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脑出血。
穆尧没告诉沈荞西。
打电话时,他站在阴影里,听到她喋喋不休地分享着生活趣事,一个温馨又色彩斑斓的世界,大家庭的味道,是穆尧体会不到的。
那一刻,穆尧突然看到他和她的世界之间那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就像被阴影切割的空气,他站在暗的一面,看光面如刀,正犀利切割。
那一瞬,穆尧有种错觉,好像切割的不是空气,是他的心脏,是左右脑之间牵连的神经。
还有......
—
其实,当初他买通人放她和谢曲风联姻的消息时就想过,如果沈荞西来海市找他,他一定心满意足,埋藏独占她的贪念,当一只乖巧的金丝雀,所有痛苦由他承担。
她来了,所以他一直在忍。
忍耐分离,学会体谅。
这段时间,他就像个正常人一样,要不是“坟墓”里她被改造的照片一茬一茬被替换,穆尧也要相信,他的病被治好了。
很想很想她的时候,克制住思念,告诉她只有一般的想。
一天两次电话怎么够,看不到她,他只想一直打下去,想知道她每时每刻在做什么。
她说她在和朋友聊天,他想要求截图。
她说她在搓麻将,他想问身边有没有异性。
她要出去逛街,他想问清楚她和谁,有没有男的,去哪里逛了。
终究,他也就是想想。
她很受欢迎,很多人喜欢分走她,穆尧厌倦了虚伪的大度,却还是违背本心贴心说自己在忙,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地去玩耍。
思念就这样被盖在一层单薄的纸下,一天天发酵。
沈荞西给他发消息,他回。
沈荞西给她发外甥女的照片,他夸。
日常聊天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敲下的每一个健,带着摁碎屏幕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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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过年那几天就像场梦一样。
他已沉迷于那场梦,上帝却说这是踏入刑场前的怜悯,留给他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
奶奶一倒,他的世界崩坏了一半。
心口像悬了一口吊钟,左右摇摆,将要撞击他,捣烂他。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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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荞西发现了穆尧不对劲。
【吃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饭。】
沈荞西发了个问号过来。
穆尧惊觉自己发错了,才不紧不乱敲了串菜名。
脑子在压抑,什么情绪都有,敲字时只记得敲菜名,连自己敲了十个菜名都没发现,发出去时也没看出异样。
沈荞西回他一餐十个菜?
穆尧才说是这几天吃过的。
沈荞西没揪着这件事问什么了,但是心知肚明穆尧不对劲。
当天下午定了机票去海市,路上联系蔡小楼问穆尧状况。
一路上,沈荞西气得想打一通电话去骂穆尧,奶奶病了居然还敢瞒着她。
字敲了又删,删了又敲索性关了手机扔包里。
奶奶是他唯一亲人,他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一想到穆尧丧颓消沉的样子,沈荞西就发不出一丁点火出来。
出电梯时,对面有人推着轮椅过来,沈荞西往墙边让了让,再抬头,她顿在原地。
医院的颜色并不温暖,甚至说得上是冷,走廊的尽头,清瘦颀长的身影形单影只,显得格外孤单。
算下来,她们只有一周没有见面,现在看到他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只是一个背影,沈荞西就知道。
他瘦了,更冷了,医院的灯光照不进他眼里。
沈荞西放轻脚步,从后面抱住他。
他似乎僵了一下,闻到她的气味后才松懈下来,却也不动。
“我要是没发现,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穆尧低下头,盖上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