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tator】……这个代号, 有什么意义?”并不漫长的沉默过后,乌丸莲耶开口了,意有所指地道,“与你的所作所为并不相配。”
他隔着屏幕观察第一次见到真实容貌的青年。
黑发蓝眼, 年轻而充满活力, 笑起来的模样生机勃勃, 容貌和衣着都只是气质的陪衬,是拥有能力的自信和游刃有余。但是——
毫无攻击性。
此刻微笑着的青年温和极了,仅仅那双深沉的蓝瞳也泛着浅淡的光, 就像在路上行走的普通年轻人, 会为美景而驻足。
而乌丸莲耶毫不怀疑对方的那副无害表象下危险与疯狂的本质。
大洋彼岸的事此刻已经传遍全世界。【Spectator】这个名字深入人心,但就连国际上最有名的情报屋都不知道他的详细信息。
而知晓青年这个名号的,只有寥寥几人。贝尔摩德、朗姆、琴酒和乌丸莲耶。
除去琴酒一路上和人风尘仆仆地跨海而归,并在路上没有时间接收国际信息, 这三个人都在知道【Spectator】的壮举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句“疯子”。
青年笑吟吟的, 语气温和道:“我喜欢。”
非常简单直白的理由。
“虽然看不见现场版, 但想想都觉得有趣。”他继续说道, 把话题权拿到自己手上,“如何?获得代号是可以的吧?”
……别说得像你是为了加入组织才干出那些事的!
“你喜欢混乱。”乌丸莲耶维持着BOSS的逼格,笃定道, “我能知道你选择我们的原因吗?”
“因为那个人并不中意这个组织。”【Spectator】勾唇笑起来, “我在这里,可以拥有合适的出场机会, 还能给他一个惊喜。”他看上去很期待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用担心, BOSS。我愿意为您做事, 并且帮助您实现目标。”
他换了称呼, 使用敬称, 恭敬地伸手附在胸前,行了个执事礼。
乌丸莲耶凝视着他那顺服的姿态。
他喜欢他人对自己的服从,他嫉妒年轻力壮者的身体,作为黑暗组织的BOSS,他拥有许多钱财和权力……但这些都不能为他带来真正的、没有后遗症的健康。
……所以即便清楚鬼舞辻无惨另有目的,知道面前的人并非真实的忠诚,只是为了与某个人打擂台,他也没有撕破脸皮。
“期待你能做出的一切。”乌丸莲耶笑起来,笑声苍老、沙哑,犹如破旧风箱的开合,又是垂死者粗糙的喘息,带着幽深而令人脊背发寒的扭曲恶意。
“那么,你的代号是——”
“拉弗格(Laphroaig)。”
拉弗格威士忌,传统苏格兰纯麦威士忌,气味浓烈,口味独特,被称为“嗅觉部分混合着硫磺与沥青”。
“……”等到代号的【Spectator】慢慢直起身,面上带着真心实意的笑意,“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代号。”他发自内心地说。
……
获得代号“拉弗格”的青年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
在外面等待的琴酒正好收起手机,意味不明地用那双绿眼睛睨了他一眼,道:“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是老鼠。”
BOSS在刚才发了信息,【Spectator】的代号是什么意思,他在稍微吃惊后就明白了。
【Spectator】暴露了苏格兰威士忌的卧底身份,而现在,BOSS给了他一个产自苏格兰的威士忌代号。
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不信任,又心知肚明。
“怀疑心真重,琴酒。我们现在都是同事了。”拉弗格故作苦恼
地摊开手,“而且就算我做些危险的事,你们也发现不了。”他弯着眼,笑得友善,“刚才已经把能力向BOSS报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琴酒不再搭理他,大步向前走去,风衣下摆掀起冷冽的弧度。
他们没有在研究所久留,径直离开,由伏特加开车驶到了东京市区。一路上琴酒拿着手机,浏览国际新闻,表情阴沉,气势冷然。
而拉弗格在后视镜里朝他眨眨眼,笑得很灿烂,道:“厉害吧?超酷的!这就是我的价值!”
从昏黑的公路驶入市区,窗外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映入车内,飞快地随着车辆行驶从拉弗格身上掠过,那张俊秀带笑的面容上在明灭的光影中,带着些许诡谲之色。
琴酒捏住手机的力气像是能把它捏成铁块,片刻后他沉声道:“克制点,拉弗格。”
“好的~”拉弗格合掌歪头,纯良无比,“别担心,BOSS已经叮嘱过我了。”
琴酒:“……”
他沉默地收起手机。
不明白大哥看到什么才会这样,但对拉弗格的表现感到紧张的伏特加瑟瑟发抖,在开到一处较为僻静的街道时停下。
拉弗格打开车门下去,抬头凝望被城市的夜晚掩盖星光的天空,语气轻快道:“也是很繁华的城市呢。琴酒,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回答他的是车内琴酒对伏特加的吩咐:“开车。”
伏特加听话地再次发动车辆,在引擎轰鸣声中,转头的拉弗格看见的是绝尘而去的保时捷车尾气。
“……真冷淡。”他叹了口气,依然微笑着,双手插兜迈开步子,慢慢走入热闹的街道,汇入人群消失了。
*
“真厉害。”神名深见夸赞道,表情却并不明朗,有些阴郁,“麻烦的家伙……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呢?”
时间已是深夜,而二楼的大厅里亮堂堂的。他抱着笔记本缩在沙发上,目光长久地落在屏幕上触目惊心的新闻和数据。
系统不敢说话。
神名深见此刻的心情不愉快几乎毫不掩饰,还是它绑定对方后的头一次。
他已经在这坐了好几个小时了。
美国时间4月1日到来的前一天,纽约市的通讯系统和电台系统被黑客入侵,在重复播放圣诞歌与生日歌后,对方宣布对美国最近一段时间的各项“大型意外事件”负责,随后纽约又有多起诡异的自.杀事件发生。
主动调查,知道办案人员在黎明时分收到了死者犯罪证据,神名深见捏住鼻梁,瞥了一眼电脑桌面上自己复制过来的那些证据。
【Spectator】。
这个人是系统背后的家伙吗?
“系统。”他出声,“我之前觉得探索也是一种消遣。”
系统心有所感,却依然沉默。
“你说不出口这种事我当然知道。”神名深见恹恹地说,将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抱住毯子躺倒在沙发里。
“我并不厌恶他的行为。”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但这个行为代表的意义令我不满。”
疯狂,无序,傲慢,普世价值观里会被排斥的“异类”。
这就是【Spectator】此刻广泛传播的形象。
而神名深见并不反感对方的举动。
那些死去的人适合待的地方只有监狱和地狱。旅行开始之前的神名深见也这么做过。
但在这样拥有符合人类道德的法律制度的世界里,【Spectator】不该这么做……准确来说是不该这么疯狂。
集中于同一时间,同一座城市,将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甚至是以那种提前宣告的方式——
【Sp
ectator】以此为乐,使人难以相信他是出于即使扭曲也依然是“正义”的善心。
对【Spectator】的分析走到这里,神名深见在这个瞬间福至心灵。
“——系统。”他克制着,平静地提出要求,“让我看看那张错误的角色卡牌。”
漂浮在他视线上方的黑色立方体闪了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无声出现在他眼前。
神名深见常与系统交谈,却很少关注面板,偶尔才会拿着积分在系统商城里搜索美食、调味品和游戏;因此在此刻真正看见卡牌栏目里少了一张卡牌后,他沉痛地闭上了眼。
他很想说些不那么悦耳的话,但最后又无话可说。
近在咫尺的错误卡牌本身就有很大问题,自己在明知系统背后有不怀好意的家伙,却从未关注——要知道他最开始抽出那张卡牌时还有着诡异的熟悉感!
到现在才发现,是他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扮演者。”系统的机械音里似乎都能听出紧张和愧疚,“我发现它失踪,是在2月14日。”
“……都一个半月了。”神名深见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并不是对着系统,毕竟对方实在是没什么多余的能力,而是沉重于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果然是在这样的平淡生活中怠惰了吗。
没有责任,没有目标,随波逐流的旅人生活归根结底还是影响了神名深见本人。
他将手臂交叠在额头上,叹了口气。
不过他喜欢,也不想改。过自己愿意的日子怎么了?蠢货才会为他人改变行事。
【Spectator】到底是谁呢?他在白炽灯的光下眯起眼,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对方接下来会做的事。
横滨有“虚”,东京有万世极乐教,奈落和羂索也在暗搓搓搞事——对方应该知道这些。
那么如果是针对神名深见,对方最有可能涉及的……只有空有“杜本那”代号却在为港口Mafia做事的鬼舞辻无惨没有关注的酒厂了。
毕竟神名深见对酒厂不太感冒,跨国犯罪组织插手的太多,应对起来太费精力了。
让鬼舞辻无惨现在回到酒厂篡权?
神名深见思忖着这件事提前的可能性,闭上眼睛。
不,还是等咒术界大动作的苗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