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出来,回到柳府,看到府上的下人匆匆从府上离开。
如今的柳贺庭不比从前。
京中更因为柳婉婉的事掀起千层浪,众人都担心圣上发怒,祸从天降。
柳贺庭一蹶不振,再没有奔波的心思。
府上的下人能逃的纷纷开始跑路。
柳婉柔穿过府门,看到庭院凋零的境况。
繁华如梦,好日子,永远都是像发生在昨天。
日光铺上房檐,柔柔的从头顶落下来。
今天的天不算明媚,略沉,太阳时不时要躲在云朵后面。
吹来的风都是凉慎慎的让人骨头疼。
她站在台阶上,忽的转头云岚说,
“我想吃城东赵家的凤梨酥,帮我去买些来吧。”
云岚灵巧一笑,
“小姐可真会提,他家的凤梨酥可要排上好长时间的队呢。”
柳婉柔看着往外走的小丫头,朝着光照过来的方向越走越远,提声唤了一声,
“云岚。”
云岚叫步停下,转身,回头不解地望过来一眼,等着吩咐。
柳婉柔朝她浅浅微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无论何时都陪在我身边。
云岚脸颊上透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啊。”
柳婉婉微笑。
她会记得。
对她不好的人,她记得。
对她好的人,她会记得更深刻。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去见了柳贺庭。
主院中的柳贺庭战战兢兢,生怕柳婉婉的丑事会连累到自己。
可在旨意下来之前,他首先遇到了让他崩溃的事。
冯蓁蓁抱着琵琶要离开,柳贺庭急切地拦着人,捉住冯蓁蓁的衣袖不让她走,苦苦哀求,
“蓁蓁,你不能走啊,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冯蓁蓁故作苦恼,
“原先柳郎所承诺我的是给我一处安身之所,
可现下……”
余光扫过,不经打理的花园杂草都长出来了,人畜无害地提醒,
“柳郎,你现在自身难保,已经没有安身之所,
难道要我同你受苦么?”
“可……可我也是给过你好日子的啊,
你先如今说走就走,也太狠心了。”
冯蓁蓁推开柳贺庭拉扯的手,认真询问,
“难道只许你抛弃旁人,就受不得旁人舍你而去?”
柳贺庭被她太过直白的眼神看得心慌,
“我哪有……”
冯蓁蓁微笑,
“看来是柳郎的记性太不好。”
柳贺庭:“……”
“来府上时日虽短,但我也是知晓柳郎有个小产后就去了的妾室,
再说前些时日被你休弃的钱氏,
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你第一位妻室啊。”
“可我……我对你是你真心的啊。”
冯蓁蓁唇角带着微笑,眼神是冷的,
“本来柳郎说的话我是该信的,
可真心这个东西,当真不是人人都有的。”
说完,丝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柳贺庭不肯放弃地追上前,
“蓁蓁啊蓁蓁,你别走……”
冯蓁蓁不肯被纠缠,直接一掌将人打出去。
柳贺庭被打倒在地,也是在这一刻恍然,原来柔弱女子竟是会武功的。
“我不叫冯蓁蓁。”
柳贺庭:“……”
“做戏而已,
这不过是用来同你相见的名字。”
说完,转身消失得没痕迹。
柳婉柔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不觉垂眸,掩袖,轻笑了一声。
柳贺庭怔愣了许久,听到声音从地上起来,面上有来不及收起的狼狈,眼睛用力的眯起来,费了力气才看到在廊下阴影站着的柳婉柔。
认出人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寒着声道,
“你笑什么?”
柳婉柔从阴影慢慢走出来,冷眼瞧着面前这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衣襟褶皱,下摆处还蹭着地上的尘土,哪里还有往日威风赫赫的模样。
“父亲,”
柳婉柔屈膝,先是郑重地朝着人行了礼,随即出声,
“我只是诧异,
原来如父亲这般的自私绝情,将自己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
居然也会有被人遗弃的一天。”
柳贺庭被戳中了难堪,顿时厉目,直接柳婉柔的鼻子开始呵斥,
“你放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柳贺庭面色一变,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愤怒的情绪上来,气血跟着涌动,呼吸急促,心口处猛地疼痛起来。
柳婉柔瞧见了他的动作,目光清明绝情,
“父亲,您现在还是不要动气的好。”
钩吻虽是药材,但每日用量多一点点也是能伤人致命。
柳贺庭停顿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瞪向柳婉柔,
“孽女,你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
柳婉柔视线向前,眼神空灵像是透过柳贺庭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落寞道,
“我此生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
柳贺庭头晕目眩,呼吸越来越难。
柳婉柔宛若没有看到一般,仰头看了眼头顶阴沉沉的天色。
她头上的这片天总是沉沉,再多的光都照不亮。
拂过鬓边的碎发,她轻轻地叹着,
“父亲,您知道么,
此生最令我不齿的就是身为您的女儿。”
“您薄情,见异思迁,
我母亲究竟是怎么去世的,您心知肚明,
您跟钱氏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您更是心知肚明。
都说是血浓于水,人之爱子,是为常情,
我是您的女儿啊,
可您身为父亲,对我这个做女儿的可曾有过一丝丝怜惜?
没有,一点都没有。
您始终把儿女当做可以利用的阶梯,
您想攀附戚家,就利用我,
想要把我当成一颗棋子,试图去捆绑戚家,
见我没用,您就当把我当颗弃子随手丢弃。
怎么,我的感情就这么低贱!
就能任由你们随意利用!随意践踏!
到头来还要接受你们的羞辱!被你们说为不齿!被你们视为耻辱!”
柳婉柔不是第一次在柳贺庭面前失态。
从前的不甘无奈多一些,
如今全都是报复的张狂愤恨。
柳贺庭被她眼中太浓烈的恨给吓到,捂着胸口,脚步接二连三后退几步,
“你,你……”
柳婉柔挪动步伐慢慢往他方向靠过去,冷嘲,
“柳婉婉也是如此,
起先我看她嚣张跋扈以为她会不一样,
可在您的自私薄情面前,一切都是一样的,不会有例外。
您往日对她有再多纵容,她一朝失利,您就巴不得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