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们冲进了村子,如同猛虎冲进了羊群。
骏马嘶鸣,贼人狂笑,马蹄儿“得哒得哒”在村中驰骋,把秧苗踩得七零八落,从村民们头上踩过去。
村民们哭喊着扑倒,妇女抱着小孩背后中刀,鲜血飞溅。
手起刀落,几个人头从孩童眼前飞起,他们睁大了眼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红绸子上喷了鲜血,变得更加耀眼,彩旗倒在地上,被马蹄践踏。
叫喊、求饶、哭爹喊娘,狂笑、怒吼、金铁交鸣,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原本红红火火的热闹场面,瞬间变得彷如地狱。
凌涯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这一切。
太蹊跷了。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他从君山一路走来,没听说过这附近哪里有马匪。
难道这些马匪千里而来,就为了劫掠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庄?
最重要的是,昨夜出现的那个三品观星士呢?
这些马匪,最多也不过只有几个二品武者。
以三品观星士的手段,就算不能全歼,也肯定能阻止他们为所欲为。
为何在这些马匪举起屠刀时,那位观星士,竟好像不存在一样?
他捏紧拳头,继续在树上冷静观察。
马匪们从房屋里,一个个将男丁们揪了出来,挂在马尾上拖行。
凌涯看到,曾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壮丁,冲着马匪不住讨饶。
那马匪狞笑着冲向他,健壮的马匹将他撞到后,后蹄在他脑门上一踏。
等到马蹄离开时,那尖嘴猴腮的脸已经凹下去一大块,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之前劝他男人“让异乡人先去送命”的那个妇人,从房舍里哭喊着被马匪们揪出来。
那马匪“哗啦”一声把其裙子扯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躯体,当着她男人的面,按在地上施暴起来。
她男人怒吼着冲向马匪,却被一刀戳进了胸膛,无魂的躯体倒在那妇人面前。
迎亲的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统统被控制起来,集中在村落广场中央。
张太爷和太婆、孙女一起被揪到了那里,抱头蹲着。
凌涯和先前从君山上下来时,已经不同。
如果是放在之前,看到这样的惨状,他肯定在估量好敌人的实力后,果断出手。
可现在他稍微有了一点行走江湖的经验,知道一定要沉住气。
在耐心观察之下,他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些马匪大肆屠杀,劫掠钱财,而刘家公子穿金戴银的,却只是被拉到村落中央,根本没人对他动手。
另外,这些马匪看似随机杀人,可他们杀的,全是男丁。
换句话说,他们杀的,几乎全是那夜去除妖的壮丁。
这些行为与其说是劫掠,不如说是有针对性的谋杀。
或者,更类似于……灭口!
想到这里,凌涯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明悟。
“这些人,可能和刘家是一伙的!”
“那个三品的观星士也是,他们都是一伙的!”
“接亲也好,抢劫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我身上的寒冰蛟胆!”
凌涯捏紧了拳头。
忽然,他眼睛余光一扫,看到了刘府高楼上,刘善人正站在露台上,俯瞰村中场景。
凌涯注意到,他脸上,丝毫没有惊慌的表情,还挂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他后悔了。
之前之所以不杀刘善人,主要是因为,每个乡里难免有豪强,像刘员外这样欺男霸女的恶人,杀也杀不完。
他家里势力也不小,除非把他一家上下全部屠杀干净,否则留了一个活口去报官,自己难免惹上官司。
官府不管平民百姓的死活,却未必不管这些乡绅老爷的死活。
况且,他也没有直接威胁到自己。
那些村民,除了太爷太婆,就算死光了,和自己也毫无关系。
现在想来,之前的考量倒是错了。
刘善人一没有武功,二不会观星术,能在杏花村混到这么大势力,明显背后有人。
他之前只当这些村民不知道寒冰蛟的宝贵,没有把灭口当一回事,现在刘善人背后的人倒是找上来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把他杀了。
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不如静观其变。
半个时辰后,马匪才结束他们的恶行。
还幸存的人们,被赶到了村落中央,聚集在一起。
马匪当中,一个貌似头子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站出来道:
“那乡巴佬们都跟老子听好了,爷爷是黑风山的大王,昨儿个,咱们山的二当家,在你们这儿受了欺负,今天,算是来给他报仇来了!”
二当家?
马匪的话清晰地传到耳里,凌涯有些犯疑惑。
他一直在这里,也没看到像山贼马匪的人啊?
那些村民听到马匪的话,也格外疑惑,不知道他在说谁。
“不记得?哼哼,”那马匪笑了两声,接着狞目道,“咱黑风山的二当家,是一个十来岁的英雄少年,个头很高,自称游商!”
村落中,张太爷和太婆的眼睛瞪大了,那些村民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个异乡人?是他?他居然是黑风山的马匪?”
“那少年郎是强盗?”
张太爷家的孙女抿紧嘴唇,身形微微晃了晃,没有说话。
凌涯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他知道对面的阴谋是什么了。
马匪头子见村民们议论纷纷,满意地说:“告诉你们这些,算是让你们活个明白。兄弟们,扯呼!”
“这闺女是我家二当家看中的,带走!”
“散开!不散者死!”
一个马匪伸手一捞,将张太爷家的孙女丢在马背上,接着,马匪们纵马朝村民们踏去。
村民顿时四散奔逃,只有太爷太婆两个老人拦在马前。
“说了不散者死!”
一马匪狞目一喝,两个老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刀锋平过,两人倒在血泊中。
“奶奶!爷爷!”
少女哭喊着双亲的名字,接着,被马匪带着,一路绝尘而去。
等到马匪都走光了,村民们才再次聚集起来。
此时,他们眼中已经失去了光。
刘府门开,刘员外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
“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一个民妇跪在刘员外跟前,一声不吭,涕泗横流。
刘员外将她扶了起来,那民妇这才哭出声来。
“刘老爷,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接着,求刘老爷的声音四处响起。
刘员外抹着眼泪道:“乡亲们,我刘某人一定要为大家讨个公道,一定要将那黑风山二当家绳之以法!”
村长组织村民们一道将尸体收敛起来,像太爷太婆家这样全家都没了的,直接用草席包着,等待丢去乱葬岗。
刘员外回府后,一个浑身穿着漆黑兜袍的人,从刘府出来,骑着马,往那马匪离开的方向去了。
凌涯跳下了树干,活动了一下躯体。
他身体已经麻了。
接着,他悄无声息地朝刘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