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一处隐秘的私人停机场, 直升机旋转带起的巨大风浪和噪音让人不得已提高嗓门说话。
“赤井,我们真的就这么离开吗?”fbi的探员安德雷·卡迈尔深深地凝望着站在身边的男人,他嘴唇开合间满是歉疚, “都是我缺乏思考……”
五年了,赤井好不容易在组织里混到跟琴酒差不多的地位, 可当他们准备逮捕琴酒时,却因为他的一时失误不仅没抓到琴酒, 还暴露了赤井秀一的卧底身份。
这次的损失, 实在太大了。
有着橄榄绿色眼眸的男人背着狙击枪, 在阴暗处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轮廓。
赤井秀一遥遥地望着一片寂静的夜幕,表情冷静:“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留在日本只是徒增伤亡,黑衣组织不会善罢甘休,在美国主场作战对我们更有优势。”
“卡梅隆,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道歉的。”
“你们上来吧!时间快来不及了!”直升机上,负责接应的fbi喊着。
赤井秀一没再多说什么, 便迈步向前,皮鞋与地面碰撞,带着闷响,像是踩在有愧者的心头。
安德雷·卡迈尔欲言又止地跟上去, 在他旁边说:“话说那个将你带进组织的成员……要皮特接应她吗?”
赤井秀一的脚步一顿, 眼中寒芒微闪。
五年前将他带入组织的成员自然就是神索,但若说要接应……
赤井秀一想起自己尚未进入组织时, 在楼道口撞见的那幕。
女扮男装的神索无动于衷地任由琴酒射杀目标, 眼中满是对生命的漠然, 她瞬息间就举枪对当时算得上是“过路人”的自己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她无疑自始至终都效忠着组织, 是黑暗里的爪牙。
这五年来,尽管他们依旧有着些许接触,但神索从未提及过无关组织的事项,连自己的喜好和过往都丝毫没有透露,对他一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
赤井秀一只知她在组织中地位特殊,跟住在她家的那个组织成员一并研究着什么实验,再具体的事项便不得而知了。
年轻的fbi知道自己卧底身份的暴露会给神索带去不少麻烦,但神索这种铁黑的成员,组织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不需要管她。”于是脚步重新迈开,他手扶上缆绳,向上攀去,“她不会有事,没必要再让我们不多的钉子冒险,皮特能潜伏在那个研究员旁那么久不容易。”
安德雷·卡迈尔苦笑一声:“我明白了。”
这事,总归是他的错。
268
宫野志保和波本迅速回到了神索的安全屋。
某人向来懒得挪窝,尽管现在她们钱财都富裕了许多,这有些阴暗破落的安全屋依旧是宫野志保和神索的住处。
只是茶发少女着实看不下去这乱糟糟的环境,每天絮絮叨叨着收拾一些,时不时填充不少东西,让整个安全屋也有了家的模样,变得格外温馨。
尤其是每年生日时,神索和宫野明美都会给她准备礼物,宫野志保全都一个不落地保存下来,非常珍惜。
对此,神索完全是任由她摆布的态度,甚至惫懒地说“反正我也看不到,这么折腾有什么用”。
然后被宫野志保更加变本加厉的念叨打败,屈服在一片温馨小女生才会打扮的装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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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发少女火急火燎地开门开灯,将自己随身携带地包甩到桌上,连倒杯水给降谷零的功夫都没,近乎焦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黑麦威士忌怎么突然就叛逃了?这跟神索又有什么牵扯?!”
在组织里已经磨砺了五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发男人此刻也是脸上带汗,他冷着脸抽了张纸,边擦边道:“你冷静一点,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怎么冷静!”宫野志保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瞳孔因惊惧微缩,“神索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摧残,万一她在琴酒手下突然昏迷,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可在东京这块地,负责处理叛徒的偏偏就是琴酒,而且这次的事情更加不同寻常——黑麦威士忌便是冲着琴酒来的。
降谷零心中暗骂诸星大这个祸害,表面还是理智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神索跟黑麦平日里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宫野志保摇头:“她很少与人联系,大部分时间就是待在房间里发呆睡觉,或者——”
“或者什么?”
“折纸?”宫野志保有些踌躇地道,“我没仔细打探过她的房间。”
折纸也是这几年宫野志保发现的,神索闲暇时难得的消遣。
黑发女人因为视力的衰退,被迫断掉了许多正常人的生活习性,成天像是一只黑漆漆的大猫缩在屋里,连出门晒太阳的兴趣都没。
宫野志保一开始担心她闷过头了,还折腾了录音机或者电视给她送过去,后来发现神索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偶尔听听。
直到某一天,她从研究所下班回家,难得见神索蹲在录音机前面悉心听着什么,连长长的黑发垂到地上都毫无察觉,见她回来,那双灰眸便盯着她的方向,幽幽地道:“雪莉,去给我买点东西。”
宫野志保当时还以为神索怕不是被什么小广告骗的想买推销产品回来,后才知道她只是突发奇想打算开始学折纸。
怀着一种无语和不可置信的心情,宫野志保给神索买了一堆各种款式的折纸。
她不觉得这个颓得要死的女人能在这上面维持多久的兴趣,但没想到,这几年下来,神索还真的一直坚持不懈地自娱自乐着。
只不过那些折出来的星星或者纸鹤,或者其他的东西,都在折好后,又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宫野志保没有过多关注这点兴趣爱好,这显然与如今严重的事态无关。
“她不可能——!”包庇卧底。
宫野志保刚想澄清,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她现在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若五年前神索能一时发善心把她从琴酒手中救出来,那么解除洗脑之后发现诸星大卧底身份,是否也可能真的主动去保他?
那女人表面冷冷淡淡漠不关心,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柔软。
“不可能什么?”波本问。
宫野志保咬着唇:“她不可能出事。”
见她这副模样,波本紫灰色的眼眸一暗,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雪莉,你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宫野志保的表情也冷了起来,“波本,我没有什么义务跟你交代这些事情,如果你有意见,可以让琴酒自己来问。”
波本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我们不是敌对关系。”
宫野志保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你跟神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的性格你也清楚,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什么吗?”
——不会。
神索独断的性格,波本在没进组织前就领教过了。
那时还是降谷零的他就在新干线上直面了一次“神索警告弟弟远离组织”的“爱的教育”。
哪有人让弟弟远离危险是放炸弹去炸新干线来吓
唬的?
更别说这几年他跟神索混熟了,知道她是万事藏于心的性格,哪怕他拿“警视厅上任的那正义之星与你很像”这种近乎威胁的话打探,神索都是一副“随你便”的模样。
神索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千代谷彻,而后者在知道“千代谷早织”位于东京后,也是松口气后便一副“有缘自会相见”的表情,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急切寻找。
降谷零甚至怀疑这对姐弟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碰面过,怎么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沉默态度。
也正是因为两人如出一辙的闷葫芦性格,在得知诸星大暴露叛逃后,实在是调查不出这与神索有无关联的降谷零,才会主动去找与神索同住的雪莉调查。
没想到看雪莉的表情,神索还真有可能帮诸星大。
再加上她对千代谷彻暧昧不明的态度,这能否直接证实神索并非效忠组织?
这个发现来得太晚,只令降谷零更加难受。
金发男人在被反问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道:“今天凌晨fbi卧底黑麦威士忌试图抓捕琴酒,计划暴露后叛逃。下午,与黑麦有所牵扯的全部人员都被问询,神索和基安蒂有直接关联,两人被琴酒带走。”
宫野志保浑身一颤,蓝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真的是琴酒……”
她牙齿都有些发颤:“怎么又是琴酒!”
降谷零蹙眉:“神索跟琴酒之间有仇?还是说组织里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近些年被朗姆招揽,忙活了许久国外的事情,琴酒和神索的绯闻在组织内一直有流传,但他看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旖旎。
再加上琴酒是行动组的劳模,神索日常家里蹲,降谷零其实没见两人碰面过几次。
“不是他,是他旁边的那个……”宫野志保微微闭目,用颤抖的声音道,“格兰玛尼。”
降谷零手一抖,刚才松松捏在指尖用来擦汗的纸巾落下,掉在地上,很快就染上了污渍。
“格兰玛尼?”他跟着重复了一次,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自脚下向上窜,降谷零有些急迫地问,“这跟神索有什么关系?”
茶发少女有些急促地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沙哑着声音道:“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想杀了神索,如果这次找到机会……这是个机会!”
——干掉神索的机会。
……
那次两年前的某天,宫野志保难得被允许与宫野明美独处的日子,姐妹俩出去逛街买衣服享受难得的温情。
在宫野明美去补妆的时候,随意在附近拿了本杂志看的宫野志保碰到了出任务的两人。
——琴酒和格兰玛尼。
宫野志保下意识躲到了广告牌的后面,她敢肯定当时他们看到了她,但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并没多关注。
那时两人在对话。
琴酒的语气难得的平和,他说:“格兰,今年再有下次,你的车组织不报销。”
“哦。”普通的易容完全掩饰不住男人内里的冷漠,格兰玛尼平淡地道,“但我任务达标了——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去见神索?”
宫野志保心中一惊,没想到会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成员口中听到神索的名字。
琴酒显然不想回他,但还是有些无奈地道:“那位先生说过,她还有价值。”
“三年。”格兰玛尼停下脚步,面色阴沉,“这话已经说了三年。”
琴酒比他走得快了一步,闻言也停下,转身看他,面容冷酷:“格兰,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吗?”
黑发男人定定地
看他,抬起手咳嗽了两声,低笑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碰到她会怎么样……但是我由衷希望她能死在我手里。”
尽管已经过了两年,但宫野志保依旧记得那人身边浓厚到仿佛是罗刹地狱的杀气,她抱着杂志蜷缩在广告牌后面,浑身发抖,险些晕厥。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神索了。”宫野志保回忆着说,“但是她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我不要操心那么多,我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格兰玛尼。”茶发少女现在想起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但是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掉她!”
若说降谷零在组织中最厌恶谁,在格兰玛尼面前,连黑麦威士忌都得靠边站。
他咬着后牙槽,若有所思地问:“所以——这些年,神索和格兰玛尼从未碰过面?”
宫野志保摇头:“没有,组织刻意阻拦着他们两人见面,就是担心格兰玛尼动手。”
“那人从头到尾都是伪装,易容、变声,仿佛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降谷零冷笑道,“我说琴酒为什么一开始让我监视神索的行动!”
“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茶发少女焦虑地起身,沉着脸道,“现在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降谷零言简意赅地道:“等。”
“等个屁啊!”平日里冷静文雅的女孩难得爆了粗口,她眸中压抑着怒火和焦急,“我得去见琴酒,就说神索身上的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没有她——”
“你这是把你的把柄交出去。”降谷零抬眸看她,“没有意义。”
“处置一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必须要找到确凿的证据。雪莉,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神索到底有没有哪里出了纰漏——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让他出手去补救。
这话可以说是对组织的大逆不道,但在场的两人却难得统一了阵营,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宫野志保重新被按回了位置上,咬着下唇开始迅速思考。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安全屋的环境,也不知心底想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临近深夜,并不大的空间内却只能听见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就这时,铁门突然被拨动,发出窸窣的碰撞声。
降谷零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枪,给雪莉比了个手势,兀自走上前,隔着门低声地问了声:“谁?”
门外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是透过门依稀听见一声低哑的咳声。
金发男人莫名想到自己第一次来神索的安全屋时,后者便是警惕地隔着这道门问他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可攻可守的姿势,迅速拉开门。
在并不透亮的月光下,一个黑影背着光站在门口,似乎是被迅疾的开门所惊动,她有些不稳地向前倒去。
降谷零下意识松开握枪的手,仍由武器砸落在地,近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双臂将倾倒的人接住。
神索带着夜风与鲜血,砸在了他的怀里。
将人抱起来的一瞬间,降谷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反应。
——好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