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敬遥原本紧张不已, 被杨城这么一逗,顿时放松了不少。
就连旁边的裴野,都跟着被转移了不少注意力。
“你真要看?”池敬遥朝他问道。
“逗你呢。”杨城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开口道:“可惜了, 是个男娃。”
池敬遥:……
杨城招呼裴野坐在旁边,朝他问道:“我给你的兵书都读了吗?”
“嗯。”裴野道:“读了一些。”
“那今日为师就来考考你。”杨城道:“方才我让伙计们将庄子里养的两只狗分别挪到了庄子的西南角和东南角, 你来说说为什么?”
裴野想了想,道:“狗原来是拴在正门门口的,只要有人从正门进来庄子,狗就会叫。你今日说你的人入夜后会过来, 应该吩咐的是让他们走正门,所以才会提前将狗挪开, 免得他们来的时候狗叫了引人注意。”
杨城挑了挑眉,又问道:“那为什么是放在两个南角,而不是干脆放到后院?”
“因为……”裴野想了想, 又道:“他们的人可能会在庄子外头监视,庄子前头有狗,他们就会有所顾忌不敢靠得太近。这样你的人来时,会更安全一些。”
“虽然比较生硬,但也说得通。”杨城转头看向裴野, 又问道:“那你来说说,咱们今日该如何筹谋,才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问题裴野显然已经想过了, 闻言便道:“敌在暗,我在明, 庄子太大, 很难防备。只能将庄子里所有的人都聚到一起, 派人保护起来。”
“然后呢?”杨城问道:“躲得过今晚,明日呢?”
裴野一怔,显然也有些答不上来了。
“哎……”杨城又伸手捏了捏池敬遥的脸,道:“你这个二哥呀,倒是疼你。”
池敬遥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茫然地看向杨城。
便闻杨城道:“因为你在这里,他只想了该如何护着你,压根没想过怎么帮我杀人。”
池敬遥闻言抬眼看向裴野,见裴野并未反驳。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杨城道:“你就算防备得了一时,只要想害你的人还活着,你就一天不得安生。所以……得主动出击,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干掉他们。”
裴野垂眸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所以处处被动。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必须反客为主……将他们置于明,我们转为暗。”
“怎么做?”杨城问道。
“破绽。”裴野道:“庄子太大了,他们可能会从任何一个地方进来,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防备。但是我们可以缩小他们进来的范围,这样只要守株待兔,就能瓮中捉鳖。”
“成语学得不错,这几年看来是真读了不少书。”杨城笑道。
一旁的池敬遥恍然道:“所以杨将军命人将狗拴在两个南角,其实是在缩小他们进来的范围?”
“你比你二哥聪明。”杨城说着又要去捏池敬遥的脸,被池敬遥躲开了:“他们不可能从正门进来,也不会选择在栓了狗的地方进来。那么剩下的范围,就小多了。”
裴野闻言道:“所以……你还让伙计们去点了灯笼,亮着灯笼的地方,他们也要避开。”
“灯笼点上,大半个庄子都亮了。”杨城道:“留下的地方,就是破绽。”
“那他们如果自恃武功高强,明着来怎么办?”池敬遥问道。
“细作就是细作,武艺再高骨子里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杨城道:“他们不会明着来,一定会从咱们留的破绽里偷偷进来
,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
池敬遥:……
话糙理不糙。
许多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不免带入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就连池敬遥也不例外。但杨城显然和陈国的细作不止打过一次交道,他深知那些人的习惯和作风,因此才会如此笃定。
池敬遥忍不住猜测,或许杨城在见到那枚令牌时,就已经做好了部署。
这令池敬遥不禁又对他生出了几分佩服来。
“裴野,为师继续考考你。”杨城换了个姿势,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搭在膝盖上,朝裴野问道:“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为师的布置。那么今夜让你去安排人手布防,你该如何安排?”
裴野想了想,问道:“师父的人,一共有多少?”
“十八个。”杨城道。
“我想留十个守在前院,保护庄子里的人。剩下的八个,算上我们俩去留了破绽的地方伏击。”裴野道。
杨城闻言“啧啧”两声,道:“我就知道,你啊你……这种要命的时候,留出一半的人手守着绝对不会出事的人,非明智之举。”
裴野沉默半晌,显然也听出了杨城话里的意思。
可他今日被吓怕了,压根就不敢冒险。
如果让他选,他会选择寸步不离地守在前院……
“再给你一次机会。”杨城开口道。
”留下四个人守着前院。“裴野道:“八个人守在庄子其他地方以防万一。你我二人去留了破绽的地方守着,剩下的六个人在院外埋伏,防止他们同来的人留在外头接应。”若外头的人觉察不对跑了,难保将来不会成为隐患。
杨城闻言总算满意了些许,没再继续追问裴野。
过了没多会儿,杨城说自己的人快来了,便起身去门口接人去了。
池敬遥依旧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向裴野,叫了一句“二哥”。
裴野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问道:“飞刀带了吗?”
“嗯。”池敬遥应道。
他这几日没再将飞刀背在身上,而是放到了储物空间里。
“会用了吧?”裴野问道。
“会。”池敬遥点了点头,他没好意思说,自己的飞刀连正经靶子都射不进去。
但他估摸着,裴野应该也知道。
没多会儿工夫,杨城便带着人来了,果然一十八个,一个也不少。
来的都是他的亲兵,跟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颇有默契。
就在这时,此前被杨城安排去点灯的伙计也都回来了。
庄子里所有人,如今都被聚到了一处,就连猴子都被叫了过来。
杨城点了四个人留下守着,而后朝裴野勾了勾手,示意对方跟自己走。
裴野看了一眼池敬遥,沉声道:“保护好自己和其他人。”
池敬遥闻言一怔,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裴野竟会如此相信自己,竟还让他保护别人。他心中的不安当即散去了大半,反倒被激起了一股子热血。
“放心吧二哥。”池敬遥朝裴野道。
裴野闻言没再说什么,伸手在池敬遥脸上捏了一下,转身跟着杨城走了。
杨城方才说是去接人,其实顺带在庄子里踩了一遍点。
伙计们依着他的安排,在庄子里点了很多灯笼,但也有几个地方,是全然处在黑暗中的。
“就这儿吧。”杨城拉着裴野躲到了院子里的一处药田里。
依着他命人露出来的破绽,细作们无论从哪一处进来,都必
然会落在他们的视野中。
届时,细作便到了明处,而裴野和杨城则到了暗处。
“你有两把飞刀,可以解决掉两个。”杨城道:“我估摸着,他们顶多进来四个人。到时候咱们一人两个,如何?”
裴野应了一声,视线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别紧张,他们不会来这么早。”杨城道:“陪我聊会儿天吧。”
“不想聊。”裴野淡淡道。
杨城闻言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便到了午夜。
杨城翻身换了个姿势,开口道:“时候差不多了。”
裴野取出自己的飞刀放在手边,目光依旧看着远处。
“你在想什么?想小女娃吗?”杨城开口问道。
“我在想,他下一次再遇到垂危的陌生人,还会不会去救人。”裴野道。
两人的声音都是刻意压低过的,外人哪怕从旁路过也无从听见。
“一个大夫,不能坦然地去救自己的病人,确实很令人遗憾。”杨城重重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世道变成这样,也算是我辈的失职了。咱们拼了命想得到的,也不过是希望自己在意的人,能安安心心活在这个世上。”
“但战争向来如此残酷,敌人不会管你是无辜稚子,还是平头百姓,咱们在意的到了他们眼里,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杨城道:“你想改变这些,只能将他们打败……”
他话音一落,便见不远处的墙头上,跃下了两个人影。
“别急,把人都放进来再动手,免得打草惊蛇。”杨城悄声提醒道。
裴野低低应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飞刀,低声道:“这两个都给我。”
“不会跟你抢的。”杨城道。
他话音一落,墙头上又跃下了两个身影,紧接着又是两个。
杨城:……
一共来了六个?不是四个!
他原本估摸着对方顶多来四个人,再多了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陈国的细作都是精心培养的,各个都很难得,原以为他们这一个小县城安排四五个人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
来的这六个,加上伤了的那个,再加上外头至少留了一个到两个接应……这加起来得八九个人了,还真是挺下本。
“从后朝前,来吧。”裴野话音一落,一把飞刀出手。
与此同时,杨城手里的箭出手,随后细作中有两人同时倒下了。
走在前头的细作听到声音后转头查看,就在此时,裴野手里的第二把飞刀出手,接着是第三把和第四把,他一口气扔出了四把飞刀,刀刀命中。
杨城:……
说实话,他此前其实一直在担心裴野没杀过人,出手时会有失误。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狠,一连四把飞刀出手,刀刀直中要害。
杨城在惊讶的同时,手里的第二支箭飞出,了结了剩下的最后一人。
两人埋伏多时,又在暗处,将细作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几个细作身手并不差,但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中招了。尤其裴野那飞刀,是常年打猎练出来的,速度快得惊人,哪怕反应再快也很难避得开。
“你怎么有四把飞刀?”杨城惊讶道:“我以为你只有两把。”
裴野从藏身的地方起来,一边上前收回自己的刀,一边道:“新刀原本没打算用。”
“不舍得用啊?”杨城问道:“小女娃送的?”
“都说了,他是男孩。”裴野想了想又道:“本来不想用他送的刀杀人。”
“你的刀杀了人,将来他的手才不用杀人。”杨城道。
裴野闻言一怔,默默将飞刀上的血在尸体身上擦干净,而后将飞刀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杨城上前一一检查了尸体,确认人都死透了这才放心。
“第一次杀人,怕吗?”他伸手搭在裴野肩上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裴野淡淡道。
杨城挑眉一笑,道:“那你还真不错,我第一次杀人吐了一天一夜。”
他话音刚落,裴野便冲到一边开始疯狂呕吐。
当晚,杨城将他送回前院后,便带着亲随去善后了。
池敬遥在院子外头找到裴野的时候,对方已经吐得快虚脱了。
“二哥,我给你煎了一碗药。”池敬遥端着一碗汤药递给他。
裴野看了他一眼,端过汤药喝了,没想到药刚下肚便又俯身吐了个干净。
池敬遥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这是……什么药?”裴野吐完了之后,有气无力地朝他问道。
池敬遥讪讪道:“我给你配的……止吐药。”
裴野:……
这药真不错……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