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未完成

或许连秦华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徒弟。

因为他真的是个坏人，而孙天龙真的是个英雄。

秦华昌对华乒是忠诚的，但他的忠诚在于自己本身就与华乒荣辱与共，所以他从来不需要做出选择，他算计人，算计的是华乒的对手，他骗人，骗得也是华乒的对手，他培养人才，虽然为了个人荣誉，却也正好符合华乒利益。

但他绝不肯像***那样，为自己的弟子做牛做马，专程去学按摩，学做菜，去嘘寒问暖，照顾生活，甚至偷偷自己贴钱给弟子做食补和药补。

孙天龙却有着真正伟大的情怀。

这些年里，他打封闭犹如家常便饭，每个教练都猜测他会心怀不满，唯有孙天龙自己知道，他心甘情愿。

他每次都主动提出打针，从不让教练组为难，不是因为他会做人，懂世故，而是因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很聪明，什么都能看明白，但他也很沉默，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

他早就知道自己和老师不完全是一类人，所以他有很多想法，只能告诉老师结论，不能告诉老师原因。

因为一旦说了原因，师徒就会产生隔阂。

譬如此刻。

王超表现得越是惊人，他越是觉得王超需要打压。

王超这样的绝世天才，如果太轻易的攫取到足够多的荣誉，就会早夭。

孙天龙自问不是天才，但他达到了乒坛从未有人达到过的荣誉，他觉得，这全是得益于当年王文栋的打压。

他永远记得那煎熬的七年，他无数次从绝望中振作起来，一次次鼓起余勇，再做突破，他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一度丧失信心，想要退役，但最终他撑了下来。

那时候他就暗暗发誓，未来，他也要做王文栋师兄那样的人。

秦华昌曾经给王超讲过一个故事，讲的是王文栋职业生涯最后一场球，输给了孙天龙。

他告诉王超，王文栋让球了，只因为想要在退役前给孙天龙最后一次信心，促进孙天龙的蜕变。

他以为孙天龙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但其实，孙天龙早在七年前赢球的那一刻就已经想明白了。

他真的，比秦华昌想象中聪明多了。

他知道王文栋让球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觉得胜之不武，反而非常感动，他认为，王文栋这样的球员，才是真正伟大的球员。

拼着输掉自己职业生涯最后一场球，拼着留下最后一滴小小的污点，只为了帮助下一代选手成长起来，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怀。

我孙天龙承蒙前辈如此照顾，自然也该如此照顾我的后辈。

所有人都认为今年是孙天龙最重要的一年，原因是孙天龙想要拼着伤病打最后一年。

但其实孙天龙并没有把这个看得太重。

毕竟他从来都认为集体大于个人。

他取得的所有荣誉，只不过是他全心全意为集体服务的同时顺带拿到的东西。

他参加那么多比赛，绝不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金牌，而是因为教练组怕别人拿不到金牌，非要让他去。

仅此而已。

所以，今天这场球，对于“代价”二字，他和秦华昌的认知是不同的。

秦华昌的认知是，稍稍费点力气，可以有点轻伤，但别影响一个月后的瑞典公开赛。

而孙天龙的认知是，只要别影响今年的奥运会，那么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

因为一个新的大魔王，远比自己最后一年那些可有可无的金牌重要得多。

甚至就连他对奥运会的重视也不是为了外人盛传的什么双圈大满贯的荣誉，而是因为华乒真的断档了，罗九却还刚崛起，稳定性有待观察，所以孙天龙必须要保持状态，保证自己能上奥运单打，保证奥运金牌花落我家。

你说，今天这场球，他怎么可能中途放弃？

他又该如何对秦华昌解释真正的原因？

第三局球就在这样惨烈的氛围中开始。

双方依然打出了让人窒息的场面，从战略上看，并没有新内容，依然是王超稳定压反手，孙天龙想方设法破局，同时，双方都死盯着对方的破绽，一旦有破绽露出，便毫不客气以搏杀的姿势做出不顾一切的进攻。

实际上，这场球不仅仅是华国人在看。

乒超不同于乒甲，本身在世界范围内就是有热度的，而当前全世界的高手都在华国天府市打公开赛，他们想看乒超比赛，本身就很方便，只需打开手机下载一个app而已。

更何况这是天下第一人孙天龙对战华乒新世代六小龙之首王超。

外国人即便对华乒架构不了解，也能意识到这其实极有可能是新老两代大魔王之争。

所以华国公开赛的比赛现场，很多暂时没有比赛的选手都心不在焉，他们目光没落在场中，反而落在手中的屏幕上。

他们已经看傻了眼。

他们发现，世界上真的出现了一个能压制孙天龙反手的人选。

罗尔斯科夫在多年前的那个预言中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为什么又是华国人？

为什么总是华国人？

他们想要从这场比赛中学习如何对付孙天龙的反手，但学着学着就绝望了，因为真的学不会。

虎克也在看，他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唉声叹气。

因为他觉得很可惜。

他恨不得自己飞过去，附身在王超身上。

他确信，如果是自己拿到王超现在的局面，凭自己的反手质量，可以直接把孙天龙打爆。

但偏偏自己根本压不住孙天龙的反手。

虎克这一刻都有些心动了，他在想，如果我把王超这种打法练会，我会不会马上就天下无敌了？

但再看一阵子，他就放弃了，因为技术要点太多了，细节太多了，看得他头昏脑涨的。

他悟了，这玩意不是他学得会的，大概也唯有公认有着聪明头脑的华国人能打出这么精细的比赛来。

至于咱们南美选手，都是糙老爷们儿，咱得有自知之明，还是继续莽下去得了。

谁叫咱身体好呢？

第三局最终在十三分钟后结束，比分11：7，孙天龙再下一城，总比分3：0，已经拿到了局点。

从赛场走下来，王超喘得很厉害，但态度反倒很平和，除了休息之外一言不发。

这比赛打到现在，他心里反而开始踏实了。

因为这局球他分明看到龙队有几個不对劲的脚步动作。

别人或许看不出这种细微的区别，但王超上辈子却是专门研究过选手步伐问题的，他很确定，龙队的腿伤发作了，而且一定是右腿。

正因为右腿有伤，所以在刚刚那次右移的时候，龙队居然选择的是先迈左腿，走了个交叉步，右腿才迟迟跟上。

而在他尝试性的忽然往龙队右手位大角度调动一板后，龙队也并没有如王超所料的迅速右移然后直接侧身爆冲，反倒是稍微慢了半拍，等落位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爆冲的机会，只能不轻不重拉了一板。

甚至就连拉这一板的时，肘都没有完全抬起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龙队右肩也必然出问题了。

王超不急，他要慢慢打，下一局他要盯死龙队的反手，再不做任何冲动抢攻的事情，因为拖下去，对龙队来说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然而又是漫长的十五分钟后，王超依然输掉了第四局。

比分11：9，实际上分数已经极度接近，真的只差一点点运气，就能够逆转了。

这一局孙天龙的状态出现了波动，明显是受到了伤病的影响，但他并没有因此选择保守，依然不遗余力的寻找机会反击，最终扼杀了王超最后的希望。

这时候裁判吹哨，宣布第一场比赛结束，最终比分4：0，孙天龙零封王超，单局比分分别是11：4，11：6，11：7，11：9。

这是王超穿越至今输掉的第二场球，也是他开始职业联赛生涯后输掉的第一场球。

当初输给武力后，他曾经暗暗发誓，以后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但当面对孙天龙这种超卓人物时，他到底还是破誓了。

他没觉得郁闷，因为输给孙天龙真的不丢人，何况今天的比赛还并没有完全结束呢。

两人握手，王超发现孙天龙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这时候他听到了孙天龙的声音：“打的不错。”

王超一愣，抬头看去。

他本以为自己必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否则对方不会如此拼命的想要镇压自己，所以他还想着等打完了去秦华昌的房间拜访一下，询问一下的。

但他此时看到的龙队，虽然有些疲倦，但表情却是温和的，笑容却是真挚的，刚刚那句话说得也十分真诚。

王超一时间有些迷茫，只是下意识的回道：“谢谢。”

孙天龙笑了笑，松开手，居然做了一个十分亲昵的动作，他拍了拍王超的肩膀，道：“加油啊，我等着你来击败我。”

王超从迷茫中调整过来。

此时身在战场，双方互为对手，即便暂时搞不懂对方的意思，王超也不会示弱，笑道：“比赛还没结束呢……龙哥，这是团体赛，你赢我一场球，还不能算赢。”

孙天龙没吭声，只是笑笑，转身就走。

但王超远远看着孙天龙的背影，却发现孙天龙的脚步有些蹒跚，只是他隐藏得很好，所以如果不是观察力很强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

盛宴已经落幕，比赛却并未结束，双方球员调整心情，振作精神，等着迎接后面的比赛。

主持人随后宣布接下来的对阵，齐昊VS耿帅。

这场球，绝大多数人都是看好齐昊的，因为齐昊虽然奇葩，却毕竟是国家队成员，而且在他奇葩的杀熟生涯中，连孙天龙和罗九都被杀过。

但今天的齐昊大概是因为刚刚输掉了华国公开赛资格赛的缘故，全场梦游，完全不在状态，而耿帅却因为王超的输球而被激起了血性，全场状态爆棚，各种疯狂进攻，简直已经打疯了，居然打出了很多不讲道理的球。

耿帅本就是激情型选手，他一暴走，下面的主场观众更是疯狂呐喊，于是他愈发疯狂，这样风助火势，又让本就心理素质不好的齐昊更加心慌，于是在五十分钟后，居然是耿帅4：2拿下了胜利。

这样一来，双方队伍战成了1：1平手。

接下来是双打，齐昊＆薛辉对阵耿帅＆武力。

这场球乏善可陈，黑桃q的莽夫二人组依然配合得一塌糊涂，各种走位失误，各种互相撞人，简直让人不忍心看下去，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效仿王超和武力配合时的打法，武力每次接球之后就直接往后退，把球台全部留给耿帅。

事实证明这样不行，因为耿帅不会做球，更不擅长台内细腻小球，他的风格大开大合，全是暴力球，造成的后果是他一个球过去对方直接拉回来，武力根本来不及重新回到球台前。

于是短短30分钟，两人被4：0血洗。

等到这场打完，双方选手都紧张起来了。

因为剩下的两场对决，到底谁打谁，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

秦华昌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并不在乎今天辽省重钢到底是输是赢，他只是希望孙天龙别再碰到王超了。

但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主持人很快宣布了第四场的对阵：薛辉vs武力。

秦华昌情不自禁喊一声“草”，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四场一定，第五场自然也就定了，这一刻现场所有旳观众齐刷刷发出了情不自禁的欢呼声，兴高采烈宛如过年。

其实武力的人气不算太高，毕竟他出道不久。

而薛辉虽然近两年极为沉寂，但他当初可是拿下过世青赛四冠王的，单论人气和知名度，他甩武力几条街。

但奇妙的是，这一刻，无论现场观众还是屏幕前的观众，却都清一色的希望武力取胜，大马哥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密密麻麻将画面都全部盖住了，所有人都在刷“武力必胜”。

为什么？

因为武力必须赢下这场球，总比分才能打成2：2平，观众们才能看到第五场球。

而第五场球，正是双方王牌再聚，王超再战孙天龙。

（紧赶慢赶，这场球总算两天更完了，赶紧看，别养了，再养要养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