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枷锁

第15章

“刚才在校门口，你怎么突然变得黯然神伤了？”

“女人都是这么敏锐的吗？”

在林涵带着江河七拐八拐才找到的一个小吃摊上，也是难为她在市中心找到一家小吃摊，江河捧着一桶关东煮大口的咀嚼着，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眼前的这个女人总能抓住自己的敏感点。

“老板，那两个炸鸡腿不用做了。”

“我说还不行吗……”

林涵嘴里叼着一串鱼豆腐，两只胳膊架在桌面上，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连衣裙被提到了大腿根部，江河心里呸了一声乱我道心。

小吃摊出了巷子不远处就是秦淮河，江河不知道，只听见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传来，抬头就是南京的梧桐树，格外的应景。

“怎么说呢，我感觉自己长这么大一直就好像在一个枷锁里，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军校再到现在，一直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每天按照着大人的计划来行事，一种很窒息的感觉，不是说我江河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睡着睡着想去XZ了就可以甚至不用等到明天，可以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买张凌晨的车票就出发，这种生活是我所不敢想象的，以前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难道要等我六十岁退休之后吗？”

江河仰头看着梧桐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就等你六十岁退休，半夜想去XZ了，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穿好衣服再拄着拐棍，哦，估计还得带着大包小包要吃的药，折腾一番想要溜出家门被儿子孙子给发现了，然后又被夺走了拐棍重新躺在了床上，你嘴里还念叨着XZ，身体却支撑不住合上了你那沉重的眼皮，你昏昏睡去，熬夜的缘故让你第二天醒来头昏脑涨，孩子边给你喂药边数落着你，就像当年你数落他一样，然后你彻底放弃了要去XZ的打算。”

一片梧桐叶慢悠悠的落在了小吃摊的木桌上，林涵深呼一口气将它吹落在了浸满油渍的水泥地上。

“可能老了之后真要这么衰吧，也可能活到不了那个时候，能活到哪个时候呢？白少校所说的那个时候？。”江河双手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又在胡思乱想着。

“每个人都有一把枷锁，我们之间看彼此，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去，你羡慕我的自由，去不知我们这些人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我羡慕你的光鲜，却也不知道所要承受的压力。所以啊，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不能晚上爬起来就能什么都不管的去XZ。”

江河看着梧桐叶没有说话，怔怔出神。

“江河少尉。”

“嗯？”

“我找到你黯然神伤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自卑。”

江河的心猛的颤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是地球联军的天之骄子，21岁的少尉飞行员，在老家可是光宗耀祖一样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会自卑呢，怎么会。”江河用竹签拨弄着纸桶里残存的食物，稍稍提高了嗓门，却又降了下去。

“可是，江河，你的心中自己一直是那个落榜的复读生，坐在拥挤的教室里，桌面上摞着一叠又一叠试卷，在抽洞里刷着动态看着曾经的同学在分享着自己的大学生活，那种感觉是你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它导致了你内心深处的自卑。”

林涵转身拎起两瓶啤酒放在了桌子上：“来，喝酒，姐请你。”

秋风扫过梧桐树，树叶哗啦啦的响成一片，树下的男孩和女孩头上落满了梧桐叶。

林涵又一次说对了，江河内心深处的那抹深深的自卑，并没有被成为地球联军的少尉飞行员而治愈，他心中有个很大的坎，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地球联军破格选中并且作为提前批学员进入军校，如果就像电影里的小说男主那样自己天赋异禀出了拔萃，自己也就释怀了，可是自己明明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高考落榜生，在茫茫人海中毫不起眼的那粒尘埃，他始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眷顾，这也是他即使现在在普通人中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优秀，但他也丝自信不起来，他现在的一切和他自己无关。

“老板！再来两瓶酒。”微醺的江河喊道，酒确实是一种能让人忘记忧愁的好东西。

“年轻很好，能彻夜喝酒，一杯又一杯。还能暗恋一个人，一年又一年。”林涵摇晃着杯里的果汁，果汁被喝成了红酒的感觉。

“又是书上说的？”江河用桌角碰开啤酒盖潇洒的递给了林涵。

“该你喝了，一直让我喝。”

“我没喝过酒，笨蛋。”

“你好坏啊，哪有灌女孩酒的，居心不良啊少尉。”

“我还以为你也会喝酒呢，和她一样”江河呆呆的说道，他又想起那个女孩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话说你的那个亦蕊不是也在南京上学吗？没有去见见她吗？”

“她，应该已经毕业了。”

江河脑海里想象着，那个女孩此时应该在某个城市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房间布置的很温馨，里面肯定有个她最喜欢的小熊维尼玩偶，每天早起上班努力工作，直到在茫茫人海中遇见那个对的人，然后恋爱，结婚，生子……

“万一她留在了南京呢？不试着联系一下？”

江河有些悸动，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苦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钛合金手机：“有规定，保密等级没有下降之前无法联系到她，也不能联系。”

“那你今天跟我出来吃饭是不是也违规了？”林涵笑道。

“理论上应该是吧。”江河挠了挠头，感觉好像又不是，此时的他好像在保密规定的漏洞里，老大不允许用手机主动联系任何人，但又给他配发了通行证，就好像是让猫看着鱼缸里的鱼。

“小女子深感荣幸。”林涵拿起果汁朝着江河举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呢，为什么还单身？有喜欢的人吗？”

“哇，没人追我啊，我能怎么办？”林涵装模做样的哭了起来。

“你那么漂亮会没人追？”江河不相信，在他的认知里，林涵这种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应该从高中到现在身边聚集着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

“少尉你记住了，越漂亮的女孩追她的男生就越少，因为大多数男生都和你的想法一样。”江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又感觉到哪里不对。

“所以啊，以后见到漂亮女孩子不要怂，拼命的追就是了，追到就是赚到。”

“要是追不到呢？”江河问到。

“那就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人继续追下一个啊笨蛋。”林涵笑着说。

江河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追过陈亦蕊，永远的只是暗恋，暗恋无罪，但暗恋也最为折磨。

“其实，就像学校里的那些漂亮女孩，颜值又高身材又好的那种，我是不会去靠近的，一种天生的阶级感吧，漂亮女孩是属于帅哥的，癞蛤蟆是吃不上天鹅肉的。”江河摇晃着空酒瓶，又喝光了一瓶。

“就像江洋从未追到过林澜。”江河接着又说了一句。

“可是他得到了陆依依这个大美女啊，所以追女孩子嘛，要广泛撒网，重点收获。”

“江洋好像从来没追过陆依依。”

“是吗？看来是我记错了。”

林涵继续用竹签拨弄着关东煮。

“而且你觉得江洋真的喜欢陆依依吗？”

“可是在上海陆沉的时候，他只带走了她。”

“那是他没有找到林澜……”

“可是结局是好的啊。”

“好像也是。”

江河和林涵都沉默了，他们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相互妥协。

小巷子里的行人渐渐稀少，摊主也快要打烊了，江河抬头看了看夜空，看不到星星，在光污染如此严重的城市中心想要看到星星是一种奢侈吧。

又一股秋风吹过，江河感到一阵凉意。

桌上的手机疯狂的振动了起来。江河眉头一皱瞬间清醒了过来，那特有的振动频率是紧急呼叫频率，平常胖子打过来问江少尉你吃饭了吗，帮我带份饭，对，就是二楼最左边窗口的红烧肉，这种狗屁事绝对不会用这个振动频率的。

“喂。”

“大哥你在哪呢，赶紧回来，出事了。”

胖子急促的声音让江河心中一惊：“出什么事了？”

“一级指令，所有在外无公差军官立刻返回基地。”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江河不解的问到，明明下午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联军太平洋舰队出事了，而且是大事，现在所有联军高级别部门都已经进入一级警戒状态，你赶紧回来，马上就要集合了，具体情况回来再说。”胖子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电话里江河听到了基地的警报声。

“赶紧走吧，正好我们顺路。”

林涵已经挎起了包，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生。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所幸在市中心比较容易打车。

“师傅麻烦快点。”

“啊，这么晚了还回学校住啊。”

出租车师傅一副嘲笑的语气，俨然把江河当成了没能成功哄骗女友在外面过夜的可怜鬼。

车内气氛变得很尴尬，林涵捂嘴偷偷地笑着，江河通红了脸心中暗骂这劳动人民中也有坏人啊。

“让一让让一让！依壁雕凿嘞。”

司机狂摁着喇叭驱赶着路上晃荡的人群，嘴里不停的说着优美的国粹。

“哎呀早知道就不抄小道走近路了，这旁边就是酒吧一条街，这小年轻天天晚上喝的跟电打的一样，娘希匹。”

前方路口产生了拥堵，好像是车辆发生了碰撞，聚集了很多人，单行道的马路一时间出租车进退不得。

江河有些着急了，不停的看着时间。

“小伙子耐心等等，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最多十分钟交警来了疏通道路我们就能过去了。”司机安慰道。

“江河，好渴，我想喝水。”林涵有些犯困了，蜷缩在车里嘟囔道。

“好，等着，我去给你买水。”

江河走下车去，环顾四周都是酒吧与酒馆，他不知道这种地方卖不卖矿泉水，毕竟他从没来过，在他应该天天晚上喝的烂醉如泥的年纪，他在军校训练场上汗如雨下。

一群群男孩和女孩坐在马路牙子上耍着酒疯，说着胡话，

硬着头皮走入一家店里，震动的DJ与昏暗的灯光让江河好不适应。

“帅哥是来喝酒吗？”前台穿着女仆装的女孩妩媚的问到。

“请问，这里有矿泉水吗”

女孩乐的捂着嘴吧直笑，第一次碰见这么傻乎乎的客人。

“这是酒吧啊帅哥，只有酒没有水的，出门左拐不远处有家便利店，你可以到那去买。”女孩很好心的为他指了路。

江河感到那么一丝小小的尴尬：“哦，好，谢谢了。”

“小姐姐，再来一桶扎啤。”

昏暗的舞池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江河抬头望去。

浓艳的妆，黑色的吊带搭配着超短裙，依偎在男人的肩头充满妩媚的嬉笑着喝着酒。

缕缕白烟在她手指间升起，灯光暧昧又炫目。

“好的美女，您看要哪种口味的扎啤。”前台女孩应和着。

她抬头看来，两人的双眸的对视……

江河内心那棵发芽的小树瞬间枯萎。

他跌跌撞撞的离开酒吧，双眼空洞失神一般。

“是她吗？应该认错了吧，对，认错了肯定认错了。”江河嘴上自我安慰着眼泪却不自觉的留了下来。

怎么可能认错，那个女孩的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印在江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女孩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她变成什么样，选择怎样的生活，喜欢上怎样的男人都跟他江河无关，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所以他不知道为何愤怒又为何悲伤，他无处去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水。”江河回到了出租车，一瓶冰凉的水递到了林涵面前，如同江河冰凉的心。

“谢谢。”

江河倚在座椅上用手遮住眼睛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涵察觉到江河的不对劲。

江河没有说话，他该说什么，说自己和一个女孩出来吃饭然后遇到另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在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这他妈依壁雕凿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现在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却不知道是谁打的，无处泄愤。

前方道路终于通畅了，司机打着火准备发动车辆。

“您好师傅，能凑个车吗，没多远，就前面公寓楼。”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敲了敲车窗。

“你们看这……”司机纠结的望向后座的两人。

“江河？”林涵再一次喊他，江河依旧没有回应。

“就让他们凑个车吧，不会耽误你们多长时间的。”司机看着林涵说道，他也想额外挣一份钱。

“那好吧，师傅。”林涵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女孩，便同意了。

男人说了声谢谢便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快上车啊，发什么愣呢。”男人朝窗外看去。

林涵透过车窗隐约看到车旁还站着一个穿吊带的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