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 二哥。”少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曲起支着脑袋,目光落在裴野身上, 带着几分期待。
裴野将上头的第一册话本放到了桌上, 显然没打算给池敬遥读这本。
“这本是什么?为什么不读它?”少年好奇问道。
“看着就没什么意思,我给你读这本吧。”裴野从几册话本里,挑出了一册名字看着较为内敛的, 打算给少年读这本。
没想到少年却跟他作对似的, 问道:“前头那本是什么?你拿给我看看。”
他有点想知道自家二哥的审美喜好, 暗道第一册话本究竟是什么名字, 竟会让他二哥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
“那本不好看。”裴野坚持道。
“可是我想听那本。”少年不依不饶道。
裴野无奈, 生怕自己若是再拒绝下去, 池敬遥又要委屈了,只得一脸抗拒地拿起了那册话本。他怕少年能看到那话本上的书名, 还刻意在封面上折了个角,将封面上的“男妻”二字挡住了。
“这个话本讲的是一个猎户和……”裴野刚开口,就被少年打断了。
“二哥, 话本叫什么名字?”少年伸着脑袋想去看, 却只看到了一半,后头那几个字被裴野折起来的书角挡住了。
“糙汉猎户的乖乖……妻……”裴野别别扭扭地道。
不过话到嘴边,他却下意识将那个“男”字给省去了。
好在少年丝毫没有怀疑, 笑道:“这名字可真土, 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土土的话本。”
他说罢忙闭了嘴, 示意裴野继续。
裴野拧眉盯着话本看了半晌, 而后开始用自己的话将话本里的故事讲给池敬遥听。
少年听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还发表一下对剧情的见解。
“这个猎户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的妻子长得又漂亮, 性子又好, 这么好的人去哪儿找去,他竟然还给人家摆脸子……”少年啧啧两声,又道:“不过这不是自由恋爱,他想反抗倒也能理解,就是这妻子怪委屈的。”
裴野瞥了少年一眼,心道猎户不满意是因为这是个男妻。
但他没朝对方解释,而是继续磕磕绊绊开始讲后头的剧情。
讲到两人山上那一段时,池敬遥突然笑道:“你说他这个乖乖妻走路稳不稳?若是爬山崴了脚,这猎户会不会背着人家?”
“会。”裴野道。
“哇哦,看来这猎户是开窍了。”少年笑道。
裴野继续给他讲,讲到两人上山遇到了大雨,被困在了半途中,不得已只能在木屋里躲雨……
“猎户手里攥着妻子的手,两人靠得越来越近……”
裴野读到自己上次看到的那处,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带上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
他虽然一直表现地对这个话本并不感兴趣,但此刻内心却不由有些紧张,甚至带着些矛盾。他既想看看后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因为自己做过的那些荒唐的梦,而觉得羞愧不已。
少年显然也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屏住呼吸盯着裴野,等他讲到接下来的剧情。
然而当裴野终于深吸了口气,翻到下一页剧情之后,却不由愣住了。
“怎么了?”池敬遥问道。
“后面……”裴野拧了拧眉道:“被人撕了!”
裴野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心情十分复杂。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准备要继续往下看,结果最关键的剧情,竟然被人撕掉了。
这话本的内
页原是正反两面,他看到的这一面好巧不巧后头是一副插画,插画的下一页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点没撕干净的纸茬儿。
他凑近仔细一看,对方撕走的还不是一页,看剩下的纸茬儿,应该是一共撕了三页。
跳过那三页之后,剧情已经进行到猎户带着男妻回家,两人都羞红了脸……
所以这羞红了脸之前的三页写了什么东西,可想而知。
“谁这么缺德啊?”池敬遥怒道:“不会是杨跃吧?这话本是他给我的。”
裴野不大想追究这件事情了,这也没法追究,总不能去找杨跃质问吧?
而且……裴野看了一眼这几册话本,想来传了不止一个人,估计杨城随手借给别人过,来来回回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究竟是谁撕了那几页,还真不好说。
裴野这么一生气,倒是连别扭的心思都顾不上了。
那段被撕掉的剧情,就像个疙瘩似的埋在他心里,这回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折腾了这么一通,少年也困了,没再继续缠着裴野给他读话本。
裴野将话本重新放回了抽屉里,想了想,将方才读过的那本放到了最底下。
随后的几日,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有了那天的小别扭之后,裴野的情绪恢复了不少。
池敬遥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提过先前的不愉快,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数日后,大营里来了人。
当时池敬遥正抱着大佬在田埂边坐着,看裴野忙活。
少年的脚已经彻底恢复了,但裴野怕他没好利索,依旧不让他乱跑。
大营里的人过来之后,先是朝裴青打了个招呼。
裴青一路小跑到了裴野面前,朝他低语了几句。
随后裴野面色一沉,快步走向了来传话的士兵。
两人刻意走远了几步说话,池敬遥估计他们在说大营中的事情,为了避嫌便没靠近。
“到底怎么回事?”裴野沉声问道。
“回将军,城北的一个兵卡昨晚被陈国人连锅端了。”那士兵道。
裴野拧了拧眉,问道:“什么叫……连锅端了?”
“咱们二十多个弟兄,一个活口没留。”那士兵道。
“有什么线索吗?”裴青问道。
“只知道是陈国人干的,别的一概不知。”那人道。
“陈国人难道是鬼魅不成?竟能绕过重重关卡,在我大渝境内肆意妄为?”裴青怒道:“兵卡往北还有巡防,陈国人怎么绕过的他们?巡防营有说法吗?”
那人道:“巡防营说没有任何疏漏,杨将军推断,他们可能是趁夜蹚水过来的,夜里河中黑暗,巡防营的人没有留意到……”
“很好。”裴野目光一凛,周身带着骇人的寒意。
那士兵看了他一眼,鼓足了勇气道:“杨将军让属下知会您一声……兵卡中遇害的弟兄们,其中有一个是您的亲随。”
“是谁?”裴青忙问道。
“裴小五。”那士兵道。
这裴小五与裴青一样,都和裴野是同村,从军之后便一直跟着裴野,算是裴野身边极为信任的亲随之一。但这裴小五性子不像裴青这么沉稳,裴野为了历练他,前些日子便指了他去兵卡中,让他反省反省。
没想到出事的竟会是裴小五所在的兵卡。
“不对啊,将军当时不是让他去了城西吗?”裴青不解道。
“城北的兵卡中,有他的朋友,他便
找城北的一个弟兄换了值。”那传话的士兵道。
裴青闻言小心翼翼看向裴野,见对方一直拧着眉头没说话,便问道:“将军?”
“回大营。”裴野开口,语气倒是淡淡地,眼底却带着一抹戾气。
“裴将军……”那士兵又道:“杨将军说让你多待两日再回去。”
“出了这种事情,他让我再多待两日?”裴野冷声问道。
那人忙道:“杨将军说……不日便要出征,此次与陈国一战必定凶险,所以让将军多与家里人团聚一二。”
裴野闻言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也正看着他,看那神情似是有些不安。
“知道了。”裴野道。
那人闻言忙朝他和裴青行了个礼,而后转身走了。
裴青拧眉沉默片刻,问道:“杨将军这是打算提前动手了?”
“早该动手了,时疫结束后就该动手的。”裴野冷声道。
当时杨城分析,觉得陈国此次受挫严重,估计一年半载不会再有动作。
他们原是打算在入秋的时候动手,给予陈国以痛击,没想到陈国竟会先出手。
更可恨的是,他们并没有光明正大地与祁州营叫阵,而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进行挑衅。
“将军,小五的事情……”裴青斟酌着开口道。
“放心吧,我不会自责的,小五做事毛躁犯了错,让他去兵卡并没有不妥。”裴野道:“杀他的是陈国人,我不会愚蠢到将他的死算在自己头上。”
裴青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从军这些年来,裴野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其实对自己身边的儿郎都颇为在意。尤其小五此番是被裴野罚去了兵卡,他是真担心裴野会钻牛角尖。
好在听裴野这口气,倒是想得挺开。
池敬遥自从那人走了之后,就感觉到应该是出了事情。
他见裴野情绪不大好,没朝裴野多问,而是抽空问了裴青几句。
此事不算是什么机密,裴青也没必要瞒着他,便将事情简单朝他说了几句。
“裴小五是谁?也是你们的本家吗?”池敬遥问道。
前些年他在村子里的时间不多,所以村子里好多人他都认不全。
“小时候胖胖的,老喜欢惹是生非,不过他不爱在你跟前转悠,你应该不认识。”裴青道。
“你刚来家里那年,有一回他欺负你朝你要糖球,被你吓唬跑了。”裴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阶上坐下,道:“你当时拿我吓唬他,说若是他敢欺负你,就让我拿飞刀削得他跪在地上叫爹。”
裴野这么一说,池敬遥顿时想起来了。
那年他跟着容娘去地里捡花生,的确遇到过那么一个小胖子。
没想到他就是裴小五。
“二哥……”池敬遥走到裴野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看了对方一眼,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陪我坐一会儿吧。”裴野转头看他,难得冲少年笑了笑。
但这笑容落在池敬遥眼中,却令他有些心疼。
“二哥你等会儿。”少年说罢起身一溜烟跑了。
半晌后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个酒坛和两个酒碗。
“你知道的,我不爱饮酒。”裴野道:“饮酒会让人失去判断。”
“少喝一点无妨的。”池敬遥说着倒了两碗酒,递给裴野一碗道:“咱们兄弟俩还没好好喝过酒呢。”
裴野闻言便没再推
脱,接过酒碗与少年手里的另一个碗碰了一下,而后喝了一大口,少年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口,当即辣得直咧嘴。
裴野是真的很少喝酒,但几口酒下肚之后,竟也渐渐找到了其中的乐趣,尤其在酒意渐渐上头之后,心中的烦闷便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暮色低垂,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天色渐渐黑了,裴野稍稍有些醉了,才朝少年道:“离开祁州的时候,裴小五的兄长去找我,说让我在军中替他好好照看弟弟。”
池敬遥闻言拧了拧眉,知道裴野嘴上说着不自责,心中其实还是在怪自己。
尽管此事的确不是他的过错,但他依旧忍不住内疚。
池敬遥知道,他二哥素来如此,看着疏离冷淡,其实心软得很。
“你在南境的那几年,我常常想着,你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护着你,所以总忍不住想待身边的儿郎好一些,因为知道他们家中也有人记挂着他们。”裴野喝了一大口酒道。
池敬遥心中一暖,只觉十分熨帖。
他自己在南境的时候,也总是惦记着裴野在边城受伤没人照顾,所以医治旁人时也忍不住想更尽心一些。
虽然知道这于对方而言并不能改变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那么做。
就像那句话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概心里有在意的家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心里都会忍不住多生出几分温柔来。
“我在南境的时候,被人照顾得很好。”池敬遥道:“大概我遇到的人也都像二哥一样,所以才会待我那般善意。”
“但我做得却不好,当年跟在我身边的人,如今剩下了一半都不到了。”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忍不住有些难过,他心疼裴野,也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儿郎和他们的家人难过。
放到祁州营里,一条命或许不起眼。可他知道,在每个儿郎的家里,都会有人像他记挂裴野一般,记挂着自己的亲人。
“明日我便走了。”裴野突然开口道。
“又要……打仗了吗?”池敬遥问道。
“嗯。”裴野道:“这些年陈国死了很多人,咱们也死了很多人。”
他说罢看向身边的少年,借着夜色,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知道少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刻一定满是担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会死?”裴野突然问道。
“二哥!”池敬遥忙道:“你不会死!”
裴野淡淡一笑,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道:“我又不是神明,不过是肉.体凡胎,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会儿他酒意上头,说出的话便有些不大理智了,竟少有地带上了几分自怨自艾。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日郑彦平朝他说的那番话。
对方将自己的抗瘟丸给了旁人,险些丢了性命。
那日裴野去质问他,他朝裴野说了自己的秘密,还说……
因为得不到自己所求,反倒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死在对方面前。这样虽然有些自私,可至少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永远留在对方心里,好过后半辈子求而不得。
当然,裴野没他这么极端。
他也不忍心让少年承受这些。
他只是忍不住想起了郑彦平的话,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二哥……”少年大概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只小心翼翼看着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裴野伸手在少年脸颊上捏了捏,安慰道:“不吓唬你,二哥
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池敬遥闻言松了口气,心中那难过和担心却更甚。从前不在裴野身边时,他总是担心对方,如今他就在边城,还是忍不住担心。
一想到裴野要上战场,他心里就觉得不安。
“二哥。”少年伸手抱住他,窝在他怀里道:“让我想跟你一起去前线吧,我想去做点什么。”
“不行。”裴野道:“你留在这里炼你的药,不许跟着。”
“为什么?”池敬遥道:“我是个大夫……”
“大夫不缺你一个,你留在这里炼药也能救很多人。”裴野道。
他们此前倒是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问题,但当时裴野总觉得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所以多少带着点逃避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少年想跟着去前线,可他怎么能放心?
那可是刀剑无眼的地方,哪怕是留在临时的营地里,也危险重重。
“可是我想跟着你们一起……”少年坚持道,“从前不是说好了吗?”
“此事没的商量,你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裴野道:“前线的伤兵会有人负责护送回大营,届时你在营中一样可以救人。”
少年盯着裴野片刻,开口依旧是那句道:“可是我想跟着你。”
裴野闻言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动了气,那气并非是冲着少年,更多地是因为不安和担心。
他怕自己拦不住人,怕少年会跟着自己去涉险。
“你多大个人了,整天就知道跟着我跟着我,能不能改改你这性子?”裴野语气有些冷硬地道:“你已经十六岁了,是个大人了,不要再整日想跟着谁!”
“你是我二哥,我赖着你有错吗?”少年委屈道。
裴野看着他半晌,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早就没将你当成弟弟了。”
若是换做平时,裴野绝不会轻易朝少年说出这样的话。
但今日他喝了酒,脑袋本就一团乱,再加上出征在即,情绪难免失了克制,这才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池敬遥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裴野一身酒气,借着夜色看向少年,用他那素来喜怒不辩的声音道:“你从头到尾也没有入裴家的籍,你和大嫂才是一家人,裴宁管你叫舅舅,而不是叔叔……所以你原本便不是我弟弟。”
“二哥你在说什么?”少年惊讶道。
“往后,你别再叫我二哥了,我不想做你的二哥!”裴野道。
裴野心里这些话克制得太久,如今终于说出口时便有些顾不上分寸。
池敬遥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些,一时间脑袋里一团乱,只委屈地看着裴野,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裴野当成亲人,他也从未怀疑过裴野对他的感情。
可裴野方才却说,不想做他的二哥了……
“为什么?”池敬遥小声问道。
裴野似乎被少年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理智甚至短暂回笼了一瞬,但很快又失去了踪影。
他将酒碗放下,慢慢起身在廊下踱了几步,由于醉酒的缘故,他脚步有些不稳。
池敬遥怕他跌倒,上前伸手扶住他,却被裴野一把甩开了。
“不要……再与我这么亲近了。”裴野有些烦躁地道。
“二哥你怎么了?”池敬遥问道:“你这样我害怕……”
裴野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为陈国的偷袭愤怒,一时为小五的死难过,一时又
为池敬遥担心,生怕少年当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前线……
诸多情绪混杂,以至于他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偏偏少年没喝多少酒,这会儿还挺清醒,听了他那番话既茫然又委屈。
这样的少年,令裴野更加无法理智思考了。
“我告诉你为什么……”他看向少年,而后慢慢凑近,将人困在了自己与墙壁之间。
少年个头本就比他小一些,这会儿乖乖巧巧贴墙站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还记得上元节那晚,在城楼上发生的事情吗?”裴野说着凑得更近了些,说话时几乎凑到了少年耳边,那气息灼/热/滚/烫,惹得少年不由有些不自在。
“是细作的事情吗?”少年问道。
“不是。”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一怔,骤然想起了两人躲在夹缝中时发生的事情。
“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时疫的时候我和你睡在一起,需要每日都吃你的清心去火丸?”裴野问道。
少年脑袋一片空白,半晌没反应过来。
裴野与他离得太近了,那压迫感令他下意识觉得不安。
而眼前的裴野,与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周身都带着一种陌生又危险的感觉。
池敬遥从未面对过这样的裴野,所以不知该如何反应。
“明白了吗?”裴野问道。
“二哥……”少年下意识唤道。
裴野闻言一怔,骤然被少年这称呼激到了,明明他都暗示地这么清楚了,对方怎么还不明白?
裴野捏着少年下巴,心中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蛊惑着他对少年做点什么。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快要失控了。
然而就在这时,少年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在了他手背上。
裴野目光登时恢复清明,狼狈地将人放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二哥……”少年应该是被吓坏了,惶然之际下意识还在叫他。
裴野心中的内疚和羞愧骤然涌起,令他几乎连面对少年的勇气都失去了。
“别叫我二哥了,我不配当你二哥。”裴野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了廊下。
池敬遥呆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思绪翻涌,不断回忆方才裴野的一举一动,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裴野不想做他二哥,不是因为嫌弃他,也不是因为讨厌他。
而是因为,对他生出了其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