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山岛外,南巡水师团团围住小岛,第四的时候,先撤了五艘战船,在东南角空出了一。
若是从此处逃出,顺着海『潮』往东南游去,不出三个海里便有一个『乱』民岛,上头鱼目混杂,商寇贼皆有,上了这个岛便有了生机。
小黑山岛上,余寇在岛上啃了几的树叶木皮,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已经聚首,打算拼尽最一气,和南巡水师打个鱼死网破。偏此时,他看到东南空出了一道子。
逃出去就活命。
方才那股破釜沉舟的士气一子弥散殆尽,余寇个个眼红地望着那道缺,满腹心思都是如何游出去。
他当中,亦有人看懂这是陷阱计谋,是想引他游出去逐一捕杀。但在生死间,鲜有人愿意直接选择死,哪怕生机仅有那么一许。
百人当中万一有一人成为漏网鱼,成功游了出去呢?为什么那个幸运儿不是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思,余寇各自散去,各求生路,溃不成军。
远处的战船上,精通水『性』的士卒被挑选出来,在甲板上站列整齐,手中举着铁叉,蓄势待发。这几,他吃饱喝足,养了一身的气,精气神十足。
将领站在了望台上,紧盯着远处缺里的动静,只待“蛙群”水,泛起水花,他便带上士卒出动“捕蛙”。
『色』渐渐转暗,待到余晖落尽,海『潮』涌动时,余寇噗通噗通投入水中,分散着奋向东南『乱』民岛游去。
待余寇游到一半,不前不的时候,水师将领令道:“出动,按水寇头颅论赏。”
海上空中再次响起信号弹,借着弱光,只见海面上散游着一大群倭寇,似是夜里浮上来吐气的鱼群,他看到水师划着扁舟围拢而来,手里举着铁叉,顿感不妙。
此时他本应继续散,让水师不好围捕。然则,每个水寇都想着拿他人当垫背,趁『乱』的时候自己逃生,于是,反倒越游越紧,越游越密。
又见几艘四五百料的中船从暗处驶来,一张张大网如捕鱼般撒来,让他无所遁形。
……
一夜蹲守,蒙蒙亮时候,将士在甲板上清点战利,歼灭倭寇两千余人,活捕数百人。
南巡水师死伤极少。
大胜,将士酒阔谈时,纷纷赞叹总兵大人年轻有谋,情报了得,一招“请君入瓮”击溃倭寇的“声东击西”,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畅快的海战了。
有人知晓小黑山岛“围师必阙”一计出自裴少淮,借着酒劲夸道:“总兵大人自然是极了不得,可知州大人家大公子的本事亦不容小觑,此次围捕小黑山岛的计谋,便是出自他。”
大家伙一听,皆好奇,纷纷起哄叫那人仔细说说。
那人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添油加醋,把当裴少淮的一番话复述了出来,引得同伴纷纷叫好。
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南巡水师里传了个遍,事情还传到了岸上。
太仓州百姓受倭寇、水贼袭扰已久,此一战大获全胜,剿灭了一方倭寇,往子得以太平,百姓自然喜笑颜、津津乐道。
百姓好奇战况,茶楼说书便有了生意,说书先生免不了到处收集消息,自创话本。故事梗概不外乎是这么几点,知州大人率队夜守城头,南巡总兵精算妙破敌计,百艘战船轮番炮轰敌船,裴公子略施小计全剿余寇。
说书先生相传,从苏州城传到了扬州城,又传到了顺府。
这,讨学问误了膳,裴少淮和田永玏干脆约三五同窗,到酒肆里吃饭,相谈甚欢。
吃着吃着,裴少淮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没点这么菜呀,小二怎么一碟连着一碟端上来,个个都是酒肆最拿手的好菜。
田永玏找来小二一问,才知晓掌柜认出了裴少淮,特意安排的。
临时,掌柜怎么说都不肯收裴少淮的酒菜钱,说道:“知州老爷造福民生,裴少爷出计灭了余寇,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情。裴少爷肯来小店膳,是小店的荣幸,不过是些家常饭菜酒水,权当小店的一番浅薄心意。”
又怀笑道:“自打知州老爷上任,城里百姓过得好了,小店的生意也愈发红火……裴少爷瞧瞧,大街上是不是比早两年热闹了许?”
酒肆掌柜做了十数年的生意,一直守在这条街上,大街热不热闹,他最是清楚。
田永玏笑劝裴少淮道:“既是老百姓发自内心的一番心意,裴师弟就莫要推辞了。”
裴少淮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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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田永玏拽着裴少淮进了茶馆,非要听一听那个“裴公子略施小计全剿余寇”的茶话本。
说书先生在前面说得眉飞『色』舞,抑扬顿挫,情节丰富曲折,座茶客时而静声细听,时而站起来洪声叫好,唯独裴少淮坐在最面一排听得满脸臊红——这都是谁写的茶话本?
“……裴公子方方十七年岁,博览群书,精通兵法,常于家中钻研兵道,兵于诡乃是其最善……众人七嘴八舌,裴公子静生一计……燕总兵道此计大妙,当属上上策……”
裴少淮实在没办法听完,只好拽着田永玏速速离去了。
翌,裴少淮来到邹府,见到邹老夫人正在作画,画的正是“围师必阙”的场景,想到此画会刊印在《崇文文卷》上,裴少淮扶额,脸一红。
邹阁老和老夫人皆乐了,邹阁老道:“可难得见到裴小友脸红的模样。”
裴少淮不好意思道:“小子不过是把孙子兵法里的计谋拿出来一,何至于大家这般夸奖?”
“非也,非也。”邹阁老道,“读过兵法的人不在少,但施于,攻于心,不曾见。”又打趣裴少淮道:“如今百姓不过是夸几句,就不好意思了,他当官,百姓送万民伞,则当如何?”
邹老夫人在一旁附和道:“小友南游学一趟,得这样的好名声,是件好事,不必不好意思。”
“南居先生、老夫人说得是,小子的脸皮确实薄了一些。”
今是过来探讨学问的,裴少淮把文章呈给邹阁老,静待邹阁老点评。
谁料邹阁老将文章折起来还裴少淮,笑着言道:“文章源于心,既已知晓自己的问题所在,又肯躬身于,我已不必再看了……人坐得端正,手里的笔就不会歪。”又继续道,“年的春闱,大胆去就是了。”
裴少淮双手接过文章,目光邹阁老相触,见到邹阁老眼中满是赞许,坚定应道:“小子必定不负先生所望。”
裴少淮离,邹老夫人言道:“老头子,这位北客小公子愈发显现不凡了,我原以为他只是文章写得好。”
“我就说作画要大气一些,偏是不信。”邹阁老答非所问,察觉到夫人的怒视以,他才解释道,“笔所画,兴修水利、农户秋收、百舸争流、围师必阙……种种情景,他都曾见过、经历过,所有的这些画都汇起来,夫人以为是甚么?”
裴少淮随着父亲南游学,确实经历了很事情——修水利,抵御水贼,造船只,造码头,编撰海关税例,攻打倭寇……一件件一桩桩,都真实存在。
“就画得大气,画得大气怎不见画?”邹老夫人骂完老头子,才好奇问道,“所有画汇起来是甚么?”
邹阁老躺在藤椅上,望着石亭的高顶,喃喃道:“他往还会见得更,一幅拼一幅,这些画自然就成了山河……他自然是不凡的。”
……
此同时,镇海卫那边“大获全胜”“赢得军功”,传出了一个消息——蔺指挥使率兵抵御岸上倭寇,保卫太仓州,『乱』战中遭倭寇背刺,不幸战陨了。
蔺指挥使手的数个千户、尉官,也或这样或那样的原由“战陨”了。
朝廷临时颁旨,南巡水师副总兵朱东大人接手镇海卫指挥使一职,就地上任。这位朱大人出自兵部,是张令义的得意生。
裴秉元上个月刚刚把船厂挂在了兵部,有张尚书这层关系在,可以预料到,往太仓州内州衙和镇海卫间,民户和军户间,不必再内斗相争矣。
太仓州治理得好,则是双赢。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蔺所贵莫名“战陨”一事,不见尸首,恐怕大有内幕。
数,南巡水师休整完毕,将要扬帆继续南,完成全部的南巡任务。燕承诏没有再来见裴秉元,但他叫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上头写道——
“裴知州治理太仓州、抵御倭寇有功,本官会如实向圣上禀,然这份功绩赏赐来,恐怕还要等上不短的时,裴大人勿急……”
裴家父子读完,心中皆是一骇。
裴秉元怅然道:“镇海卫一事,果然不简单。”
裴少淮附和道:“功绩耽误得愈久,说明这件事牵扯愈大。”每一件事,总是要妥当办完以,圣上才好论功赏。
功绩不来,只说明事情远未结束。
燕承诏送这封信的意思,不在于言说功绩,而在于告诉裴秉元一个暂时的结果——还在查,而且还要查很久。
裴少淮心中暗自感慨,这燕承诏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一身的傲意,让人难以接近。
分明是有意伯爵府和缓关系,态度冷冷。若是换了旁人,不深思一层,恐怕未必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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