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受了杨跃那番话的影响, 池敬遥当晚做梦又梦到裴野了。
这一次,他不知为何梦到了上元节那晚。
梦里他和裴野站在城楼上等着看烟花,裴野挡在他和人群之间, 为他隔出了一小片地方, 他拿着手里的炸年糕,正小口吃着。
烟花爆开的那一刻, 池敬遥仰头看向烟花。
待他转过头打算朝裴野说什么的时候,却对上了裴野灼热的目光。
那一刻两人离得极近, 裴野看着少年,忽然俯身在少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在梦里的缘故, 池敬遥只是怔了一下, 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既没有推开裴野,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就像那梦境不受他自己控制一般。
“二哥, 你干什么?”梦中的池敬遥朝裴野问道。
“你嘴角沾了糖渍。”裴野坦然地道:“我帮你弄干净。”
少年对这答案丝毫没表示疑惑,只点了点头便开始继续吃手里的炸年糕。
然而下一刻,不知为何,他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杨跃。
与此同时,又一颗烟花爆开,梦中的池敬遥又下意识转头去看烟花。
待他回过头来的时候, 就见杨跃也正用先前裴野看他时那种眼神看着他。
紧接着, 杨跃俯身凑了过来。
但少年根本没给他凑近的机会……
梦中的少年想也不想, 抬手便给了杨跃一拳。
这一拳挥出, 池敬遥只觉手背一片酸疼, 竟是疼醒了。
“你干什么呀?”杨跃在一旁捂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听你一直说梦话, 以为你做噩梦, 想过来叫醒你,结果你闭着眼睛就给我来了一拳!”
池敬遥:……
“对不住,没伤着你吧?”池敬遥一脸内疚地道。
“还好你手劲儿小,不然我牙估计都得掉一颗!”杨跃嘟嘟囔囔回到了自己床上,又忍不住问道:“梦见什么了?嘴里念念叨叨的。”
池敬遥想到方才的梦,顿时有些别扭,忙道:“不记得了……我有说什么吗?”
“就听见你二哥二哥的叫,不知道在梦里跟裴将军干了什么!”杨跃道。
池敬遥:……
他下意识摸了摸嘴角,耳根不由泛上了几分薄红。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杨跃,他二哥在梦里帮他舔掉了嘴角的糖渍,更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在梦里也揍了人一拳。
后半夜池敬遥睡着之后,便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当然这回梦里没杨跃什么事儿了,只有他和裴野。
他一会儿梦到自己躲在裴野怀里吃炸年糕,一会儿又梦到裴野说他嘴上有糖渍……
后来,他还梦到自己和裴野躲在哪个缝隙中的情境。
事情发生那晚,他丝毫不觉得别扭,但这回在梦里,他却和裴野一起尴尬了。
更令他无奈的是,次日一早醒来,他发现了更尴尬的事情……
“昨晚冲完澡你不是刚换的衣服吗,一早起来又换裤子?”杨跃随口揶揄道。
池敬遥瞥了他一眼没做声,而后拿了一颗清心去火丸吃了。
当日,池敬遥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大对劲。
在帮这伤兵处理伤口时,他倒是比较专注,可一旦稍稍闲下来,他便会有些魂不守舍的。
“你这一大早又是换裤子,又是吃清心去火丸的,如今还一直愣神。”杨跃得空朝他笑道:“我看你不对劲啊。”
“管好
你自己行不行?”池敬遥没好气地道。
杨跃见他不大自在,越发来了兴致,小声问道:“让我猜猜看。”
“别瞎猜,我就是太累了,跟我二哥一点关系都没有。”池敬遥道。
因为杨跃没事儿老拿裴野的事情来揶揄他,他下意识便先反驳了杨跃,却没想到自己这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我可没提裴将军的事情,是你不打自招。”杨跃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联想道对方昨晚朝他问的问题,恍然道:“我知道了,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吧?”
池敬遥抬脚就想踹他。
杨跃忙改口道:“不对,应该是情窦初开才对。”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跟裴将军什么都没干过吗?”杨跃道:“以前我还不信,不过经过对裴将军的考察和认识,我觉得他的确是挺君子的,应该是真没跟你亲近过,毕竟你之前还小。”
池敬遥没和别人讨论过这样的问题,其实还挺想找人倾诉一下的。
但这种事情说起来又有点难为情,所以他面上不大好意思主动和杨跃讨论。
虽然他勉强算是活了“两辈子”,可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他确实毫无经验。
“你从前年纪小,虽然知道自己是裴将军的童养媳,但未必懂别的事情,亲近他肯定也只是将他当成亲人一般。”杨跃头头是道地帮池敬遥分析道:“但是如今你长大了,再加上裴将军英武不凡,日子久了你自然也就对他动了心思,这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池敬遥道。
“你昨晚问我那个问题,不就证明你的心思了吗?”杨跃道:“你日日同我相处,总不可能是误以为自己喜欢我才那么问吧?”
池敬遥被他戳中心事,当即不愿再理他,索性躲了出去。
他虽然在感情上是个迟钝之人,但经过杨跃的“点拨”之后,多少也有点开了窍。
若是换了旁人,多半要纠结许久,毕竟他和裴野都是男人,这种感情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不见得人人都能接受,更何况是古代了。大部分遇到这种问题的第一反应,估计都是否认和逃避。
但池敬遥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若他没想通便罢了,一旦想通了就不爱钻牛角尖。
何况他这会儿属于是少年人情窦初开,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状态,内心还隐隐带着些许兴奋和雀跃,所以压根也顾不上烦恼别的事情。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见裴野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见了面能做什么,但就是想见对方。
大概是他这念头太强烈,次日黄昏时,池敬遥从伤兵的营房内出来,远远便看到裴野立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池敬遥从前甚少去关注裴野的外表,如今仔细一打量,发觉裴野身量挺拔,气质英武,一张脸棱角分明,俊美非常,妥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可惜他从前极少关注这些,倒是很少有心思欣赏过对方。
“二哥,你不是要出战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少年快步奔到裴野面前,问道。
先前裴野已经朝他说过,祁州营里比较安全,所以他也没太避讳什么。
“明日一早走,今日再过来看看你。”裴野道。
他说罢见左右无人,便从背后拿了一束野花出来。
那野花个头不大,看着小小一束,倒是怪可爱的。
只是被裴野这么一个高大挺拔的人拿在手里,多少显得有些违和。
“过来的路上见外头长了几株,还挺好看的,估计你整日忙着也顾不上出去看,就折了两支送
你。”裴野将手里的野花递给了池敬遥。
少年伸手接过裴野递过来的野花,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花。
他手里拿着花,偷偷打量了裴野一眼,暗道自家二哥竟还有这样的一面?从前真是没看出来。
“多谢二哥。”池敬遥忙道。
少年手里攥着那束野花,忍不住问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裴野道。
少年闻言不由拧了拧眉,看起来有些担心。
裴野见状忙道:“这束花枯萎之前,应该就能回来吧。”
“那我明日就将它拿到外头晒着。”池敬遥脱口而出到。
“这么盼着我回来?”裴野问道。
他话问出口又觉得有点不妥,不等少年回答便淡淡一笑,道:“仗早些打完,你们这边伤兵也能少一些,我也盼着自己能早些回来。”
池敬遥抬眼看向他,又有些不大自在地挪开了眼睛,而后开口道:“你等我一下。”
他说罢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裴野见状便跟在了后头,却停在门口没进去。
片刻后,少年从营房内出来,手里多了一个荷包,另一只手里的花束还没顾上放下。
“这个给你。”池敬遥道。
裴野一看,发觉是池敬遥那只旧了的荷包。
当时池敬遥将那刺客杀了之后,又将旧荷包取了回来。
这只荷包是数年前容娘给他绣的,裴野也有一只一样的,所以他一直很珍惜。
“里头是什么?”裴野接过荷包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少年有些别扭地道:“不过你现在别打开,等你……打完仗回来再看。”
“那你怎么不等仗打完了再给我?”裴野失笑道。
“对哦……”池敬遥一怔,伸手又要去拿。
裴野哪肯再还给他,当即塞进了衣袋里,道:“我现在不看便是。”
“走了。”裴野又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像是恨不得将刻进眼睛里似的。
池敬遥轻咳了一声,手指微微一动,很想握一握裴野的手。
自从裴野朝他表明心意之后,他就很少和裴野有太过亲近的举动了。
但他如今面对裴野,早已没了先前那份坦然,反倒开始畏手畏脚了。
裴野等了片刻,见少年没有动作,稍稍有些怅然,但还是转身走了。
他们出战这日,天气有些阴沉。
到了晌午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那雨势并不算太大,却让人心中不由有些发闷。
“舍不得啊?”杨跃看着立在外头的少年问道。
“对了,你来这边之后,是不是都没去见过你爹?”池敬遥问道。
“他不喜欢战前和家人团聚,觉得那样不吉利。”杨跃道。
其实他和池敬遥的事情,裴野早就告诉杨城了,杨跃也知道。
但杨城既然不来见他,他自然也不会去坏了规矩。
他们父子俩的性情,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似的,所以很容易理解对方。
“不吉利?”池敬遥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他就是瞎琢磨罢了。”杨跃道。
话虽然这么说,但池敬遥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
大概是因为知道战争快要结束了,他反倒一日比一日紧张。
“你说,他们这一仗能打多久?”池敬遥问道。
“不好说,快则几日,慢就……遥遥无期了。”杨跃道。
少年闻言叹了口气,心中那不安越发浓烈了几分。
后来,每日都有伤兵不断从前线返回。
池敬遥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没了胡思乱想的时间。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带回来的消息始终是战事胶着。
池敬遥住处的那束野花,尽管被他放了水养着,也还是慢慢干了。
数日后,伤兵营总算来了个熟人,却不是裴野,而是杨城。
杨城被送过来的时候,腿上伤得极重,因为处理得潦草又拖延了许久,再加上一路伤情又恶化了,来的时候人看着不大好。
他被送过来那日,池敬遥正在后头忙,是杨跃亲自来找的他。
池敬遥从来没见过杨跃哭,这一次算是头一遭。
“还有救吗?”杨跃待池敬遥帮杨城检查完伤口之后问道。
“你自己也是大夫,应该会有判断。”池敬遥道:“人应该是没大碍,腿不好说。”
杨跃当着杨城的面不好意思再哭,便只暗暗扯着池敬遥的衣袖道:“求你了,你一定要救他。他是将军,不能没有腿。”
“我知道。”池敬遥也顾不上安慰他,当即便和章师兄一起帮杨城处理了腿上的伤口。
杨城毕竟是祁州营主帅,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想而知这一战有多惨烈。
但池敬遥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只能倾尽所能去医治杨城。
“将药先给他喂下去,找个人看着,随时留意着点。”池敬遥朝杨跃道。
杨跃闻言忙连连点头,自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臭小子,是不是偷偷哭了?”杨城待营房中没人之后,朝杨跃问道。
“您伤成这样,祁州营怎么办?”杨跃吸了吸鼻子问道。
杨城一笑道:“有裴野在呢,无妨。”
“仗还要打多久?”杨跃问道。
“没几日了,估计很快就结束了。”杨城叹了口气道:“可惜在边城守了这么多年,最后这几日反倒不能亲自上阵了。”
“爹……”杨跃坐在榻前,一边帮杨城擦身体,一边道:“我说句心里话,您别骂我。其实看到您受伤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我虽然难受,却也有点庆幸……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您是祁州营的主帅,我这么想很丢人。但是我只希望您能活着……瘸了就瘸了吧。”
杨城闻言抬脚就要踢他,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错了,您别生气。”杨跃忙道。
“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杨城无奈叹了口气,而后突然一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打死不带着你了吧?我已经豁出命去了,若你也与我一样,将来你娘怎么办?”
杨跃岂会不知他的心意,闻言鼻子一酸,眼眶又有些泛红。
“还有,池大夫说了,我不会瘸,你小子少咒我。”杨城道。
杨跃闻言不由破涕为笑,心中总算松快了不少。
自杨城被送来之后,伤兵营里的人便一日比一日多。
池敬遥私下去问过杨城,想知道裴野什么时候回来,杨城只说快了。
但这个快了却显然并不快。
池敬遥几乎每日都会去朝新来的伤兵问,他没问裴野,只问战事。
但得到的答案差不多都是“快了”“很快”“不久”……
池敬遥每天都满
怀期待,但那期待却日日落空。
头些天,他已经和阮包子相认了,这几日阮包子也日日替他打听,但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
直到某一天,有人来报,说祁州营大胜。
裴野拿了陈国那位上将军的人头。
杨城大喜,非要拖着伤腿亲自去迎裴野回营。
然而当日祁州营各部纷纷回营,却唯独没见到裴野。
池敬遥也不好跑去问,只能在伤兵营等着消息。
他知道,裴野回来之后,定然会来见他的。
可少年满心期待等了半日,等来的却是裴青。
他远远看到裴青独自一人时,心中便咯噔一下,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池大夫……”裴青走到他面前,开口道:“您手头上的事情先放一放。”
少年闻言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却又没敢问。
好像他只要不问,就不会听到坏的结果一般。
裴青带着他一路到了一处营房外头,这才顿住脚步,朝池敬遥道:“返程之前人就昏迷了,最后叮嘱我,让我告诉你的时候委婉一些,别吓着你。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不害怕……”
“他……”少年开口,却有些失语。
他平复了片刻,才哑声问道:“还活着吗?”
“嗯。”裴青点了点头。
池敬遥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好在不是他最怕的结果,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不算是最坏的消息。
杨城和祁州营的另外两个将军都在帐中,章大夫也在。
众人见池敬遥进来,便朝一旁闪了一下,以便少年能看到榻上躺着的人。
少年抬眼望去,便见裴野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榻上,胸口的位置插.着一支折断了的箭。若非他胸口还微微起伏着,池敬遥几乎要怀疑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箭伤的位置比较棘手,他们在前线不敢贸然拔.箭,只能将人带回来。”章大夫叹了口气,朝池敬遥道:“我方才号过脉,脉象很微弱,若是拔箭,只怕……”
后头的话他没说,但池敬遥是大夫,自然知道。
这种情况,若是吊着命还能拖延几日,若是将箭拔.出来,弄不好当场人就没了。
众人都看向池敬遥,原以为少年可能会就此崩溃,可他却出奇地冷静,那样子甚至比杨城受伤时都还要沉稳一些。
“杨将军,能不能让你的人先出去?”池敬遥开口道。
杨城闻言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裴青立在一旁,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将箭拔.出来。”池敬遥道。
“可是这很冒险……”章大夫道。
“箭不拔.出来,他能多活几日,但也只是几日罢了。”池敬遥走到榻边,伸手握住裴野的手,道:“我想让他活过来。”
章大夫闻言点了点头,当即让裴青着人去准备东西。
池敬遥则小心翼翼帮裴野将身上的衣服都剪开。
裴野身上沾了好些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少年拿着布巾慢慢帮他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而后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好多药丸,但凡他觉得能有点用的,他都兑换了一颗,打算一股脑都给裴野用上。
“这药丸只怕是不好吞下去。”章大夫提醒道。
池敬遥思忖片刻,让裴青弄了一碗水,将药丸都丢在里头化开。
他拿勺子试了几次,发现不大能喂进去,便将药含在嘴里,哺给了裴野。
裴青在一旁看着,不由吓了一跳,忙避开了视线。
好在裴野还能下意识吞咽,倒是将药都咽进去了大半。
“我来还是你来?”章师兄问道。
少年想了想,道:“都是一样的,能不能撑过去全看天意了……我来吧。”
他说着示意章大夫和裴青帮忙按住裴野,自己则伸手握住了那一截箭身。
但他握住那箭身良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裴青看向他,只当他是害怕了,正寻思要不要说点什么。
实际上,从池敬遥进来之后,那状态就一直不大对劲,不哭也不闹,冷静得有些过分。
裴青甚至怕他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失控。
然而少年那神情看着却不像是要失控的样子。
“不行,我力气不够大。”池敬遥放开那截箭身,道:“若是一次不成,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说罢看向裴青道:“你来吧,你力气大,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裴青闻言点了点头,跟他换了个位置。
池敬遥耐心地朝他说了发力的时机,以及要领,态度依旧冷静地可怕。
裴青见他如此,心中也跟着沉稳了许多。
他办事素来利索,一把握住箭身,依着池敬遥说的要领,将箭拔了出来……
这几日,裴野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是从他中箭那日开始的。
当日他用飞刀射中了陈国那位上将军,但对方反应极快,稍稍避开了些许,致使他那一刀失了准头。裴野怕他没死透,便寻机又补了一刀。
但当时的情况极为混乱,对方中了第一刀之后便被人护住了。
裴野那第二刀一直没找到机会,为了能确信将对方置于死地,裴野只得冒险……
事已至此,他不想功亏一篑。
结果就是,那位上将军死得透透的了。
裴野却也因此受了伤,还损失了一把池敬遥送他的飞刀。
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裴野就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了。
这一路上昏昏沉沉,他好几次都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却又不大甘心。
他不怕死,可他不愿连人都见不到一面,就这么死了。
原以为见了少年,也就能安安心心地走了。
直到那日,他混混沌沌之中听到了少年在耳边朝他说,说要兑现那第三个愿望。
裴野半梦半醒间,心说这回怕是不大好办了。
随后,便闻少年低声说,要他活着。
少年留了这么多年没舍得用的那个愿望是——要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