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
深夜的行宫被笼罩在一片寂静当中,路边只偶尔瞧得见一两个巡逻的守卫。借着夜『色』隐蔽,一白一红两只小动物悄然钻入树丛。
黎阮跟着小白猫往行宫深处走,绕过许多小路和宫殿,真看见了她口中说的那间空屋。
这屋约莫是以给宫人的住所,离湖泊很远,就连守卫巡逻都不会到这里来。黎阮灵活地跃树梢,小白猫在他底徒劳地抓了抓树干,太沉了,爬不去。
黎阮尾巴一扫,一阵清风拂过,把小白猫托了来。
“就是那间屋。”小白猫趴在树梢,道,“太殿就在里。”
黎阮看过去。
那屋里没有点灯,可以看见门窗都外封锁了,目瞧着四无人,但黎阮略微感应一,感觉到这附近应当是有人看守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黎阮道。
“。”小白猫应道,“我躲在这附近等您。”
小白猫树梢一跃而,落地却传来极沉闷的一声“咚——”,黎阮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紧张来,仿佛是那些藏在暗处的看守瞬间绷紧了经。
“喵呜……喵呜……”
黑暗里传来几声轻微的猫叫,紧张的氛围略有缓和。
黎阮收回目光,施法化作一道青烟,房门的缝隙飘了去。
屋里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照『射』来。黎阮刚一现,便看见了那摆放在外间桌的香炉。约莫是经燃尽,香炉不见半分烟雾。
黎阮又越过屏风往内室看去。
内室里摆放了一张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合衣躺在床,似乎经睡着了。黎阮来得悄无声息,没有将他惊醒。
是江慎没错。
黎阮『舔』了『舔』嘴唇,感觉心跳快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这不太,江慎被人算计,还被人『药』,经很可怜了。但谁让他这几天都不肯陪他双修,为了……为了狐狸崽崽顺利长,他只能打点歪主意。
所以,黎阮在与小猫妖找过来的路,多耽搁了一会儿。
他发誓,只有一小会儿。
现在的江慎,应该经完全吸入了那催情香,一定不会再拒绝他了。
黎阮悄然走过去。
床的人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他动作很轻,走动时没有发出声音,但以江慎平日里的警惕程度,不可能这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不会是……经难受得晕过去了?
黎阮忽然有点愧疚。
他蹲在床边,借着一点微末的月光,和在黑暗里超乎凡人的视物能力,偷偷打量江慎。
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不太舒服,但的确是睡着的模。
别怕,这就来救你啦。
黎阮在心里着,悄然伸出手,覆了对方系得一丝不苟的衣带。
江慎是被古怪的动静弄醒的。
他猝然睁开眼,还没等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将那伏在他腰部以的人用力一扯。一刻,两人位置调转,江慎袖中的匕首出鞘,几乎瞬间便抵了对方咽喉。
然后,他便对了一双无辜又熟悉的眼眸。
江慎:“……”
后背瞬间被吓出一冷汗,江慎连忙收匕首,低头仔细检查对方的脖颈。
确定他没被自己划伤后,才舒了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阮语气倒很轻松:“我来救你呀?”
“救我?”
这会儿清醒过来,江慎才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他腰间的衣物经松散开,方略微有点透风。
低头看去。
亵裤都被扒了半截。
“……”江慎哭笑不得,“你就是这么救我的?”
“就是应该这救你啊!”黎阮认真道,“你中毒了,不能憋着,回头憋坏了我还怎么——咳,憋坏了对体不的。”
他说着又伸出手,指尖才刚碰到,就被江慎轻轻拍开。
江慎整理衣物,黎阮躺在床,呆了呆:“你那里为什么……”
他抬头,急道:“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江慎:“……”
江慎按了按眉心:“我没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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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阮问:“为什么呀?”
语气还有点莫名失落的。
江慎没与他计较,又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会来这里?是那苏家小姐给你传的消息?”
“是啊,她告诉我你被关在这里,还说容妃给你『药』了,让我赶紧来救你。”黎阮顿了顿,小声道,“谁知道你根本就没中毒……”
江慎哪能听不出他的言之意,失笑:“你这小狐狸,满脑坏心思……”
黎阮心虚地垂着头,又什么:“你怎么知道是苏家小姐给我传信?这么说,你也知道今晚这事是容妃干的?”
“知道。”江慎道。
今晚去找江慎的那小太监,是跟在圣边的人,因此江慎第一时间并未有所怀疑。可那人将江慎骗出来后,既没有去圣寝宫,也没有去他平日处理事务的书房,反而一路引着他往行宫深处走。
美其名曰,圣要找个隐蔽的地方与他密谈。
他就是再不敏锐,也该察觉出有些异了。但他没有急着戳穿,而是若无其事跟着那小太监来到此地。真,刚一屋,便被人外锁了门。
而那时候,这屋里是有人的。
是那位苏家小姐。
那苏家小姐一动不动躺在床,江慎瞬间便明白了容妃的用意。
江慎这几日时刻警惕着有人会对他或者小狐狸出手,在行宫内安排了不少人手,他今晚出门,自然也有影卫跟在暗处。但还没等他让影卫出手破门,那床的苏家小姐,忽然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了。
“她变了个假在屋里,自己逃走了。”黎阮将方才遇到小猫妖的事,以及对方的世,今日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江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屋里只剩江慎一人,容妃的计划自然破灭。
江慎便也不着急出去。
他将屋中那炉不知作何用途的熏香熄灭,又以过去练功时,师父曾教导过的一种龟息之法,放缓呼吸,避免自己吸入熏香。
而后便一直等在屋里。
直到方才,某只小狐狸莽莽撞撞跑来扒他裤,他才知道原来那炉香竟是这种用途。
黎阮被当场戳穿,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理直气壮道:“我那是担心你,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江慎答得毫不走心:“嗯,我信。”
黎阮是有那么一点失落,但知道江慎没有中招,他还是挺开心的。
又问:“你留在这里,是打算将计就计,直接抓容妃显形吗?”
“嗯。”江慎点点头,“按照容妃的计划,我与苏家小姐不知所踪,明日一早,她必然会派人四处搜寻。而后借故找来此地,当场撞破我与苏家小姐同处一室。”
“既然如此,我索『性』遂了她的愿。”
黎阮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江慎道,“你说苏婉儿……也就是那只小猫妖,现还在附近?”
翌日清晨,容妃了个早,按着计划带人往皇帝寝宫走去。
还没等她到寝宫,却见迎疾步走来数队禁军守卫,圣边的内侍总管常也在其列。
容妃连忙拉住常。
“怎么如此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容妃问。
“原来是容妃娘娘。”常朝她行了一礼,急道,“娘娘有所不知,太殿昨晚便不知所踪,陛派老奴带禁军四处找呢。”
容妃心一惊:“太殿怎么会忽然失踪,陛又是如何发现的?”
“是太殿边那位黎。”常道,“据他所言,太殿昨晚被圣秘密召去,却一夜未归,他急得今早天刚亮就跑去圣寝宫找人了。”
“可圣最晚睡得很早,根本就没有传召过太殿。”
容妃敛眼。
她的计划的确是今天一早带人闯入那屋中,但只有她宫中的人还不够,打开房门的那一幕,她要让很多人看到,让这件事瞒都瞒不住才行。
能够做到这般程度,只能来禀明圣,让宫中的禁军亲自搜查。
但她没到,太边那位竟然这么耐不住『性』,比她还早找到了圣。
这倒是中怀了。
昨晚假传圣旨的小太监经被她暗中处理,今早还特意让人去那小屋又灌了一次『迷』『药』,将封锁的门窗还原。这一来,禁军闯入时,只会看见太殿与苏婉儿晕倒在屋内,而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
到时太殿百口莫辩,只能选择迎娶苏婉儿。
那少年怀了太殿的骨肉又如何,他腹中的胎儿还不知能否顺利降生,陛不会在这时候把他封做太妃。
最昨日那催情香了效,让婉儿能在这一夜怀太殿的嗣。
那一来,不仅太妃之位,日后的皇后之位,也会是苏氏的。
容妃到这里,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却飞快收敛来。
常没注意到她这片刻的情变化,问:“容妃娘娘这一早的,带着这么多人,是要去何处?”
容妃忙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有所不知,本宫那小侄女婉儿,昨晚也不知所踪。我宫中有人瞧见她昨日晚些时候往这个方向去了,本宫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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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一怔,情瞬间变了。
一夜之间失踪两个人,如只是个巧合,那也太巧了些。常在宫中多年,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但他不敢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只是当即点了一队禁军。
“你们跟我过来,去那边搜!”
一批人浩浩『荡』『荡』往行宫深处走去。容妃没急着带人直接去太所在的那间小屋踹门,她假意跟着禁军一间宫殿一间宫殿搜过去,没过多久,禁军真接近了那小屋所在的院落。
“常,殿在这里!”容妃远远便听见有禁军呼喊,心喜。
她跟着常往那院走去,可看清院中的景象后,却愣住了。
此时原本该昏『迷』不醒的太殿并未在屋内,而是坐在屋的院里,甚至手边不知哪儿多出一壶茶,在悠闲品茗。
见他们到来,还轻轻笑了:“怎么来得这么晚,本殿的茶都要凉透了。”
容妃一时间没得明白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只觉周一寒,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这院位置极偏,规模也不,禁军一来便几乎挤满了整间院。
常纳闷地四看了看,走:“殿,您怎么会在这里?”
江慎:“我为何会在这里,应当问容妃娘娘才是。”
“太殿这是何意?”容妃勉强维持着镇定,道,“您为何在此,臣妾怎么会知晓?”
“哦,容妃娘娘不知道吗?”江慎放茶杯,指了指后那间掩着房门的屋,“那容妃娘娘不知道,这屋里还有什么人?”
容妃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隐隐有不的预感。
但还没等她明白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便看见常忽然步走,用力推开了房门。
有人被捆束着四肢,坐在屋中央。
是昨晚容妃买通的那个小太监。
“陛,臣妾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诬陷臣妾!”皇帝寝宫内,容妃跪在堂,泣声道。
江慎带着黎阮坐在一旁,支着巴看戏。
主位,崇宣帝道:“那假传朕口谕的太监都经全招了,就是你买通了他,将太引去小屋,还关了一整夜。你说这是诬陷,难道是太诬陷于你不成?”
“臣妾不知道。”容妃泣不成声,“但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臣妾与太殿无冤无仇,为何要这做?!”
“这倒也是。”崇宣帝偏头问江慎,“你怎么得罪容妃了,她为何要关你?”
江慎装出一副困『惑』的模:“儿臣也不知啊。”
崇宣帝静静地看他。
江慎平静地回望。
崇宣帝低哼一声,收回目光,又抬了抬手。
常端着一物走来。
那是个木盘,盘里装着些许香料。
“朕派人搜查了太被囚那间小屋,又搜查了容妃的住处,巧发现此物。”崇宣帝道,“太医经来查验过,这东西与那小屋中的香料是同一种,是一种催情香。”
“……容妃,你要做什么?”
容妃难以置信地抬头:“怎么可能……”
昨晚了『药』之后,她分明经让人将剩的『药』全都销毁了,怎么可能再被搜出来。
到底为什么……
黎阮也奇地探头打量。
那催情香长得与普通熏香没什么差别,一眼看去根本分辨不出来。
也不知道外头能不能买到。
但这里像还剩不少呢。
黎阮在心里。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外小步走来:“陛,苏家小姐求见。”
崇宣帝朝江慎看了一眼,才道:“宣。”
苏婉儿又换回了她那素净的白衣。
她走到殿中,看也没看跪在一旁的容妃,朝崇宣帝磕了个头:“陛,民女知道姑姑为何要这么做。”
“苏婉儿!”容妃忽然厉声喝道,“你做什么,我是你姑姑,我是你亲姑姑!”
崇宣帝一抬手,候在一旁的两名太监立即,将容妃紧紧按在地。
崇宣帝道:“你继续说。”
“姑姑她……”苏婉儿抬头,眼眶飞快红了,两行清泪顺着那张清秀的脸落了来,“姑姑是……让民女失给殿。”
她模柔柔弱弱,这低声的哭泣,与在一旁拼命挣扎、几乎歇斯底里的容妃形成鲜明对比。
她哽咽着说出她昨晚是如何被人『迷』晕,又是如何在意识混沌间听见了容妃的计划,以及偷偷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
这一连串经历,令听者不由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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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阮手边的盘里『摸』了块糕点,一边啃,一边偏头看向边的江慎。
对方眼中看见了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感叹。
——这小猫妖真会演啊。
小猫妖这番举动,自然也是江慎提计划的。原本,就算没有苏家小姐出来指证,有那小太监作证,假传圣旨,意图谋害太,也足够让圣治容妃的罪。
但有小猫妖出配合,事情便更加清晰明了。
毕竟,小猫妖虽然演得夸张了点,说的却句句都是实。
静静听完苏家小姐的证词,崇宣帝才道:“容妃,你还有什么说?”
到了这一步,她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容妃竭力挣扎也挣不脱那两名太监的钳制,终于耗尽力气一般,轻声道:“臣妾……无可说。”
“。”崇宣帝悠悠道,“容妃无德,品行不端,自今日打入冷宫。带去吧。”
两名太监拖着容妃要往外走,江慎放手中的茶盏,淡淡道:“父皇且慢。”
他,朝崇宣帝行了一礼,道:“儿臣忽然来,就在不久,儿臣查到了一份有关容妃的母家江南苏家,伪造账目,偷漏赋税,买通贿赂官员的证据。”
容妃怔住了。
她被押回圣寝宫开始,太殿便几乎没有表过态。无论她如何为自己辩驳,他始终情淡淡,像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在意,一切交由圣决断。
这般姿态,反倒是给了容妃辩驳的底气。
可现在她才明白,太的确不在乎圣要如何处置她,因为他早为她,为苏家,安排了最后的结局。
崇宣帝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先就查到,今日才说?”
江慎也笑了笑:“苏家是名门世家,家中产业丰厚,儿臣在证据确凿之,不敢妄加报。”
崇宣帝:“现在就证据确凿了?”
江慎:“证据确凿。”
“陛!陛!”容妃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挣脱开抓着她的两个太监,朝膝行几步,“陛,此事一定有隐情的陛!我苏家世代为皇商,臣妾的父亲更是对陛一片忠心,他绝不可能——”
她还没说完,又被那两个太监重新钳制住,一路拖了去。
哀求声屡屡不绝,直到彻底走远。
殿内重新恢复平静,崇宣帝看向江慎:“太消气了?”
“父皇说的哪里,儿臣岂是报私仇之人。”江慎诚恳道,“的确是儿臣近来事务繁忙,刚来。”
崇宣帝笑来。
他像是听见了一个既有趣的笑,连着笑了几声,才又问:“这种你一时间不来的东西,还有多少?”
江慎道:“那要看,这些富贾商人里,还有多少心术不。”
苏家经营的是香料生意,每年除了向皇室提供,还会出口到周边小国,利润丰厚。只不过这些年,西域香料在民间极受追捧,致使苏家的生意不再那么景气。
但就算如此,他们每年仍为皇室牟利不少。
若一直这么安安稳稳去,偷漏几分赋税,不说江慎,圣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让容妃动了歪心思。
“这些个家族,的确该敲打敲打了。”崇宣帝靠回椅背,闭眼,淡淡道,“此事交给你去办,该查封就查封,该抄家就抄家。这段时日几位巡抚向朕报,说去年饥荒横行,使得民生受损害,望朕打开国库,救济百姓。”
“……钱这不就来了吗?”
江慎应道:“是。”
崇宣帝今天一早就被吵来,此时脸终于『露』出了些许疲乏之『色』。江慎道:“父皇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崇宣帝摆了摆手,便是允了。
江慎牵黎阮打算离开,可后者时,却忽然回头往方主位看了一眼。他跟着看过去,常站在那里。
“怎么了?”江慎蹙了眉,压低声音问。
常为内侍总管,昨晚那个被买通的小太监,的确是他的人。可常在圣边多年,这些年待江慎也还算不错,甚至时常帮他在圣说。
江慎没有怀疑过他。
难道小狐狸发现了什么?
“啊?”黎阮回过来,摇头,“没、没什么。”
黎阮这反应更让江慎生疑。
他飞快在心中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思索一番,却没出自己到底遗漏了哪里,又意识朝常看了一眼。
然后,便看到了他还端在手里的香料。
江慎:“……”
常:“?”
江慎无表情收回目光,一把将少年扯怀里,半搂半抱拽出了圣寝宫。
这小狐狸。
还在打坏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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