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曹秋澜他们开口询问, 那只鬼先就战战兢兢地叫起了冤, “道长, 我冤枉啊!我没做过坏事啊, 别杀我!”杜崇友满肚子的腹稿都被这一句话叫的烟消云散, 心里再次怀疑起来, 这只鬼好像是真的有点傻,说不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能知道制造局的秘密吗?
曹秋澜眼角一抽, “你好像已经死了。”他当然知道这只鬼没有做过坏事, 或许做人的时候不能说一点错都没犯过,但做鬼的时候确实没有。他身上一点血煞之气都没有,是没沾染过人命的, 甚至于他身上的执念都不重, 把他束缚在这里的并不是他自己, 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只鬼闻言,理所当然地说道:“就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所以才不能再死一次啊, 鬼死了那不就魂飞魄散了吗?我不要这么惨哇!”说着说着, 这鬼越说越伤心, 居然哇哇大哭起来,虽然他并没有眼泪这种东西。完成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悲伤里的鬼,甚至忘记了恐惧。
看着哭得忘我的鬼,刘谷灏小声地对杜崇友说道:“完了,这鬼是真的傻, 怎么办?”果然,能这么轻易被他们抓住的鬼,就不可能是聪明的,只是没想到会傻的这么夸张。
曹秋澜听到了,托腮说道:“抓都抓了,先随便问问吧。喂,那只鬼,你先别哭了,好好回答问题我们就不杀你,还会超度你送你去轮回,怎么样?”
那只鬼显然哭的也不是那么投入,并没有漏掉曹秋澜的话,然后立马就不哭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露出两只眼睛来怯怯地看着曹秋澜,“真的吗?你们不会杀我,还会超度我?”
曹秋澜不动神色地移开了视线,现在的鬼都是这么回事,这么辣眼睛!又不是娇小可爱的小姑娘或者小男孩,这么大只,长得还这么硬汉,做出这种样子是真的不好看啊!
不过算了,行吧,硬汉也有卖萌的权力!曹秋澜忍住吐槽的冲动,目光放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说道:“前提是你要好好回答问题!”虽然即便这只鬼不肯配合,最终他们也是要超度他的,但这点现在还是别说的,免得这只鬼有恃无恐不肯说,即便曹秋澜其实也怀疑他到底知道什么?
那只鬼倒真不是什么硬骨头,似乎也没什么想要保密的东西,十分配合地表示不管曹秋澜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是他知道的,他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对他已经没什么指望了,曹秋澜还是问道:“你先说说你自己吧?你是谁?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徘徊?”
“我是……”这问题简单,那鬼正想说话,突然愣住了,表情变得茫然了起来,“对哦,我是谁来的?我是怎么死的啊?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他抱住头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好像是头痛。曹秋澜等人默然无语,原来鬼也会头痛的吗?以及,他们只知道这只鬼傻,没想到居然傻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我叫……我叫刘子凡。对,我叫刘子凡。”鬼依然捂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
曹秋澜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打扰那只鬼,静静地等待他想起更多东西。果然,随意自己的努力回忆,名为刘子凡的鬼,慢慢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生前以及死后的记忆,“我……我是孤儿,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们家的亲戚也都死的早,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成年以后,我得到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生活了。我用这笔遗产开了一家花店,卖盆栽的那种,我运气不错,虽然是磕磕绊绊开始做生意,但收入意外地不错。后来我和一个经常来我店里买花的女孩结婚了,我们生了一个孩子,我死的时候,他都五岁了。”
“我是怎么是的来着?哦对,我是被
烧死的。我去进货的时候,住的宾馆失火了,我当时睡得太死了,直到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才醒过来,但已经太晚了,我没有逃出去。幸好,幸好我的妻子没出事,我们的儿子不用像我一样变成孤儿。我有不少存款,足够他们生活了。”
“死后,我还以为会有鬼差来接我去地府投胎。但是,我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等到。等了七天吧,就是我头七一过,我突然感觉有一个地方在吸引着我,就忍不住飘过来了。”
“其实我也搞不懂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甚至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我觉得呆在这里会让我比较舒服,这里很有很多同伴,虽然他们都不和我说话。不过反正来都来了,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在这里呆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渐渐地就忘记了过去的记忆。”
找回记忆之后,刘子凡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傻了,不过也依然不是很聪明就是了。听他说完,曹秋澜他们十分无奈。得,这果然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他们果然白抓了。想了想,曹秋澜说道:“委屈你先在玉石里呆几天,过几天我们就设坛超度你。”
超度法会可是个大工程,这里这么多鬼,要一个个超度,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完工,当然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先搞定了,然后来一个集体超度。刘子凡看起来有点想反对,不过他没有反对的机会,就又被曹秋澜塞进了玉石里,然后放到了他最害怕的神坛面前。
其实只要他不作死,神光并不会伤害他,甚至可以温养他的灵魂。
但害怕的情绪并不会因此而减轻,想鬼这种阴属性的东西,对神力的恐惧是天生的,因为属性相克。只是有些鬼可以克服这种恐惧,毕竟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但刘子凡显然不是这种鬼,他是脑子不太灵光的直觉系,即便好处并不会因为他的恐惧而减少,可害怕就是害怕。
没管瑟瑟发抖的刘子凡,张鸣礼他们商量着继续出去抓鬼了。抓一只鬼没有问道想要知道的东西怎么办?当然是再抓一只了。张鸣礼他们坚决贯彻了这个中心思想,很快就又抓了一只鬼回来。这次任务者们就没有去围观了,因为他们发现,围观真的没什么用处。
他们看不见鬼啊!更悲伤的是,就连曹秋澜他们问话的时候,任务者们也听不见鬼说了什么。
所幸曹秋澜他们愿意分享,而且也需要让魏元梅他们知道,所以把刘子凡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鸣礼他们抓住的第二只鬼也是一只男鬼,同样十分年轻,看着是有二十几岁的样子,模样也比灰头土脸,应该是被烟熏的刘子凡好看多了。和刘子凡一样,他开始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的生平了,经过回忆之后才想了起来,说道:“我叫刘言,是个营养师。”
“我是个孤儿,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我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掉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们死后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听说是因为我们家的亲戚全都死光了。我是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美女,结果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了电线杆上,然后就撞死了。”
死后,刘言也是和刘子凡一样,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这个地方对他的吸引力,然后就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这里,并且留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他同样一无所知。对此,曹秋澜他们除了无语也只能无语了,这位仁兄感觉怎么比刘子凡还傻呢?死法也特别清奇,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三只鬼是只女鬼,年纪同样不大,大概三十岁上下。“我叫刘月,生前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做行政文员。我是个孤儿,未婚。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海难死了,家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的死因是触电,当时公司电路出了问题。”
“本来已经切断了电源,但不知
道是怎么回事,有人又把电源接通了,我去检查的时候就触电了。我孤身一人,也没什么牵挂,感觉这地方呆着挺舒服,就留下来了。”
第五只鬼也是一只女鬼,三十几岁的年纪。“我叫刘伏珠,是个演员,不是什么有名的明星,就是演小配角那种十八线演员。我是个孤儿,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的死因别人告诉我,是吃饭的时候噎死的。我觉得这挺奇怪的,他们或许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死的时候我正在国外旅游,毕竟我们这一行赚的比较多。”
“总有人跟我说,国外的治安不太好,我以前还不相信。结果晚上出门的时候,在小巷子里遇到了想要劫财劫色的歹徒,我拼命反抗,然后就被歹徒杀掉了。”
曹秋澜心情复杂,这位大姐也是真的不容易啊,死在国外还要飘回来,这得是飘了多久啊,真是辛苦了。把刘伏珠的鬼魂也塞回死玉了,放到神坛上,曹秋澜暂时阻止了他们继续去抓鬼。
一来他们已经问了不少鬼了,现在需要先总结一下目前得到的线索。二来时间不早了,他们好先吃午饭了。“大家有什么想法?”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曹秋澜当仁不让地当了主持人。
看一时之间没人说话,为了不让自家媳妇冷场,董一言当仁不让地说道:“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们抓到的这五只鬼,生前全部都姓刘。就算刘是个大姓,也不至于这么巧合,你们出去随便一抓抓到的就是姓刘的鬼。这只能说明一点,很多能制造局里滞留的绝大多数鬼生前都姓刘。”
而这么多姓刘的鬼聚集在一起,要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显然连鬼都不会相信。
张鸣礼接口说道:“不仅如此,这些生前姓刘的鬼,还各个都是孤儿,父母早亡不说,家里的亲戚也基本都死绝了。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刘这个姓氏被谁诅咒了一样。”
魏元梅补充道:“肯定不能是所有姓刘的都被诅咒了,我们在别的地方见到的刘氏家族还是挺正常的。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小琼县的刘姓被诅咒了,或者他们干脆其实都沾亲带故。”
孔良剑突然问道:“之前我们在小琼县史志资料上看到的,小琼制造局幕后的几个大佬,都姓什么来的?”他这样一说,魏元梅立刻就把资料翻了出来,现场查找起来。
几分钟后,魏元梅神色一松,说道:“果然如此,小琼制造局最初的发起人和总负责人就是姓刘的,名字叫做刘权。这些刘姓的鬼,很有可能就是刘权的后代,有人诅咒了他们家。”
刘谷灏说道:“那这个诅咒刘权后代的人,实力不弱的,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诅咒还有这么强的效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一开口,其他人才猛然意识到,这位也姓刘来着。
但刘谷灏显然没什么兔死狐悲的情绪,大家于是也掩饰了表情,权当没想起来。
张鸣礼说道:“总之,这恐怕不止是权力争斗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权力之争,没必要使用这么狠毒的诅咒。毕竟诅咒这种东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一旦反噬,后果更加可怕。”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其实从他们在小琼制造局的建筑里找到的那些尸体还有血液的身体就可以看出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十分惨烈,绝不是权力斗争这么简单。胡小龙看了看众人,发现谁都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犹豫着问道:“不如,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讨论?”
简单的午饭过后,张鸣礼继续去抓鬼。也许是吃了个饭之后转运了的缘故,这次他们终于抓到了一只不姓刘的鬼。这是一只十分年轻的男鬼,最多就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相貌青涩。
“我姓顾,顾山,是个兽医。不是那种给宠物
看病的宠物医生,而畜牧站给家畜看病的那种兽医。我是个孤儿,小时候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一起跳海死了,之后就一直一个人。”
“死因是去景区游玩走栈道的时候,栈道突然坏了,然后我就掉下去摔死了。”
曹秋澜等人表情唏嘘,这位虽然不姓刘,但就人生经历来说,真是和姓刘的鬼一样凄惨啊。
想了想,杜崇友道长突然问道:“你母亲……是不是姓刘?”看来这个诅咒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姓刘的人,包括姓刘的外嫁女生的孩子,甚至还会影响到刘姓女的丈夫。
谁知道顾山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爸姓刘,我妈姓顾,我随我妈姓。”杜崇友顿时无语了,好吧,这当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比较少见而已。但这样的话,他刚刚想的就不成立了。
他们抓到的下一只鬼,是他们抓到的所有鬼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活了将近五十岁。这也是一只男鬼,并且他同样不姓刘,“我叫张启仁,是个孤儿。”这个开场白真是耳熟啊,曹秋澜他听得都快麻木了,只默默地等待张启仁的下文,希望这个年纪最大的鬼能给他们一些惊喜。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出轨了。我母亲是个很偏执的人,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趁着一次我父亲和小三约会的时候找上门上,把他们都砍死,然后自杀了。”这就有点惨烈了,曹秋澜等人唏嘘,虽然大家都是孤儿,但张启仁确实是他们听到的所有父母的死法里,最惨烈的一种死法。
“所幸他们给我留下了一笔遗产,我在福利院长大,成年之后继承了那笔遗产,然后开了一家咖啡馆。我很晚的时候才结婚,并且和我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我死的时候,我女儿才十七岁。哦对了,我是溺水死的,游泳的时候突然抽筋,当时游泳池里只有我一个人。”
张启仁说着耸了耸肩,看起来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相比起其他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的鬼,张启仁确实是长寿了,只是曹秋澜他们有些疑惑,他难道就不会遗憾无法陪伴自己的妻女吗?张启仁的态度,洒脱简直仿佛孑然一身。
似乎看出了曹秋澜他们的想法,张启仁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生的感情缺失吧,我对什么都没有办法产生强烈的情绪,哪怕是我的血脉至亲也一样。”
“我和妻子结婚也是一个意外,我们本来只是为了解决彼此的生理需求,结果她意外怀孕了。既然如此,我们总不能让孩子变成私生子,又是她未婚我未娶的,干脆就凑合着过了。”
“而且相比起来,我女儿和我妻子感情更好,相比失去我这个父亲,对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至于经济上,我的留下的咖啡馆还有存款,足够她们好好生活挺长时间了。就算我还活着,我也不可能养我女儿一辈子,她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张启仁说得头头是道,曹秋澜等人也无法反驳,行吧,他高兴就好。这次杜崇友学乖了,直接问道:“那是你父亲姓刘还是你母亲姓刘?”从之前的经验看,总会有一个姓刘的。
谁知道张启仁也摇了摇头,说道:“我父亲姓张,我母亲也不姓刘,不过我祖父姓刘。我父亲是跟着我祖母姓的,我祖母姓张。听说好像是因为,他们觉得刘这个姓不好,容易早死。”
“不过看起来,姓张也没有用,我父亲还是早早就死了。”张启仁耸了耸肩,对自己父母的死也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看来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天生情感缺失。
把张启仁也塞进玉佩里,曹秋澜说道:“目前看来,这些鬼依然都是刘姓男子的后代。”
大家都感觉有点累了,不过还是继续去
抓鬼。之后那只鬼是一只二十出头的女鬼,有趣的是她也不姓刘。“我叫黄仪,是个平面模特,孤儿,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去海边玩,溺水死了。”
“我是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在煤气泄漏,煤气中毒死掉的。”黄仪的话格外简短,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了,好像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确实她的一生就是这乏善可陈。
这次杜崇友问得更谨慎了一些,“你家……有谁姓刘?”他感觉自己的运气可能不太好,问什么不中什么,好像这些鬼故意跟他作对一样,虽然他知道并非如此。
这个问题好像让黄仪有点奇怪,但她还是很快回答了,“哦,我妈姓刘。”这个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回答,让曹秋澜他们都愣了一下,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找到一个母亲那边是刘姓血脉的鬼了。这个比例看起来不太正常啊,到底是巧合呢,还是比例就是这样呢?
众人思索间,又把黄仪塞回了玉石里,并且很快抓到了另外一只鬼。这只鬼看起来比黄仪大个几岁,这次他姓刘了。“我叫刘照,是个外卖小哥,孤儿出身。”
依然是熟悉的开场白,“我父亲是建筑工人,工作的时候因为防护措施出了问题,导致他从高处坠落当场死亡。施工方声称事故原因是我父亲自己没有做好安全规范,他们不愿意负责,我母亲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从我父亲出事的工地顶楼跳了下来,制造了一个社会新闻。”
“我已婚,和妻子生育了一个儿子,儿子刚刚满周岁。我是送外卖的时候,因为劳累过度而猝死的,我死后外卖公司赔偿了我的妻儿一大笔钱,应该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了。”
和张启仁不同,刘照的眼神中,有着对妻子和儿子深深的眷恋,他显然并不想死,可惜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曹秋澜一边在心里叹息,一边把他也塞回了玉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