年长的,见了也没不服气的,各个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就比如眼前这个王雄,对他一个态度,提起他大哥又一个态度。对此,金锦程与有荣焉,他们可是亲兄弟。
正在这时,小厮阿成慌里慌张跑进来,顾不上屋里客人,匆匆行了礼,就道:“主君,唐家来人了,东京唐家来人了!”叫到最后,阿成竟破音了。
东京唐家和东京金家,还有东京黄家以及东京朱家是东京最早也是根基最稳的东京四大家族。可以说,目前东京整个商业都被这四大家族紧紧攥在手心,漏网的都是些不够塞牙缝的小鱼小虾,不值一提。
王雄这次来东京,虽说是为了给王家主母过生日,但同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联系上东京唐家,有点生意上的事需要唐家关照一二。要是在早些时辰,他没见到金家人,王雄能乐得一蹦老高,也会是阿成这么个态度,紧张慌急。
但现在可不同了,金家都主动找上门了,唐家就不够看了。都说东京四大家,但那是从前,如今的东京金家才是榜首,独占鳌头。
“阿成不得失礼,没看见我有客人在!”王雄连忙呵斥道:“还不给客人道歉。”
阿成不知道金锦程的身份,但看王雄不慌不忙的态度,料想也是个身份贵重的。更何况此人听了唐家来人拜访,并未露出惊诧或者阿谀等态度,相反淡定的似乎觉得唐家也不过尔尔罢了。
阿成不敢妄自揣摩眼前少年郎的身份,忙低头道歉。
“阿成失礼了,请郎君恕罪。”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金锦程笑道:“王翁这是来客了?”
东京明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实际上风起云涌。王雄曾听闻唐家和金家好些年前曾有龌蹉,不知真假。
不过不管真假他是不敢让两人在他家相遇,万一是真的,两人在他家发生点什么,他就在江边都谈不到好。
这时候王雄就暗恨阿成愚笨,就不会找个借口,说他有事外出,回来必定去拜访。王雄恨恨地盯着阿成,眼神凶恶,把阿成吓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里。阿成自己也知道做错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瞪了两眼阿成,王雄忽然想到什么,霎时眼前一片光明,他对阿成招了招手。阿成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
“我在杏花村赏你的那盒‘清新’你可用了?”
好几百文的东西,阿成哪里舍得。特别是东京近日把牙香吵得有价无市,‘君子’和‘呵气如兰’转首就能赚二三两,甚至更多。便是他手里这盒‘清新’出手就能卖上一两银子,阿成买家已经联系好了,就订在晚上。
然阿成还是道:“主君,不曾用过,你要?我现在就去取。”
王雄满意地点点头,越看阿成越顺眼,“你去吧,以后做事莫要这般慌张。”
转首王雄就眉开眼笑道:“小郎君,刚才我突然想起我这里还有一盒未用的‘清新’,是之前放在小厮那里让他托人送回家里给内人用的,本来应该已经托人带走了。但这不近日事多,阿成跟着我,一时就给忙了,我也是刚看着阿成突然想起,才有这么一问。你看,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盒‘清新’带回去给你大哥用个新鲜可行?”
“如此倒是真是我运气好了。”金锦程不过过来碰个运气,东京现在风靡刷牙子和牙香,王雄和王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早就听说,能送的,都被送人了。许多人都在王雄和王家这里讨了空,他来不过是想着王雄万一留个心眼藏了私,轻易不肯给人,就是为了用东西攀上他这种士家,毕竟要是他,他就会留这么一手。可没想到王雄竟然还真没留,能得这么一盒‘清新’真真是意外,也是运气。
也不嫌弃这东西便宜了,金锦程直接收了。阿成不敢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只在心里暗暗滴血。
金锦程一走,王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阿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帮了我大忙,这个赏你的。”
阿成接过碎银,不用称重,掂量两下就猜到至少一两。
“谢谢主君。”阿成把银子小心揣进怀里,问道:“主君,刚才王家人知道唐家来人,把人请进厅堂了,你现在要不要过去去看看?”
“当然了,虽说金家现在才是榜首,但唐家也不能得罪,总之不管哪家可都是咱们惹不起的。”
让王雄没想到的是,唐家竟然也是上门讨牙香和刷牙子的。可惜,最后无论是东京王家还是王雄手里都在拿不出刷牙子和牙香了,唐家只能失望而归。
当晚饭后,金锦铭用金锦程特意为他寻来的牙香刷过牙后,就把金锦程叫来书房,兄弟二人说了半宿的话,第二日天还未亮,金锦程带着五六个护卫策马飞奔出东京城门。
同一时间,王家主宅内,当家主君王涵看着桌上王雄进献上来的刷牙子和牙香盒面色凝肃。
长子王恩泽道:“阿父,就这么个小玩意没多钱的东西竟能在东京掀起这么大风浪,凭什么?”
王涵恨恨道:“凭什么,凭什么,遇到事就知道问凭什么,动动脑子不行吗?”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虐,生下来的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愚蠢,遇到事根本就不知道动脑子就知道问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怎么不想想凭什么他们生在王家而非他人。
王涵气得要死,儿子们各个低头敛目,不敢吱声了。王涵也懒得和他们剖析,每回解释过后仍是不懂,该怎样还怎样。给予这几个儿子能担起家族是不可能了,只能寄身于自己了。王涵微眯着眼睛,街头的那个小娘子该抬回来,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生育的好时候,想来几个而已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王涵实在不想对着这些蠢货直接吩咐道:“你们现在就去王雄说的杏花村,务必把牙香的方子给我谈下来。那两个农家人要是不给,你们就……”
“明白,阿父,放心,这房子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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