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间店

    黑山荒原。

    一金一黑两头巨龙缠斗在一起, 尾巴齐齐甩动，地动山摇。

    哈罗德锋利的爪子挥过去，指尖上亮晶晶的宝石飞出一道虹光般的残影。

    司金横起爪子接住, 指甲上的极晶被朝阳一照, 折射出一簇簇金色的光芒, 比他的宝山还要亮晶晶。

    哈罗德转头，太阳已经爬上山巅，他一甩尾巴，“天亮了。”

    司金收起爪子，接了一句：“回去上班了。”

    两头巨龙从美甲的束缚中解放，昨晚直接来到荒原，这一架从夜色深浓打到天光大亮，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不准时去上班的话，店里那只心机的史莱姆就会一直围着店主“叽叽叽”, 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就让龙窝火。

    不过以巨龙的形态飞过去会节省不少时间, 两头龙摇着尾巴扇着翅膀慢悠悠飞往绿宝石镇。

    -

    司金和哈罗德回到美甲店时，路遥正在给木心做指甲。

    路遥都没来得及摸她的鳞片，早上拉开店门, 就看见她和姆姆一起等在门外。

    木心笑着道：“我感觉差不多就过来了。”

    路遥迎她进来，询问款式。

    木心脸上笑意更深，摇头道：“你送的书我都看了, 围棋真的很有意思。我没打算换款式，还想请你再帮我找一些棋谱。”

    不换款式，就是和哈罗德、司金一样, 把原本的美甲换成魔法美甲。

    路遥点头应下：“好, 先为您做魔法美甲。棋谱还是三天后来取。”

    魔法美甲的核心是魔法阵, 每个款式需要用到的魔法阵数量和排列顺序都不一样，需要单独设计。

    木心的这个款式不算复杂，路遥打出草稿，很快开始工作。

    大约三小时后，木心的魔法美甲做好了。

    在外观上和原版并无不同，路遥编织的魔法阵十分巧妙，看起来无比自然，还是美丽又脆弱的亮晶晶。

    不过价格比普通美甲贵上一百倍，只是对巨龙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木心飞快走出绿宝石镇，在一片荒山小心翼翼变回龙形。

    魔法美甲在她的魔力暴涨下碎裂成一片片，原本贴在甲片的宝石也都一一脱落，她心下一沉。

    然而等她完全变成巨龙，碎裂成块状的色块往回收缩，均匀而服帖的贴合在爪尖，脱落的宝石变大，按照原来的顺序落回爪尖。

    木心观察许久，这些宝石并非用胶水粘合，而是以特殊的魔法阵固定在手指上，即便飞行、打架也不会脱落。

    一头爪子亮晶晶的巨龙飞在天空，比任何事物都吸引眼球。

    木心一路回龙巢，遇见了驮着小青龙莎莎遛弯的多米尼克，小火龙迦迦的父亲弗鲁德，小紫龙阿诺克的哥哥阿莫斯，以及驮着缇娜回龙巢的菲尔德。

    每一次遇见熟龙，巨龙们的视线都会从木心爪尖掠过，龙目里闪过一丝惊艳。

    和木心相错而过，缇娜趴在菲尔德耳边小声说：“妈妈，木心老师肯定去美甲店了。”

    菲尔德扇动翅膀的频率慢下来，“那家店不是人族开的店铺吗？怎么能给巨龙染甲？”

    缇娜也搞不懂，但她觉得除了路遥，其他人想不出那样的点子。

    她想去看看，但顾虑指甲，不好化出龙形，从龙巢去绿宝石镇要很久，便试图怂恿菲尔德，“妈妈，我们明天去看看吗？说不定真是店主呢。”

    -

    绿宝石镇的居民最近在讨论路遥美甲店招收学徒的事，上班时

间从早九点到晚六点，包两顿饭，初级学徒一月有四枚银币薪酬，要求十八岁以下，识字，勤恳好学的女性。

    路遥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哪怕美甲店凶名在外，也有不少人意动。

    闭店后再开门时，一整天都有人来店里问，想当学徒。

    可是许多人都明显不符合要求，四五十岁的大婶硬要说自己十七岁，不识字的人假装自己识字，性格偏激的小姑娘赖在门口不肯走，甚至有男性企图穿女装混进店里，路遥哭笑不得。

    她的想法很坚定，学徒和普通店员不一样，从零培养，一定要找勤恳好学性格好的小姐姐。

    一直到傍晚，路遥也没招到合心意的学徒。

    又一个谎报年龄企图混进店里的大婶骂骂咧咧的离开，路遥准备关店。

    司金和哈罗德下午出去了，他们去收集路遥想要的稀有材料。

    单留姆姆在店里，司金和哈罗德原本都不乐意。路遥说给他们一人买一箱泡面，混装口味，两人才勉强答应了。

    哈罗德从漫画里知道了泡面这个东西，有一次路遥给他带了几盒，他就喜欢上了。

    他在店里吃的时候，司金又看见了，也找路遥要。

    路遥大概能理解，小时候谁不喜欢吃泡面呢？

    方便面简直人间美味，只要不是酸菜味儿的。

    店里只剩下店主和姆姆，路遥站在门口发呆，心里还是有点发愁。

    绿宝石镇太小了，可能很难招到合她心意的学徒。

    姆姆拽了拽路遥裤腿，“叽。”

    路遥低头看他，“怎么了？”

    姆姆退进店里，脱下小西装整齐叠好。

    路遥：“……”

    姆姆发觉路遥移开了视线，再次“叽”一声吸引她的注意，然后在她面前裂开了。

    字面意思的裂开，一只姆姆变成了两只。

    路遥：“……”

    路遥正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反应时，门外来人了。

    梳着两把麻花辫，脸上有点小雀斑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口，神色有几分紧张，“我、我叫尤金妮娅，今年十六岁，想来应聘学徒。”

    路遥赶紧招呼道：“先进来坐。”

    尤金妮娅住在西面长街街尾，是裁缝店的女儿，认字，还会简单算术。

    她在城里工作过，最近刚回到绿宝石镇，听说美甲店招学徒，便过来了。

    尤金妮娅是今天来应聘的人里最符合要求的小姐姐，路遥想留下。

    不过尤金妮娅胆子好像有点小，店里养着魔物，不知道她会不会排斥？

    路遥转头找了找，在沙发背后找到自闭的姆姆，指给尤金妮娅看，“这只史莱姆叫姆姆，是店员之一。你害怕吗？”

    尤金妮娅看见缩成一团的姆姆，原来这家店真的养了魔物。不过只是史莱姆的话，她不害怕。

    想起镇上关于店主的其他传闻，尤金妮娅踌躇一阵，鼓起勇气问：“店主，听说店里有龙，是真的吗？”

    路遥神色坚定：“……啊，没有呢。店里只有两位实力很强的护卫，今天有事出去了。”

    尤金妮娅松一口气，果然是镇上的人传得闲话，“我不害怕史莱姆，会、会好好跟它相处。”

    路遥放下心：“好，明天早上九点前来店里，正式上岗前有七天试用期。七天之后，若是双方都觉得合适，我们再签契约。”

    尤金妮娅感激地看向路遥：“谢谢店主。”

    离开美甲店，尤金妮娅飞快跑回家里。


    尤金妮娅的母亲神情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听见门口有声音，稍微动了动，“尤金妮娅，是你回来了吗？”

    “妈妈，我应聘上了！”尤金妮娅走进来，脸上带着喜悦。

    尤金妮娅的母亲布朗太太闻言没有放松，眉间的沟壑反而往里凹陷得更深，“你真的不害怕？我听人说那家店的店主是可怕的黑暗魔法女巫，还圈养魔物。她招收学徒，其实是想骗年轻女孩子去店里，用你们的血肉喂养她的魔物。”

    尤金妮娅坐到布朗太太对面，摇头道：“店里确实有魔物，但只是一只史莱姆，一点都不可怕啦。妈妈，那家店店主人挺好，年轻温和，也很好相处。她还给了七天试用期，如果我觉得能胜任店里的工作，再决定留下。不合适随时都可以走。”

    布朗太太还想说什么，尤金妮娅提前一步打断：“妈妈，在绿宝石镇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布朗太太不说话了，心里还是很担忧。

    她今天听说了很多关于那家店的传闻，店主只收十八岁以下的年轻女孩儿，很多人都说那店主居心不良。

    只是尤金妮娅也没有说错，错过这一家，在绿宝石镇再也找不到报酬这样丰厚的工作。

    自从尤金妮娅的父亲在矿井受伤，卧床不起，他们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尤金妮娅之前进城打工，也总是被欺负，最后不得不回家，邻里不少人看笑话。

    前两天布朗太太在面包店的临时工作也丢了，尤金妮娅

    说服了布朗太太，尤金妮娅回房间找衣服。

    她想留在美甲店，这七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

    小火龙缇娜站在美甲店门外，仰头看着贴在店门上的招聘告示，眼中闪过一道光。

    菲尔德站在她身后，微微有点尴尬。

    昨天遇见木心之后，她极力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结果天不亮就带着缇娜飞过来，等了两个小时店门都还没开。

    过了一会儿，一只穿着燕尾小西服的蓝色史莱姆从长街的一头慢慢挪过来。

    菲尔德眉心皱起，“这里怎么会有史莱姆？”

    姆姆朝巨龙颔首，软软萌萌地说：“您好，我是美甲店的店员姆姆。”

    菲尔德一愣，居然有人族雇佣史莱姆这种低级魔物当店员。

    不对，人族会雇佣魔物这件事本来就挺奇怪。

    还有，这只史莱姆怎么会说话？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司金和哈罗德一路斗嘴，从喷泉广场走过来。

    他们坐传送卷轴回来的，提着大口袋，里面装着给路遥的材料。

    菲尔德最先注意到两人亮闪闪的指尖。

    朝阳初升，他们走路时手臂一前一后摆动，手指上的宝石一闪一闪，晃眼得很。

    哈罗德和司金也发现了菲尔德母女，不再斗嘴，在美甲店门口停住。

    缇娜看到他俩，一眼注意到指甲，主动出声：“哈罗德，你的指甲是不是重新做了？”

    款式没有变化，连宝石的位置都和原来一模一样，但能感觉到非常复杂的魔法气息。

    哈罗德一脸拽样，晃了晃手，“路遥重新给我做了，魔力暴涨也不会碎掉。”

    缇娜心说果然是这样，店主已经研究出给巨龙染甲的方法了。

    “这么早过来，又换美甲？”幼龙上次离开，没有机会再出来，还不知道这两头龙已经成了美甲店店员。

    哈罗德摇头，“不是，我们来上班。”

    缇娜若有所思。

  
  菲尔德听到这句，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史莱姆，再看那边的两条龙，有一种不忍直视的难言感受。

    龙族居然和史莱姆共事，这是什么世纪惨剧？

    这时，店门从里面拉开，路遥看见店员都在门口，有点诧异：“今天怎么都这么早？”

    缇娜率先一步走到路遥面前，“店主，我来做巨龙美甲。”

    巨龙美甲？

    这是什么奇怪名字。

    路遥退开一步，“先请进。”

    注意到门口还有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士，长相和缇娜有几分神似，路遥猜测是缇娜的家长，主动道：“做魔法美甲需要很长时间，不介意的话请里面坐。”

    “嗯。”菲尔德轻扬下巴，抬脚走进店里。

    路遥昨晚稍微改换了一下店里格局，在研究室里加了两个房间，一间休息室，一间透明房间，专门接待做魔法美甲的客人。

    缇娜和菲尔德被引到研究室里的专用房间等待。

    哈罗德和司金把收集到的材料递给路遥，圆溜溜的龙目里盛着期待。

    他们自己没察觉，那模样和姆姆有几分神似。

    路遥接过材料，指着黑门道：“我在里面加了一间休息室，泡面一人一箱，特许你们休息半天。”

    哈罗德和司金一脸惊喜，顺便把材料带了进去。

    尤金妮娅来的时候，路遥正要去接待菲尔德母女。

    “店长，抱歉，来得有些晚了。”尤金妮娅急匆匆怕跑进来，神色窘迫。

    早上邻居们都知道她来美甲店了，围在门口劝她不要来，她好不容易才脱身。

    路遥招来姆姆，对尤金妮娅道：“我这会儿要接待客人，你先跟姆姆学习日常工作。他很能干，什么都会，晚点我再找你。”

    姆姆昨晚给路遥表演“裂开”，没被夸奖，自闭了一晚上。

    此时听路遥夸他能干，立刻原地复活，“叽叽！”

    他一定会好好教导这个新人！

    留下无措的尤金妮娅和姆姆相对，路遥回到研究室，“久等了。”

    菲尔德匆匆放下平板，收敛住表情，保持高冷：“确实等得有点久，快开始吧。”

    缇娜不准备换新款式，也是想把普通美甲换成魔法美甲。

    她的这款火焰甲不是很复杂，路遥花了四十分钟设计魔法阵的顺序，然后开始绘制魔法阵。

    魔法美甲对学徒来说太早了，路遥暂时没有打算让尤金妮娅接触。

    菲尔德一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路遥，直到见她交替使用暗属性魔法和光属性魔法编织魔法阵，眼中流露出惊异。

    难怪这个人族能给巨龙做美甲，她对魔法的运用太奇特了。

    两个小时后，缇娜的指甲做好了。

    她等不及离开绿宝石镇，当即注入一点魔力，一只手变成龙爪，皮肤上覆满红色的鳞片，爪尖是黑色。

    刚刚涂好的甲油在魔力的碾压下碎裂，然后缓缓复原，红色的火焰纹贴合在爪尖，随着指爪曲伸，泛起淡淡的光纹。

    缇娜满眼兴奋：“店主好厉害，变形真的不会碎！”

    菲尔德的目光直直落在缇娜的爪子上，爪尖布满金红交错的火焰纹路，那些浅浅的光纹时明时暗，与黑色爪尖相映，实在是好看又霸气。

    “要不我也做一下？”菲尔德失神地说。

    话音落下，瞥见缇娜紧紧抿住嘴唇，她好像才意识到说了什么，有点尴尬，但确实忍不住了。

    路遥对此毫不惊讶，平静地询问：“您
有中意的款式吗？”

    既然决定要做美甲，菲尔德不再扭捏，直接掏出一个宝箱，推过去，“火焰纹的珠宝美甲，我要求把这一箱宝石全部用上。”

    她刚刚看缇娜的美甲，人形时更精致，变成龙爪后，宝石贴得太少，不够珠光宝气。

    菲尔德的喜好比较传统，比起纤细复杂的设计感，她更中意粗暴简单的宝物堆砌，越闪越壕才会有满足感。

    路遥抓住宝箱两侧，企图将宝石倒出来，发现重得要死，提不起来。

    她干脆站起来，还是提不起来：“……这宝石好重。”

    菲尔德：“我从岩浆深处挖来的波希红晶，蕴含浓厚的火属性魔力。这一盒也就五百斤不到，很重吗？”

    路遥：“……”

    五百斤不到……

    这么重真的要贴在爪子上？

    龙对亮晶晶到底有多执着？

    路遥在心里默默吐槽，对着波希红晶施放“变轻”的魔法，才开始正常工作。

    四个小时后，菲尔德带着缇娜离开。

    回龙巢的路上，缇娜的目光时不时瞄向菲尔德的爪子。

    母亲黑色的爪尖上，红色的波希红晶之间缠绕着大颗圆润的珍珠，金色溪流一样纹路嵌在宝石缝隙之间。晃动爪子，那些纹路就像汩汩流动的金色溪水，明暗交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让小火龙有些嫉妒的是菲尔德爪子尖尖上的一抹浅银。

    菲尔德保持人形时，指尖就是一条细细的浅色银边，几乎看不见。而当她化作巨龙，那抹浅银像星星凝在爪尖，呈十字形闪耀。

    菲尔德一路飞行，也会假装不经意看一眼爪子。

    她最喜欢爪尖那一点星辰之光，刚好一咪咪凝在爪子尖尖上，不会掠夺波希红晶的光芒，又增添一分独特。

    缇娜感觉到母亲很开心，想起美甲店的那张告示，心里的想法蠢蠢欲动。

    -

    绿宝石镇上空，青色巨龙多米尼克和紫色巨龙阿莫斯相遇。

    阿莫斯：“这几天好像经常遇见。”

    多米尼克龙形威严，一本正经地说：“南边有几座火山将要爆发，我准备去弄点波希红晶。”

    阿莫斯有点惊讶，多米尼克居然会解释去处。

    他笑了笑，也说道：“翠伊湖要化冰了，我也是准备去湖底捞点五色石。”

    两头巨龙言不由衷的寒暄几句，相错而过。

    半个小时后，要去南边的多米尼克和要去翠伊湖的阿莫斯在绿宝石镇的美甲店门口相遇。

    阿莫斯：“……”

    多米尼克：“……”

    喷泉广场上，两个穿着魔法学院制服的女生从传送阵里出来。

    金色长发的女生站在广场上，茫然四顾，“奥德丽，你确定那家店在这个小镇？”

    奥德丽点头：“我表姐说的就是绿宝石镇，东面——东面是那边！走，我好像看见那家店了。”

    阿莫斯和多米尼克尴尬的对视，谁都不好意思先一步踏进店门。

    两个魔法学院的学生跑过来，从两人中间挤开，踏进门里，大声喊道：“店主，我们想做美甲！”

    阿莫斯：“……”

    多米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