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星见家的日子着实难过。
自从前线战败的情报一个接一个的传回那时起, 日本军部就疯了一般的在国内搜捕异能者,威逼利诱无论如何都要将有战斗能力的异能者送上前线。
除此之外,军部和内阁原本对国内诸如咒术师阴阳师神道等超凡力量的怀柔手段也改为强势打压,以国家大势、国运相逼, 逼迫有能力出战却袖手旁观的超凡者们参战!
按理来说, 军政双方的行为很正常,毕竟此战不是一家一族的成败, 而是事关整个国家未来的国运, 生于这片土地的,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阴阳师巫女神官咒术师都理应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然而,这场大战一开始是从欧洲那边发起的,异能力的兴盛也只是近些年才冒出来的。对于日本本土这些一向推崇血脉出身, 极度排外的超凡体系来说,异能者这种多出自低贱平民中的新生力量很不受他们待见。
所以在大战之初, 本土的各大超凡体系都拒绝派出力量参战,你们异能者打你们异能者的,跟我们阴阳师神官咒术师有什么关系?
这些历史久远的古老家族一般都人脉广阔,军政高官们不少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因此他们拒绝官方也没办法强逼,只能挖掘国内的异能者和普通士兵。
但随着国内的异能者势单力薄,在前线独木难支, 战死一个少一个,能打得十不存一,官方掘地三尺都很难在国民中找到新生的异能者给他们洗脑让他们去战场,败况也频传。
每场大规模的战争中战败国的下场都很惨, 日本官方绝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屈辱的失败方, 输的倾家荡产毫无尊严!
于是, 军部与内阁联手,对国内的超凡体系下手了。在整个国家的军队面前,没有谁顶得住。
最先被他们开刀的,是神道。
不管你信奉的是八百万神明中的哪一位,天照大神都是神道教的最高神,天皇大人可是天照大神的后裔,你既然信奉神明又怎能不为天皇大人肝脑涂地?!
官方将天皇这个摆设捧出来后,各大神社“与世无争”的神官巫女们被顺理成章的送上了战场。
阴阳师们也被类似古时就侍奉天皇如今也应当的理由强制征调,上战场画符念咒驱使式神,杀敌去了。
咒术界排在最后,是因为官方很难对他们下手,原本也没有动他们的意思。
一是因为咒术师自古以来就自成一界,不听诏不听宣,朝廷管不了他们,还得为了活路年年给他们送钱保命;二是因为咒术师人手真的不够,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很可观,但国内真缺不了他们。
日本的咒灵真的太多了,咒术师一调走,没了他们制衡,国内死在咒灵手下的人就得翻好几倍。
各种因素的考虑之下,官方就对咒术界暂时收手了。
然而——就像是日本明明有着八百万之巨却根本用不了的神明之力,那些在日本本土拥有破魔诛邪等强大力量的神官巫女们一离开日本国境,就请不了神也借不来神之力。做法事跳大神真的变成了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把戏,普通的炮弹就能要了这些高神官巫女们“高贵”的性命。
阴阳师也一样,在高明的术法符咒,只要离开日本国境,就全成了废纸空气。
气急败坏的官方又盯上了咒术师,因为国外也有零星的咒术师,并非只有岛上的咒术界一脉,咒术师显然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而既然动不了大部分,那就挑个容易啃的。
于是星见家就被选中了,咒术界用他们向官方交换,保住了咒术界的超然与平稳,代价是星见全族咒术师的性命!
无论术师
男女老幼实力高低,只有星见家的普通人可以不上战场,在后方做后勤支援前线的族人。
星见恭人收到总监会下发的冠冕堂皇的调令时,简直都被气笑了。
无论男女老幼实力高低?普通人不用上战场做后勤?
这他妈的是要星见家灭族绝后啊!
星见家的辅助术式都要拉近距离才能使用,族中咒术师一旦参战必须要上最危险的前线。战场上炮火无眼,咒术师又不是铜皮铁骨,等前线的星见咒术师全都死绝了,留在后方的普通族人还能有活路?
以日本官方和总监会串通一气狼狈为奸的脾性,他们不对星见家的普通族人斩草除根以防将来星见氏复仇才怪!
族中长老会商议过后也都是拒绝参战,让他们接受这个明摆着灭族的任务绝无可能。
但是在星见家向总监会说理无用、向御三家求助无效,甚至连世俗界的人脉发力都以失败告终之后,星见家也迎来了官方的最后通牒。
制药工厂生产原材料被断供,医药公司被频繁举报清查,各地挂牌的诊所也纷纷关门停业,银行也冻结了星见家的所有流动资金……
甚至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官方还做了各种措施,包括限制出境专人盯梢等等,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难以跟一个国家抗衡的星见家族步步维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全族所有人的努力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即便如此,星见恭人却不敢放弃抵抗。
因为一旦放弃,就等于迎来了末日。
他的一双儿女尚且年幼,族中还有更加幼小的孩子,身为父亲、身为一族之主,他死无碍,但怎能将这些未来的希望一起带上绝路?!
可是没办法……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连日为了星见家的将来苦熬的星见恭人终于撑不住,凌晨四点堪堪入睡,七点就被电话惊醒。
赶忙接起电话,他听到的却是星见敬巳用哽咽的声音告诉他,家族有救了。
星见恭人以为星见敬巳是喜极而泣:“真的吗?!敬巳你没骗我吧?”
鞋都来不及穿,星见恭人起身冲出卧房,直奔会客室,收到这个消息的族中长老们都已经聚集在那里了。
星见恭人冲进门时,心中那份家族有救的惊喜悄然退却了不少。
他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的酡红,喜悦之色尤挂在眼角眉梢,映入视线的是齐聚的长辈同族,所有在族中说得上话的到得整整齐齐。
星见恭人脖子有些僵硬的转向星见敬巳:“敬巳,我们要付出的条件是什么?”
不用星见家付出举族之力了,那又是谁来当了这个冤大头?
出于父亲的某种直觉,星见恭人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白也布满血丝双眼猩红:“是谁替我们付出了代价?!”
“是谁?!”
满屋的寂静。
除了自己越发艰难的喘息声,星见恭人环视一圈,被他看的人一一低下了头,不敢跟他对视。
连星见敬巳也垂下了头。
“是谁啊?!!!”他质问的声音接近破裂的嘶吼。
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辈开口了:“恭人呐……”
星见恭人赤红的眼睛瞬间死死盯住了他。
那位长辈的话语一下子堵在了喉咙中,嘴唇嗡动半天,才艰难的说了出来。
“光里,他们点名,只要……光里。”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星见恭人心里那颗巨石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将他砸得血肉模糊。
“光里?
”
星见恭人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痛苦怒吼,只有看似平静、实则彻底崩溃的哑然一笑。
“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一族的未来,和一族的未来……
真的、不如要了他星见恭人的命呐!
星见敬巳也非常不忍,可是和全族的身家性命相比,赌一个系在光里身上未知的可能,真的……
所以他出声:“家主,很快他们的人就会来了,请您冷静下来,以大局为重!”
其他人也齐声附和:“请您以大局为重!!”
星见恭人僵在原地。
他明白的,大家都是为了整个家族,都是为了让这个家族变得更好。
光里享受了整个家族的供养,在家族的生死存亡之际,他理应站出来……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光里还年幼,他才十一岁!
星见恭人想象过,等光里长大成人,像他一样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再从他这个父亲手里接过家族的重任。光里如果不想这么早就接管家族,他这个父亲也还能继续给儿子撑着,让光里多轻松几年,毕竟一个家族的重量不是那么好担的。
绝不应该是现在!
星见恭人是个父亲,他该保护自己的儿子。
可在父亲这个身份之前,星见恭人还是星见家族的家主。
呆立半晌之后,星见恭人才抬起了僵硬的脚向前:“啊,我知道的。”
“我当然,会以大局为重,护一族安稳。”
一墙之外,星见夫人用两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痛苦的佝偻颤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了家族……
过去,他们暗示要去女留子,杀死她的雪纪。
为了家族……
如今,他们又要让恭人献出光里!
家族、家族!
她的孩子们,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家族吗?!
不行!!
女人瘦弱的身体突然间停止了颤抖,她抬起头,温婉秀丽的面孔上浮现出惊人的戾气。
星见夫人放轻脚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赤足踩在走廊的地板上,星见夫人的脚步却越走越快,越来越轻快。
星见由利的心一直很小,出嫁以前她心里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早纪,但早纪因为有咒力天赋,被生父卖进了加茂家当母体,从此音讯全无。她比早纪幸运,读书时认识了星见恭人,结婚后直到生下龙凤胎成为了家主夫人,才打听到姐姐早在进入加茂家两年后就香消玉殒……
从那以后,星见由利的心里就只剩下丈夫与一双儿女,家族利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要做好丈夫的妻子她才会当好宗妇,仅此而已,和星见家族没关系!
光里和雪纪是她的亲骨肉,是她一脚踏进鬼门关才辛苦生下的孩子,光里和雪纪都要好好的,他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不能再把谁留下来。
缺了一个人这个家就不完整了。
“妈妈?”
被星见夫人翻找东西的动静吵醒的雪纪揉着眼睛,从颜色粉嫩的公主床上坐了起来。
星见夫人拉开雪纪床头柜的抽屉,闻声抬头对女儿笑道:“雪纪,哥哥不是送给过你一个能让你们两个通话的咒具吗?你放哪里了?”
“妈妈有事要找哥哥?为什么不直接给哥哥打电话?”雪纪从枕头下拿出一只通体蓝紫渐变的精致小海螺,递给母亲。
“因
为现在不太方便。这个怎么用?注入咒力就可以了吗?”星见夫人拿着小海螺询问。
“嗯我来吧,”雪纪手指一弹,一点银光从她指尖飞出,钻进了海螺之中,海螺表面顿时开始发光,是很漂亮的梦幻蓝色,光里的是全白的。“这样就可以了。”
“喂,哥哥你在吗?妈妈有事要找你。”雪纪对着发光的海螺说了一声,很快海螺内就传出了光里温和沉静的回应。
“我在。母亲,您找我所为何事?”
星见夫人对雪纪露出了歉意的笑容:“雪纪,妈妈有点事要拜托哥哥,你先休息好吗?”
“……好吧。”雪纪歪了歪头。
星见夫人握着海螺出了门,她关好雪纪的房门,回到夫妻二人的卧室,一颗紧张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光里,你还在吗?”
“我在的。母亲,您的声音有些不对,家中出了什么事吗?”光里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星见夫人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儿子、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在她眼里一样的重要。
可是……
光里从小就很懂事,小小的一个就会帮她照顾妹妹,不哭不闹,不让她烦心,稍大一点就会保护妹妹了。天生性格使然,跟她不像雪纪那般亲近,但也十分体贴敬重……
她的光里那么的优秀,应该平平安安的长大,像恭人那样年轻有为备受他人尊重,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被为了家族送上战场,生死难料!
天意如此,让光里这时候没有留在家里。
而且是光里的话,他那么懂事,一定能扛下来的……
星见夫人临出口前,终于改了主意:“光里,你和五条少爷一起出去的,现在你也跟他在一起吧?”
另一边的光里看了眼坐在旁边对他疯狂比划手势的五条悟,应了一声:“嗯,他在。”
“五条少爷!你跟光里那么要好,我能不能求你把光里藏起来,千万不要让坏人找到他!”
“欸?”五条悟瞬间瞪大了眼睛。
“母亲?”
“你听我的光里,你求求五条少爷,让他把你带走,千万别回家,走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星见夫人的声音充满不安与疯狂,宛若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疯狂的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找出一条生路来。
“婶婶你别着急,光里是有危险吗?你放心我会把光里藏好的!绝对不让任何人找——哎哟!光里,打我干什么?!”五条悟赶紧大声保证,结果被光里弹了一脑瓜崩,顿时捂着额头,委屈的嘴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
“光里,你听妈妈的,别回来,千万别回来!所有人都要把你——”
这次轮到光里打断星见夫人的话了:“母亲,没事的,我都知道了。”
“……”星见夫人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她才哑着声音,嘶哑的问:“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一向聪敏过人,为何还要往火坑里跳?!”
“家族已经自身难保,你能逃就逃吧,保住性命,等将来再为我们复仇啊!”
五条悟听得眉头都纠结起来,为何他从未听说过星见家族会有什么灾难?
光里却已经平静的说:“母亲,请相信我。”
“我正是为解决此事而来。”
不论是护佑家族,还是复仇。
——
光里昨天去横滨时,乘坐的是五条家开的车,回来时也是由五条悟先送他回家。
路上遇到事故耗费了些时
间,光里到家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五条悟不顾五条修彦的阻拦,硬是也跟着光里下车了。
星见家的门外停了好几辆车,其中还有一辆自卫队的车。
五条悟的目光从车子转移到在星见家门口两侧突兀多出来的士兵身上,他又看向光里。
五条悟拉着脸想说话,开口前想起光里下车前对他“少说多看”的叮嘱,好歹忍住了,只是大少爷的脸色更臭了。
星见家门口的两个士兵在光里走近时,动作干脆利落的抬手向他敬礼,光里目不斜视的直接走进了家门,但五条悟留意到他们在光里离开后才放下了手臂。
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光里都没同意就私自将光里当成自己人了?!搞什么啊!!
五条悟要气炸了。
“忍不住的话,就先出去。”他身边的光里淡声道。
“我才不要!我是要保护你的!”五条悟立刻回道。
“那就不许闹你的脾气。”
光里说完就上前一步,接住了朝他跑来的雪纪。
“哥哥!”身高正常发育,只有150的雪纪仰头看着光里,“门口突然多了两个士兵,妈妈也不让我去上学,也不对我说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呀?”
光里松开扶住妹妹胳膊的手,抬起来揉了揉雪纪的脑袋:“没什么,只是军队有生意要和家里谈而已。你很想上学的话,现在就让五条送你去学校好不好?”
被光里禁了言的五条悟用力摇头表达自己的意愿,雪纪一看到他不情愿的模样,立马也皱起鼻子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他送呢!”
五年下来,五条悟和雪纪的关系也没亲近起来。主要是五条悟除了在光里面前愿意当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之外,在其他人面前那是越大越乖张叛逆。
五条悟顿时也无声的朝雪纪叉腰哼了一声,气得雪纪别开头不看他。
五条悟这下才舒服了一点,对上光里的目光后又赶紧装乖。
“雪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后院!”
星见夫人脚步匆匆的追了过来,她一看到光里,脸色就有些惨淡。
虽然用海螺通讯时她勉强被光里说服,但在结束通讯之后,她越想越觉得后悔,应该坚持劝光里不要回来的。
“母亲,早安。”光里朝星见夫人打了声招呼,五条悟的嘴也临时解禁,乖巧笑道:“婶婶早安!”
星见夫人搭在雪纪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儿子刚想说点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有些杂乱的脚步声。
“哎呀,看来真是有缘呐,我们刚准备回去,就遇上了光里小少爷!”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星见夫人背后的走廊拐角处传来了出来。
光里金眸冷淡的看着从拐角后走出来的那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将官服饰的中年男人,军衔肩章三朵花,长相端端正正,气质很符合行伍之人的定义。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不苟言笑面相偏冷肃的中年官员,两人身后带着各自的秘书近卫,最后才是星见家的人。
“母亲,带雪纪离开这里。”光里对星见夫人说道。
星见夫人闻言抓住雪纪的手腕:“雪纪,我们走。”
“哦。”雪纪好奇的看了眼打头的那两个军政高层,懂事的跟着母亲离开了。
星见夫人和雪纪离开后,看起来很豪爽的中年将官走过来,对光里和五条悟笑道:“听闻光里少爷和五条家的少爷关系很好,想必这位就是五条家的悟少爷了吧?哈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两位小少爷果真是英
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胜过我们这些大人数倍呀!”
五条悟没有指示没吭声,中年将官也不在意,他笑呵呵的看着光里。只有五条悟敏锐的发现光里眼中有微光一闪,这才没有在接下来中年将官说话时发作,当场用五条家的祖传术式给这位三花中将收尸。
“是吗?”
光里声音平静的反问,惹得中年将官哈哈一笑:“那当然了!光里少爷在横滨的义举我等皆有所耳闻,国内若是多出一些像光里少爷这样心怀大义身手不凡的少年英才,才是我国大幸啊!”
“当然,若是像您这样的美人也多出一些,也是我国之幸啊哈哈哈哈……”
战争时期的军部一向比内阁同级别的高官强势,所以这次出访星见家,贵为内阁官房长官的寺岛秀明也只能屈居中将深津雄之下。
寺岛秀明知道深津雄表面作风刚硬正直,私底下实则是一个色中饿鬼,更是男女不论。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深津雄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对国家高度重视、未来也必将相当倚重的超越者如此放肆!言语堪称调戏!!
深津雄这混蛋是昏了头吗?!哪怕星见光里确实生了一副世间难寻的好样貌,但这混蛋在用下半身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动一动让他爬上中将这个位置的脑袋瓜?!
该死!仔细一想这混蛋当上中将确实没动什么脑袋瓜,全都多亏了前两年病退的老爹是陆军大将!
“深津中将——”
寺岛秀明沉着脸刚准备喝止深津雄,就听砰的一声闷响,深津雄站立的身体骤然弯折,整个人面朝光里双膝跪地!
那声闷响旁人听了都觉得牙酸,更不用说深津雄自己了。
他的惨叫声刚发出一个音调,牙关就被迫紧咬,舌头都差点给咬断。
“呱噪。”
光里目光如同看垃圾一般厌恶的扫过面前跪他的深津雄,然后才看向下意识拦住深津雄亲卫的寺岛秀明。
已然明白深津雄的遭遇是光里做的寺岛秀明暗自咬牙,快步上前几步,很放得下颜面的向光里鞠躬道歉。
“非常抱歉光里大人!深津中将竟然冒犯您,实在是——”
“罪该万死?”
“——”他愕然的仰头,看向轻飘飘的接了话的光里。
深津雄满头汗水的想要说话,起码他得为自己辩解两句,他真的不是故意。再蠢他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最多私底下想一想,哪敢明知对方具有与超越者同级别的实力还傻得直接当面说出来啊?!
等一等,他刚才会说那些话,是不是他们!
深津雄瞪大了双眼,可是牙关被迫禁闭,一点声音他都发不出来。
深津雄急得想要用动作比划,结果又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
光里一个招手,直接将深津雄亲卫的佩刀隔空召到了手中。
北斗七星图在光里身后浮现,开阳武曲星光芒大作,随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连非术师的普通人都能看得到的神兵架。
寺岛秀明看到了陈列在兵器架上那个缩小后也很眼熟的金钟,顿时瞳孔一缩——金钟也在这其中的话,那么其他的东西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威力?!
他的心脏都在为这个猜测而疯狂跳动,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后,寺岛秀明看着光里随意的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剔透修长、宛若冰晶铸就的雪白长剑。
长剑一被光里拿在手中,众人瞬间就感觉到了温度骤然下降。寺岛秀明离得最近,他无比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从美丽的犹如神造宝物的剑身不断
散发而出的雾气,就是令气温骤降的源头!
如今可是初夏,一把剑就能令改变天象,改夏为冬,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光里握着剑柄,在众目睽睽之下信手朝天一挥,霎时间,头顶的烈阳被积雪云遮挡,狂风裹挟暴雪从天而降。呵气成冰,人们被这真实无比的严寒冻得全都哆嗦起来。
“此剑名为,天霜。”光里将天霜剑放回神兵架,天霜剑随着神兵架消失后,头顶的云层直接退去,暴风雪戛然而止。
只有地面上和建筑物是的雪,以及还没有散去的寒冷证明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他们的幻觉。
寺岛秀明脸色涨红,整个人都有些哆嗦,他不是被冻得,而是心中太过兴奋!
“要我出手不难。”光里风轻云淡的说了这一句话后,就将手中的亲卫佩刀扔到了深津雄面前。
深津雄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但他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光里平静的却宛若恶魔般的声音。
“只要你们能够——取悦我。”
光里先是将佩刀扔到了深津雄面前才说了这句话,这其中的意思傻子都能明白,而深津雄也不是真的傻子。
深津雄很识时务的朝光里连连磕头赔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冒犯光里大人您!都怪我这张烂嘴没遮拦,都怪我——”
光里没看向他摇尾乞怜的深津雄一眼,只是淡淡的看着寺岛秀明。
寺岛秀明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光里大人,战场上您会动用天霜剑还有其他神兵吗?”
“单凭他,不够。”
“我明白了。”
寺岛秀明恭敬的朝光里低下头:“回去之后,我会向诸位大人们作详细汇报!”
光里不语,寺岛秀明连忙解释:“您放心,一定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光里这才微微颔首,寺岛秀明见状松了口气。
虽然光里外表看起来还很稚嫩,但寺岛秀明完全不敢以慢待疏忽,深津雄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寺岛秀明怜悯的看了眼深津雄:“深津中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胜利,请您自裁吧。”
“什么?!不!我不要!我知错了!光里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了!!”
寺岛秀明见深津雄迟迟不捡起身前的佩刀,光里也有些不耐烦了之后,他连忙示意深津雄的亲卫。
亲卫迟疑了一下,但寺岛秀明又开口:“中将先生,别忘了您曾经对着国徽宣过的誓言。为国家尽忠职守,要有临危不惧的献身精神……你身为将领,更应该深明大义,身先士卒,为军表率!”
“而且,也是中将先生先犯了错。”
“请您自裁!”
亲卫听了寺岛秀明的话后,他再不迟疑,走到深津雄身边替他捡起佩刀,送到深津雄眼前。
“将军,请您自裁!”
“我不要死!!”
深津雄惊恐的一把推开亲卫递上的屠刀,他转头在地上膝行靠近光里,试图抱住光里的腿求情,却被时刻防备的五条悟一脚踢开。
“太难看了!深津中将,你的怯懦已经侮辱了日本军人的尊严!”寺岛秀明面沉如水,冷厉的呵斥道。
“请您立刻自裁!给您自己留最后一点颜面吧!您的家族都会因为您蒙羞的!!”
“!”深津雄愕然的瞪着寺岛秀明,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会累及深津家族?!
“您难道要成为全日本的罪人吗?!”寺岛秀明怒吼道。
内心的防线一再被打碎,深津雄已然是冷汗浸透全身。
对死亡的恐惧,对牵连家族的罪恶感,以及令深津家族都会颜面成为罪人的恐惧感……种种恐惧蔓延上来,深津雄已经想不起要去怨恨导致他遭遇这一切的光里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好,动作缓慢的接过了亲卫递上来的佩刀。
“都是我的错……”
深津雄再次向光里深深鞠躬:“请您饶恕我的罪过。”
“今日,我深津雄,以死向您谢罪!”
他拔刀出鞘,双手握住刀身,一刀狠狠刺向了自己肚脐下方!
他咬牙忍住疼痛,认真的抬起刀身完成整个切腹仪式。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深津雄自裁谢罪,没有谁面露不忍。
到最后,深津雄终于忍不住痛苦惨叫出声,寺岛秀明这才向光里躬身请求:“光里大人,深津中将已经认识到了他的错误,是否让人为他介错?”
介错人,是专门替切腹的人砍掉头,减少对方临死前的痛苦。
“随意。我要先走一步,免得脏了我的眼。”光里漠然的说道。
“您慢走。”寺岛秀明毕恭毕敬的说。
光里径直离开,五条悟也立刻跟上。
路过星见族人时,光里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的父亲以及族人们轻声说了一句话。
“还请父亲与诸位叔伯放心,覆巢之危解矣。”
家族悉心培育之恩,业已用全族性命悉数奉还。
如今这个家族维系光里的,只有直系血亲的亲缘了。
光里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更加飘渺出尘,五条悟依旧敏锐的第一时间察觉,连忙硬是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光里的手里。
对上光里的安静眼神,五条悟露出了死皮赖脸的灿烂笑容:"别丢下我嘛光里。"
光里不再管他,任由他反握住自己的手。
五条悟握紧又赶紧放松,被光里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