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宁旋身看清莫北眼底神色,她噤声思考片刻,隐约能猜到点莫北的心思。
司宁宁能明显地感受到,在这几个月的时间缝隙里,莫北身上再次出现了变化。
他会为他人考虑,而不再会因为自身性格的别扭,事事都觉得不好意思,拉不下脸而选择漠视他人的感受。
这对他来说,或许又是一次成长。
想起刚认识的莫北和眼前的莫北对比,司宁宁心里略微感到一丝安慰,她短暂斟酌,最终缓缓收回手,轻声道:
“不会全部送走,但是会送走大部分。”
说罢目光转向莫北身后的其他人,“养兔子是为了改善生活,现在这些兔子已经给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我们应该重新斟酌考虑。”
蒋月往前一步扶额道:
“之前队长不是说咱们自己可以养六只吗?那咱们就留六只吧,其他的交给队里……养兔子这事儿是有工分挣没错,可是现在大家手上都有事,抽不出空闲打理。”
更何况这还是没进入农忙的时候呢!
要是之后进了农忙,更没工夫,那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蒋月率先表态:“反正我支持宁宁。”
徐淑华软趴趴趴在堂屋桌边,有气无力的符合:“我也支持……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真的好累,我今天一个人刮了两大盆的土豆皮,忙完之后手抖得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筷子都拿不住。”
李凌源和宋书瀚没发言,但从他们的眼神中,莫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既然大家伙儿都不在意,也都赞同,那他当然也没有继续劝说的意义,于是就点点头,重新坐回桌边。
司宁宁挎着背包去找赵宏兵,眼下渐渐忙碌起来,她原以为大概率会扑个空,没承想到赵家的时候,赵宏兵人在家,正皱着一张黑脸坐在堂屋门槛上修锄头柄呢。
“叔。”
“唷,司知青,你来了。”
司宁宁跨过院子门槛喊了一声,赵宏兵闻声抬头,看见是她,忙起身一手提着铁器锄头部分,一手拿着锄头柄把东西挪去了一旁,腾出地方让司宁宁进屋。
摆摆手让司宁宁坐下,赵宏兵粗嘎笑着,人已经亲和利落地提起茶壶给司宁宁倒了杯水顺着桌子推过去,“这个点儿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司宁宁点点头,把兔子的事儿说了,又委婉地表示兔子给生活带来的困扰,希望赵宏兵能把兔子拿走,拓展一下养兔子的这个活儿,找别的人养,或者在大队里以工分形式允许大家换购。
反正怎么样都可以,知青点是肯定养不了那么多了。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司宁宁还觉得有点尴尬。
当初说要养兔子的是她,现在说不养的,也是她。
她原来的想法很好,觉得这是一个成本极低的“买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是之前没料到现在会这么忙。
如果不是扫盲班这事儿中途插了一脚,司宁宁有信心在三队蘑菇产业正式建立起来的同时,养兔子这件事也能紧随其后,渐渐形成新的规模。
“嗯,这个事儿吧……”
赵宏兵挠挠头,后脑勺头皮被他抓得滋滋作响,“行,我晓得了。司知青你先回去,这两天我抽工夫过去看看,到时候再看怎么弄得好。”
“唉行,叔,那我先回去了。”
司宁宁点点头,起身从赵家离开。
原本已经赵宏兵那话是推辞,却不料第二天赵宏兵就着打手上门了。
当然,这打手也不是别人,正是霍朗。
赵宏兵走在前面进屋查看兔子,霍朗慢吞吞走在后面上下扫视司宁宁问:“听说有人被咬了,是谁?”
“是莫北,不是我。”
霍朗“嗯”了一声,算是松了口气,却还不忘嘱咐:“回头兔子少了,喂养是也要留意,别看这东西没有攻击性,回头伤口破伤风那可就不好了。”
司宁宁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弯唇故意调侃:“哟,你还知道破伤风呢。”
霍朗抬手想碰碰司宁宁,还没探出去呢,就听见屋里传来赵宏兵惊诧的声音:
“哎哟娘唉,过年那会儿知青点不是交过一次兔子?这才几个月过去,留下的那几只兔子这么能生?比猪婆还能生得多呢!”
【猪婆:指母猪。】
赵宏兵一进堂屋左手房间,就被摆满三面墙的兔笼给惊到了。
当初养兔子这事儿赵宏兵就没放在心上,后来过年的时候,知青点上交兔子,赵宏兵也只觉得是小打小闹,可是却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
就由最开始的那五六只兔子繁衍出这么多?而且中间还吃过一回呢!
赵宏兵不傻,有司宁宁培育菌种的事例在前,他隐约猜到养兔子这件事情上,司宁宁也一定有自己的衡量。
赵宏兵赶忙从房间出来,挤开霍朗拉着司宁宁在桌边坐下,细细问了起来:
“司知青,兔子这件事情,你一开始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现在知青点养不下,我可以再安排别的人养,就是这打算和规划什么的,你能不能跟我说道说道?”
“啊哈……”赵宏兵干笑了声,连忙表态,“公是公,私是私,你放心,一旦你提出来的建议被采取,这事还跟之前蘑菇的事儿一样,该有的奖励一样少不了!”
这话说得……
司宁宁讷讷看了霍朗一眼,霍朗点头之后,她才舒了口气,和赵宏兵细细分道起来:
“其实原来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想着利用眼前优先物资改善生活,不过通过兔子的繁殖速度来看,我心里稍微衡量了一下。”
“猪肉是肉,兔子也是肉,而且养兔子比养猪更能速成,打扫的事情好说,唯一费点事的估计就是外出割草这些琐碎会儿,可归根到底,养兔子的成本极低。”
“一旦养成,我们可以先富足生产队上的嚼用,比如社员家的餐盘偶尔多少一点兔肉荤腥,吃的东西扎实了,体质也会提高,不仅心里有盼头,干活也有干劲。”
老百姓一辈子求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饿肚子的时候渴望吃饱肚子,吃饱肚子的时候渴望吃得好,穿得暖,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所有的渴求和欲望都是逐步低加。
而只要把握好机会,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
当然,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司宁宁对赵宏兵想养兔子的初期预估,再往后则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叔,你知道的,因为之前借猫的事情,我跟县里的那位梁院士有了一些交情,她农科院的院士,有文化,涉猎区域也十分广泛,我从她借给我的笔记中翻阅到了关于炮制皮子的方法,咱们这兔子要是真的扬起来了,以后除了自己吃肉和对外销售兔子、兔肉,也可以拓展处其他项目的副业。”
赵宏兵连连点头,粗糙黑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司宁宁,等待司宁宁继续往下说。
司宁宁也没让他失望,继续说着自己的一些想法和间接:
“炮制好的皮子可以做衣服,兔毛也可以纺成线,像什么毛衣、围巾、手套外套之类的,都可以做。”
赵宏兵越听眼睛越亮,可不知想到什么,他脸上喜悦褪去,继而眉头压低,神情也跟着苦了下来。
他犹豫问:“这能行吗?这个性质是不是跟那个资本做派一样?”
司宁宁失笑摇头,“这怎么能算资本家?到时候咱们对外出售,还走公社正经渠道不就好了?”
司宁宁说完顿了一下,因为霍朗已经轻车熟路地从桌上挑出她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递来。
说了一大通话,司宁宁正好也觉得有些咳了。
她从霍朗“哼哼哼”讨好地笑了笑,“dundun”喝了两口水,一抿唇上水渍,继续跟赵宏兵道:
“而且真的要挣钱,这钱也是集体一起干活一起挣,用完生产队建设后,余下的一起分红,这跟资本家就是本质上的区别的,可不能归为一体。”
赵宏兵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细细琢磨了一下司宁宁的话,不多会儿便觉得豁然开朗。
不过解决了心理上的顾虑,赵宏兵又有了别的层面的担忧:
“司知青,按照你这么说,我觉得养兔子这事确实是有前景的,可皮子咱们能试着掌控方法,但做衣服,还有那什么把兔毛仿成线的,那个技术咱们也没有,那等到时候,皮子和兔毛不就得砸在手里?”
起初不知道这些门道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要东西真砸在手里,赵宏兵觉得他心都得淌血。
那得损失多少社员们的血汗啊!
这么一些,赵宏兵粗糙黑脸顿时皱得跟苦瓜一样。
却不料司宁宁又是一笑,眼睛亮晶晶道:
“能咱们自己干的就自己干,干不了的就外接给别人。再不济咱们自己只抓一手利润,做初始商、材料商,买定离手,后续再生产的事情咱们不管,也就是少挣点的事儿,相对的,投入的工夫和心思也会少去不少。”
司宁宁在这些事情上侃侃而谈,不仅有自己的见解,还能在一些问题上给出对应的解决方式,规划也十分清晰,好些赵宏兵不明白的地方,被她三言两语一解释,瞬间就能开窍get到核心思想。
一番交谈下来,赵宏兵几乎陷入狂喜,“这事儿行,这事儿行!”
赵宏兵陷入自己的世界,嘴上不断重复这一句话,而一侧霍朗看向司宁宁的目光也是愈发的灼热。
司宁宁的优秀是霍朗一直都认可的,而生活中,司宁宁带给霍朗的惊喜也足够多,但是霍朗从来没有想到过,司宁宁涉猎的知识范围竟然这么广阔。
好像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别人提出来,询问她的意见,或者只是单纯地与她攀谈,她就都能分析个一二。
霍朗为司宁宁的优秀感到高兴和自豪,同时也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以他现在这一身蛮力,真有点配不上司宁宁优秀。
但他永远不会放弃司宁宁,是以,为了能跟上司宁宁的脚步,他也要努力学习提升自我才行。
“眉头皱这么紧,想什么呢?”
眉心忽然被弹了一下,霍朗倏忽回神,司宁宁单手撑桌托腮望着他,探他眉心的手刚收回去,而一侧也没了赵宏兵的影子。
霍朗晃晃脑袋,说了句“没什么”,半晌又讷讷问:“叔呢?”
“急吼吼地回去了,说是要去赶紧物色人选……对了,刚还安排你把这儿的兔笼运到他家院子里去,就是你刚才发呆,没回应。”
霍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司宁宁“嗯”了一声,捧着竹筒杯慢吞吞地喝水,不多会儿又道:
“刚才说起兔毛的事儿,我就想起了三德叔。”
她侧身扒拉了霍朗一下,“欸,三德叔他们那边不是养鸭子吗?鸭绒也能利用上呢!”
霍朗俊脸皱了一下,眉尾挑起狐疑问:“鸭毛能做什么?鸭毛衣服?”
“鸭毛衣服?什么鬼!”司宁宁嫌弃龇牙,不够细想一下,好像也没错。
羽绒服嘛,性质一样,也就叫法不同。
想着,司宁宁看了一眼霍朗费解的眼神,起身道:“你坐着等会儿,我去找个东西。”
“行。”
司宁宁“噌噌”跑回房间,佯装翻腾了一会儿,最终背对门外,接着床铺蚊帐的遮挡,从空间里抽出一件马甲。
那马甲内里就是羽绒的芯子,开春没那么冷的时候,司宁宁仿照之前改革羽绒服的法子,在马甲外层又钉了一层普通面料做遮掩,而原来拉链的设计也被司宁宁改成了扣子,衣摆到领口总计四枚扣子。
这样的衣服在现在并不多见,但拿出来也并不惹眼。
司宁宁手蹭在马甲布料上摸了摸,外表布料虽然粗糙,但依稀能感受到内里的柔软。
她攥着马甲回到堂屋,坐在桌边的同“喏”的一声,把马甲递到霍朗跟前。
“这是?”
霍朗有点茫然。
司宁宁哼哼浅笑,努努嘴道:“你摸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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