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完全降临,洞府里火堆烧得正旺,柴火噼里啪啦作响,掩盖住些许凌乱急促的呼吸。
江慎躺在干草床上,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胸膛急剧起伏。
在来到长鸣山之前,他其实很少自己做这种事。
江慎自认不是重欲之人,这种极致欢愉而又极易沉溺的事,在他看来是一种危险。
来到长鸣山后,小狐狸总让他服药,偶尔又不能将阳气完全吸得干净,很多时候,都需要江慎自我纾解药效。
可他今日才知道,有些事自己做起来,与由别人经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小狐狸在这事上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刚开始只会轻轻按揉,或者捏一捏,弄得江慎不得不亲自教他。
口述学不会,就把着他的手一起。
江慎很喜欢小狐狸这双手,纤细修长的指尖带了点粉,施法时指尖泛起一点微弱的光芒,漂亮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这么一双手,做起别的事来,也同样赏心悦目。
小狐狸骨架小,手也很小,江慎只用一只手就能把他完全握住。只是太软了,捏上去柔弱无骨似的,江慎都不敢太用力捏他。
小狐狸学得很快,甚至没多久就学会了举一反三,玩出了别的花样。
这让江慎再次有理由相信,狐妖一族,在某些事上当真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
江慎慢慢平复呼吸,身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狐狸跳下了地。
“怎么?”江慎嗓音轻哑,透着股慵懒。
黎阮倒是精神百倍,还很开心似的:“我要炼化你给我的精元。今天好多,谢谢你。”
江慎:“……”
能不多吗,小狐狸弄的时候靠得太近,最后全弄到了脸上。往日都是小狐狸通过吸取精元,让江慎平复下来,他显然是第一次遇到今日这种情形,在原地呆了一会儿。
然后,指尖勾起,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场面,险些让江慎当场再不做人一次。
江慎耳根微微发烫,黎阮却没理会他,自顾自在地上盘膝而坐,入了定。
这画面瞧着有些古怪。
江慎头一次觉得,自己当真是被妖怪掳回洞府用来采补的炉鼎,用完就扔,不带半分留恋。
这都什么事。
夜色渐深,没人看顾的火堆慢慢暗下来。
江慎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偏头一看,黎阮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尾巴都安安稳稳的垂在地上,似乎就要这么一直坐到天亮。
黎阮在修行时像变了只狐狸。他平日里其实很贪玩,不管是江慎给他讲故事,还是外出觅食时,都很容易被旁的事物吸引去注意力,时常正事没干多少就顾着玩去了。
可修行的时候不一样。
他修行时神情专注,好像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他半分。
江慎无声地舒了口气,起身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
火势渐起,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小狐狸脸上,映得那五官愈发明艳。
江慎定定看着他。
小狐狸待他的态度,其实才是对的。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等小狐狸的修为再恢复一些,等京中局势稳定,江慎就该回去做他的太子。他们在这寒冬的长鸣山相遇,本该是此生唯一一次交集。
所以,他们之间的羁绊越少越好。
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
江慎看得一时
出了神,他手里还攥着用来拨弄柴火的细柴,攥得久了点,火势沿着细柴烧上来,把他烫了一下。江慎猝然松手,指尖被烫得微红,一片滚烫。
但不只是手。
他的脸上,心里,全是一片滚烫。
江慎抬手按在心口,那颗心正在鲜活的,剧烈的跳动着。
他不知妖族是否也会有这么一颗凡心,是否也会为了旁人而跳动。
但……他好像是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
.
翌日,江慎醒得很晚。
也许是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又或者说,是终于敢坦诚的直面内心,江慎只觉心底一阵轻松,难得睡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然后他一睁眼,便被趴在身旁的那颗脑袋吓了一跳。
黎阮朝他歪头一笑:“早上好。”
江慎:“……”
小狐狸笑起来很好看,江慎从没有见过比他笑起来更好看的人。可在这种情景下,他只觉得心头发麻。
江慎问:“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去修炼?”
黎阮还是微笑:“我在等你呀。”
笑得很可疑。
江慎又试探地问:“你……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黎阮眨眨眼:“没有,就是在等你而已。”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绝对没有不安好心似的,他拉着江慎坐起来,关切地问:“你今天身体感觉如何?有什么地方难受吗?发热吗?觉得累吗?”
整个一用力过猛。
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江慎眉宇微蹙,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我还好,没有不舒服。”
黎阮问:“那我们能再来一次吗?”
江慎呛了一下:“……什么?”
“就昨晚那个。”黎阮往江慎身下瞥了一眼,又看向他的脸,眼神亮晶晶的,“再给我吃点好不好?”
江慎:“……”
小狐妖当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他不过是炼化了一夜精元后发现,以昨晚那种方式获取的精元,竟然比他平时吸取的精元要强上百倍。
他这一夜修行的进展,比先前那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黎阮觉得痛心疾首。
从江慎住进他洞府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这两个多月都在做什么,为什么直到昨天才发现这么好的法子。
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不过幸好,发现了就不算晚。
黎阮拽着江慎的胳膊,尾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你再给我吃点嘛,我早日恢复修为,也好早日帮你找回密信是不是?”
江慎默然。
其实不是不行,因为根据昨晚的经验,小狐狸把他弄得很舒服。
但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是肯定不行的。
小狐狸如今与他亲近只是为了从他那里获取精元,从而恢复修为。而一旦修为完全恢复,他的作用就没有了,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小狐狸恐怕理都不会再理他。
这哪能行。
江慎想了想,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可那东西不是每日都有的,你昨晚已经吃没了。”
“啊?”黎阮惊愕,“这么少吗?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有?”
“至少……”江慎思索一下,“至少要等七日吧。”
黎阮掰着指头数了数:“那也太久了,有办法快些吗,比如吃点药?”
“不行。”江
慎面不改色,“吃药会更慢。”
黎阮想了想,好像真是这样。
前些时候江慎一直在吃药,但一次也没出现过昨晚那样的情形。
也许真是吃药的原因。
他垂头丧气,连发间的尖耳朵都耷拉下来:“那你接下来记得别再吃药了,把东西好好攒着,多攒一点。”
江慎:“……好。”
他果断不再与黎阮聊这事,瞧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今日天气不错,你既然不修炼,要陪我出去走走吗?”
.
从坠崖到现在,江慎是第一次踏出这山谷。
来长鸣山那日他是连夜上山,而后又一直被困在谷底,其实从未有机会见过这长鸣山的全貌。
若不是昨日小狐狸帮他治好了腿,他是没有机会踏出这山谷的。
江慎扶手立于一处山巅,远山空明,层峦叠嶂,入目皆是茫茫雪白。视线穿过那层层山峦,隐约可见更远处的城池一角。
那是京城的方向。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树影微动,细雪纷纷落下,洒了江慎满头。
他回过头,身后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话音从头顶传来:“我在这儿呢。”
少年坐在树梢上,鲜红的衣摆垂下,脚上还是没穿鞋,闲适地荡来荡去。
“你要是想下山的话,就是从这条山道去。”黎阮抬手指了个方向,“之前你没来的时候,我就是在那儿等人。”
江慎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但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回来。
江慎问他:“你把我的伤治好,又把下山的路指给我,不怕我丢下你跑了?”
这话当然只是为了逗逗他,可没想到,黎阮忽然认真地问:“你想走吗?”
江慎仰头望向他,没有答话。
黎阮道:“阿雪和我说过,凡人大多利己,让我不要给你治伤,也不要让你离开那个山谷。不然,你可能会丢下我跑掉。”
“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他的尾巴随着身体摇晃摆动,眼底仿佛盛着晶莹的霜雪:“要别人帮忙,应该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是真不愿意和我双修,想要离开,我也不能拦着,对吧?”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江慎只会觉得对方是在试探他。
但他知道,他的小狐狸没这么多拐外抹角的心思,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现在说他想走,这笨狐狸恐怕当真不会拦他。
江慎笑了下,道:“我没有不愿意。”
黎阮眨了眨眼。
江慎后退半步,张开手臂:“下来。”
黎阮从树梢一跃而下。
他落下时借微风卸了点力,让江慎可以稳稳地接住他。
黎阮勾着江慎的脖子,感觉到对方往前走了两步,把他抵在树下。树干被这么一撞,又落下许多雪花,洒在两人发间身上。
“做什么呀……”黎阮看向江慎。
后者注视着他,眼神很温柔,却又带了点无奈。
“你啊。”江慎捏了下他通红的鼻尖,问,“满口说着要与人双修,你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呀。”黎阮道,“不就是两个人一起修炼,功法口诀我早就背熟了。”
江慎:“那过程呢?”
“过程……”黎阮迟疑一下,如实道,“阿雪说过程不太好学,让我只记功法,到时配合对方就好。他说你们凡人在这事上都是无师自通的,没有人不会。”
说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问:“你一直不肯和我双修,该不会是因为你其实不会吧?”
江慎:“……”
这笨狐狸。
江慎耐着性子道:“我先前不肯……不是这个原因。”
黎阮“哦”了声,好像稍微放心了点,又问:“那是什么原因?”
他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山上的风很大,将黎阮的脸吹得红扑扑的,尤为可爱。
江慎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低头注视着怀中的人,许久后,才轻声道:“在凡间,如果不是真心相爱的人,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黎阮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明白这个概念:“那我们怎么才能真心相爱?”
“我也想知道。”
他勾起小狐狸一缕发丝,有点无奈,又像是觉得有点好笑:“我也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这只笨狐狸……更喜欢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