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 曹秋澜说道:“既然这样, 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张善信, 不如在门缝里留一张纸条吧。”
其他人也都是点头,他们固然有些担心张曼柔的安危,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她这里等着,鲁少易的事情也还没解决呢。给她留张纸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张曼柔回来之后看到纸条,自然就会明白他们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联系他们了。
至于到时候张曼柔到底愿意不愿意联系他们,那就是张曼柔自己的选择了。如果可以, 他们都是愿意拉张曼柔一把的,但假如她自己有别的想法, 他们也不是非得求着要帮她。
在危险的任务里,谁都负担不了谁的生命, 更决定不了别人的人生。别说是在无限恐怖游戏里了,就算是在平常的生活里, 有人要作死也是拦不住的,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曹秋澜拿出纸笔,写下了他们晚上要做的事情, 以及他自己和鲁少易的房间号,便把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去。
“走吧,去鲁善信的房间。”随着曹秋澜的话音落下,众人转身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酒店的走廊十分狭窄, 虽然开着灯,但昏黄的灯光不算很亮,总给人一种幽寂恐怖的感觉。尤其他们原本就身处在恐怖之中,这种感觉就更加容易被原本敏感胆小的人放大了。
鲁少易原本其实不是这种人,但昨天晚上的经历吓破了他的胆子。即便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他还是感觉到恐怖如影随形,仿佛隐藏在走廊里任何一道阴影之中,或者远处的黑暗里,随时可能扑出来在他身上撕咬一口。他不由想起了腕表上留下的那个名字——恐惧之主。
恐惧之主,主宰恐惧的人吗?鲁少易其实一直想不通,这个恐惧之主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或许是像里写的那样,他们这些任务者的恐惧情绪会被腕表收集,成为恐惧之主的能量来源。也或许恐惧之主,只是拿他们这些任务者取乐,就是喜欢看他们垂死挣扎、惊恐尖叫的样子。
可能性太多太多了,鲁少易上学的时候理科学得不是很好,但这一刻他却想起了数学里,初等数学无法解释高等数学的那种感觉。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没有站到那个位置,或许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恐惧之主的想法吧。思维这么一发散,鲁少易心里的恐惧倒是稍微减轻了一些。
409房间很快就到了,鲁少易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掏出房卡开门进去。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即便是单人房放也十分宽敞,他们五个人一只猫一起走进去,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鲁少易只是洗漱了一番,并没有收拾房间,也嘱咐了酒店方面不用进来收拾。所以此时,屋子里还是他们早上走的时候那副乱糟糟的样子。
虽然对田霏没有任何非道德的想法,但让女士看到自己乱糟糟的房间,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鲁少易赶紧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把该归位的东西归位,请他们到沙发上落座,又把电热水壶插上烧水,张鸣礼也给他帮了点忙。等给几人倒了开水,又把之前买的坚果倒出来当小食,鲁少易才算忙完,也坐了下来。然而他一坐下来,就发现大家这么坐着,好像也有点尴尬。
“昨晚我遇到事情是在十二点左右,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玩点什么打发时间?”
其他人听了都是一副兴致缺缺地样子,曹秋澜说道:“贫道该做晚课了。”其实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他平时做晚课的时间,不过事出有因,规矩也不是完全不能变通。
“我也是。”黄洛也说道。他性格虽然跳脱了一点,毕竟是年轻人嘛,但向道之心却是十分坚定的。张鸣礼连忙起身,检查了一下门窗有没有关好,毕竟是公共场所,不好打扰到别人。
鲁少易也站了起来,兴奋地看着他们,他还记得早上听他们诵经时那种安定的感觉。
黄洛说道:“曹道兄请。”曹秋澜也不推辞,他们早上也是如此。虽然身边没有神像也没有香炉,但他心中存想,向各方神灵献上心香一捧,随后开口唱道:“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契,炼质入仙真……”黄洛在他开口之时立即接上,虽然没有伴奏,但两人的唱腔也十分悦耳。
鲁少易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就是那种感觉一点都没有错,他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心里的恐惧和慌乱也完全消失了。田霏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平淡,变成了稍显吃惊。虽然完全听不懂曹秋澜他们唱的内容是什么,可他们的唱诵,似乎真的有一种神奇的无法解释的力量。
田霏感觉自己从漂浮的状态沉淀了下来,心里的那些戾气,那些悲伤,那些疲惫,所有那些负面的情绪统统都消失了。她曾经经历过很多死亡,因为身份和任务的缘故,手上也沾染过鲜血,虽然那些都是该死之人的鲜血,但杀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即便田霏知道她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正是因为心里的那份疲惫,那种对杀戮生活的厌烦,在知道有人可以取代自己之后,田霏才选择了退役。但没想到,刚刚退役就被任务腕表选中,成为了一个任务者。之后的生活,对田霏来说比没有退役的时候更加难以忍受,她感受到了太多的无能为力,经历了太多的死亡。
即便田霏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很多时候也真的有点崩溃的感觉,她负重前行太久了。但今天听到了曹秋澜他们诵经的那种韵律,田霏心里的一切重担在这一刻彻底地卸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这份轻松让她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一个笑模样了。若是让她从前的战友看到,怕是会惊呆,冷面罗刹居然也是会笑的。
半个小时后,诵经的声音停了下来,田霏也从那种状态里清醒了过来。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郑重地对曹秋澜他们说道:“谢谢。”虽然诵经声停止之时,她也就从那种轻松的状态之中出来了,但不可否认,此时她的心理状态比起听他们诵经之前,确实是要好多了。
“福生无量天尊。”曹秋澜对着田霏一拱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已经放温的水润润喉,连续唱诵了半个小时对嗓子来说还是挺累的,当然这和真正的斋醮科仪比起来,肯定又要轻松很多。有些斋醮科仪,需要连续几个小时不说,甚至可能还要连做好几天。
众人重新坐下,田霏问道:“曹道长、黄道长,信道能让人心灵安定吗?”
曹秋澜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钢铁一样强硬的女人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但同时他又明白,无论如何坚强的人,心里也会有柔软的地方,两者其实并不矛盾。
他想了想,说道:“田善信,如果你想要追求那种宁静,又不知道该如何追求的话,我建议你可以找那些接纳短期出家的信众的道观去生活一段时间,看看那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谢谢曹道长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田霏点头说道,说完便再次闭口不言了。能够在人前展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能够开口向别人求助,对田霏这样习惯于依靠自己的人来说,已经是挺困难的一件事情了。她不会允许这成为常态,这不是她的人生哲学,也不是她的处事方法。
田霏才说完,鲁少易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曹道长、黄道长,刚刚那个,你们能继续唱吗?啊,不行也没关系,我就是感觉……感觉听到你们唱诵的声音,心里就不会害怕了,有种安全感。不,还是算了,你们当我没说吧。”话一出口,鲁少易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挺过分的。
曹秋澜和黄洛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他们难道还能一直陪在鲁少易身边诵经给他听不成?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想了想,曹秋澜突然对张鸣礼说道:“玉礼,你继续练经韵吧。”一直诵经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教张鸣礼练习经韵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这样对鲁少易有没有效果。
“是,师父。”张鸣礼倒是没啥意见,反正平时这个时候,他也基本上都是在做这些事情。不是在练经韵,就是在练琴,要么就是在背诵经文,现在就是多了几个观众。
黄洛平时自己就是最小的一辈,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大师侄,对指点张鸣礼练习经韵也挺有兴趣的。而且巧合的是,黄洛家和玄枢观一样,用的都是正统的广成韵,一点不担心教歪了。
听着张鸣礼练习,黄洛还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经韵的日子。
黄洛说道:“我那时候学了一年的经韵才算是会唱。这大概也要看天赋吧,几年前我在天师府培训的时候,听同一批培训的师兄弟,还有天师府那边的师兄弟说的,他们有些学得比我快,有些学的比我还慢。学的最快的一个,我记得也用了半年的时间,挺不容易的。”
“哦。”曹秋澜冷漠脸,没有接下这个话题,他知道经韵难学,全真的人还有一句话叫做“澄澄澄半年”,说的就是没有半年以上的学习,根本唱不会澄清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