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五章 五龙

鄢阳歪倒在羽绒飞毯上，盖了那块配给的毯子，捂着暖玉，闭眼养神。

按今日这情形，她可不敢真的睡去。

观想了几遍九天玄女图，鄢阳的头脑无比清醒。

沙沙沙……

不知过了几时，鄢阳耳边突然传来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沙沙沙……

鄢阳头脑中的风暴骤起。

轰！一种不由自主的神识在脑中爆发。

沙沙沙……

鄢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发出如此陌生的声音。

但她意识到，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犹如自言自语，又如低声吟唱，她并不能理解那是什么，但知道它真的出自自己口中。

这难道是一种潜能？

怎么回事？

鄢阳突然感觉到身体一轻。

她低眼看时，居然看见了躺在原地的自己。

这是……阴神出窍了？

这不是禁灵之地吗？也可以阴神出窍？

鄢阳望向帐篷外面。

踢踢踏踏地，是许多人从他们的营地周围经过的声音。

而空上派营地中，也有人起来走动了，他们还跟山靖大声地打着招呼。

沙沙沙……

鄢阳的阴神不由自主地出了帐篷。

她四下看去，谁也没有发现她。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在牵引我的阴神？！

她不安地看了看仍旧在帐篷中沉睡的自己的肉身，把她留在那里，并不是很安全。

沙沙沙……

就好像是风暴来了，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将鄢阳的阴神卷入风暴中，腾空而起。

下一刻，鄢阳站在了一团强光中。

“谁？！是谁在拉扯我？！”鄢阳在刺眼的强光中向四处望。

沙沙沙……

突然那沙沙声，转化为人语。

“居然这么弱小！！！”一声呼啸几乎将鄢阳的耳膜震裂。

“你又是谁啊，神神秘秘的，既然是你找我，就赶紧出来吧？”鄢阳揉了揉耳朵道。

哗啦啦……

一阵锁链响动，有两个庞大的黑影遮住了鄢阳头顶上的那团强光。

“看来她还没有恢复记忆，你不要吓到她。”居然是一个女声。

“嗯……没有恢复记忆，那，咱就帮助她恢复。”一个浑厚男声道。

“你慢慢来！”

呼……

两团温暖的气息，侵入鄢阳的头脑。

随后，一丝冰冷的气息，同时也轰进鄢阳的脑海。

轰！

原本就潜藏在鄢阳脑海中的两团东西，像是得到外界的呼应一样，变得清晰起来，五种色彩的气团融合，一幅奇异的图景在鄢阳脑海中展现。

在无尽的浩瀚宇宙中，寂静和黑暗似乎亘古不变。

一位女仙，在太阳光能够照射到的范围内，创造了一块球状混沌之地。

她用法力维持着它的存在，并让它在虚空中以极低的速度旋转，同时吸纳着靠近它周围的物质。

偶然，那球体会发出极微弱的光晕，召示着它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几亿个年份，突然伴随着一声诡异的低吟，刹那间一道裂痕如闪电般横贯了这块混沌。

接着，这块球状混沌如从睡梦中惊醒，发出剧烈的震动。

无数碎块粉尘扬散在宇宙中，裂痕如游蛇般细细密密地，从一处蔓延到另一处，很快爬满了整个球体。

终于，一道金光从裂口射出。一股蓄积了许久的，巨大而且狂暴的能量终于找到了出口，喷薄而出。

顷刻间，万道雷电肆虐，球体金光大盛，宇宙也为这剧烈的震动引起了一丝波动。

无数黑灰色坚硬的物质如蛋壳般破碎，伴随着翻滚蒸腾的黑色烟云雾气，喷射到宇宙中，在球体的周围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膜壁，堪堪隔绝了宇宙与球体的连接。

与宇宙中的寂静黑暗截然不同，膜壁内是另一番景象。

太阳光透过这厚厚的膜壁的包裹，不再如从前那样直接，炽烈，而是变得温和，柔缓。

再看这球体，此时它是何其的璀璨绚烂。

它的周身流光溢彩，青，赤，黄，白，黑五色光带在其四周环绕。

各种气流相互缠绕撞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突然一声巨吼撕裂空间，五色光带骤然停止运转，原来这五色光带竟然是五条巨龙。

何谓龙者，双角，四足，蛇身。其角似鹿、其头似驼、其眼似兔、其项似蛇、其腹似蜃、其鳞似鱼、其爪似鹰、其掌似虎、其耳似牛，且口旁有须冉，颌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

五条龙各个昂首扬鬣，瞪目振鳞，腾云驾雾，怒目相视。

只见黄龙通体金光夺目，体格在五龙中最为健硕，来势汹汹。

那青龙遍体青绿，泛着莹光，它身体较其他巨龙略微娇小纤细，但行动最为敏捷，来去如风。

赤龙周身缠绕着熊熊火焰，怒目圆睁，口中眼中随时有火团喷射而出。

黑龙杀气腾腾，周身裹在一团团漆黑如墨的水雾中时隐时现。

白龙双角和胡须结满了冰柱，一双巨目目光如炬，所视之处皆成冰封之地。

五龙缠斗，翻云覆雨，天崩地裂，尖锐的撕打声搅弄着时空。

它们彼此纵横捭阖，互相攻击撕扯，卷起血雨腥风。

一时间洪水泛滥，天火蔓延，地气蒸腾，天旋地转。

真是阴阳逆乱，时空颠倒。

当女仙再一次降临时，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月，暴雷般的巨响渐渐停歇，风雨雷电也趋于平静。雾气消退处，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大地千沟万壑，至深处几乎深达地心，哪里还是那初始时金灿灿的模样。

女仙视线所及处，皆被一层浓厚的血液覆盖，空气中浓厚的血腥气息犹如实质。

五条龙各自盘垣在大地上，身体焦黑，两支角也断裂开，它们胡须微微颤抖，但看得出一息尚存。

滚烫的鲜血正从它们的体内疯狂的喷泄而出。

女仙伸手打出一个个符印，抚平了五条巨龙的愤怒，也治愈了五条龙伤口。

五条龙因此而被驯服。

然而这个世界因为有了龙血的滋养，黄色血液化为肥沃的土壤，巍峨的高山，赤色的血液化为飞禽走兽，绿色的血液化为植被花草树木，黑色的血液化为海洋湖泊河流，白色的血液，化作矿石精晶宝物……

这混沌球体，出其不意地成为了一颗奇异的星球……

“这是……谁的记忆？”鄢阳脑中的风暴渐渐平息，“这女仙又是谁？”

“黑水，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她会受不了……”那女声道。

“可是，青木已死，你我气数已尽，赤火，我们等不了了……”男声道。

“你我已经等了数万年，再等等也无妨。如果将她这一世又毁了，我们可没办法再等万年。”

“唉，你说得对……”男声让步了。

“更何况肉身寿命有限，而神魂寿命无限……”

“你是说……”

“对。我们可以将魂魄凝为龙珠，继续跟随与她，守护她，指引她，直到她想起自己是谁。”

“此法甚好！就按你说的……”

隆隆隆……

鄢阳耳中轰鸣，刚刚平静的脑海再一次沸腾，灵台处十颗星芒愈发闪亮。

一红一黑两颗珠子，一左一右嵌入她的手臂。

“龙魂”二字从她脑中蹦出。

鄢阳的阴神一半被烈火烧灼，一半被寒水冰冻，几乎要裂开来。

“啊！……”

鄢阳脑中许多碎片一样的记忆，在不断拼接，又在不断崩坏。

“停！……”

鄢阳头痛欲裂，她急忙盘坐，将清月心法默念了十遍。

嗡……

灵台处十颗星芒渐渐平息，鄢阳的头痛也稍稍减轻。

她左右两手结印，一枚蓝白西番莲花朵将其包裹，一簇簇丝绒一般的花蕊在她周围拂动，缠绕在周身的水火终于被压制。

她睁开眼看时，一条透明的水纹黑龙盘绕在自己周身。

而另一条透明的火纹赤龙盘桓在西番莲花朵外侧。

此时两条龙正垂头凝视着她，既威严又恭顺。

鄢阳与两龙对视，一种复杂的心痛之感油然而生。

“你们是……龙魂？”

然而，鄢阳并未等到回答。

轰……有什么东西倒塌下去，前方突然烟雾弥漫。

哗啦啦……锁链纠缠撞击的声音，骤然响起，又突然在前方的烟雾中消失。

鄢阳踩着西番莲花朵站起身，两条龙魂也随之移动。

灰霾散开，鄢阳隐约看到有三个庞然大物，长长地倒伏在地面上。刚才的倒塌之声，就是龙身坍塌造成的。

三……三条龙？！

鄢阳看了看凑在自己眼前的黑红二龙，又瞧了瞧地上的黑红青三条龙，再想了想刚才两龙的对话，明白了。

那黑红二龙是舍弃了奄奄一息的肉身，化作龙魂，跟随了自己，而那青龙却早已死亡。

虽然他们已经身死，但巨大的龙身上却横七竖八地缠绕着树干般粗大的锁链。

每条龙身上，都缠绕着十八根锁链，每一节锁链上都刻着某种符纹。

在地面上也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凭直觉看，那是一种复杂的阵法。

封印？！

那锁链，那符纹，那阵法封印，分明就是一种囚禁！

这里分明是关押三条龙的牢笼！

是谁把它们禁锢在这里？！

是那女仙？还是别人？

这禁灵之地，跟这些封印，可有关系？

黑，赤，青，三条龙，再加上之前遇见过的黄白二龙，总共五条龙，跟刚才出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影像，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我又会遇见它们？

它们为什么甘愿跟随与我？

这一切，跟我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鄢阳有无数个疑问，她轻声默念道。

但那两条龙魂只是沉默地凝望着她。

“慢慢你就会知道的……”那青龙发出了声响。

咦？还有活着的？！

鄢阳移步，两条龙魂就托着她，轻飘飘靠近那青龙。

可那青龙确实已经死去多时，连躯干都已经露出了白骨。

“是谁在说话？”鄢阳大声道。

“我我我……”一道金光从青龙的口中钻出来。

“你是谁？”鄢阳似乎觉察到它的特殊，不是人的气息，跟不上龙，“你是……灵族？”

“我是灵族的金灵，我曾经认主与青木之龙，但它已经身死，所以，我自由了。”

“哈哈，你觉得我会信么？这里可是禁灵之地，你灵族没有灵气，靠什么活？既然你要依靠青龙的灵气活着，就不可能自由。”鄢阳无情地揭穿道。

鄢阳身边一直守护着的赤龙，一口咬过去，将那金光吞了。

那金光在赤龙口中晃了晃，化作一颗小小的金珠子，“哎呀，赤火主人，我我我，我说实话。我们灵族，自古以来就是龙族的附属部族。既然你是它们的主人，那你也是我的主人喽。”

“这还差不多。”鄢阳早就在期待金灵的归附，有了金灵珠，她的五个灵根，才算是真正的齐全了。

“主人……”金灵顺利归附认主。

金灵珠滴落鄢阳的心轮，鄢阳感觉到一枚金刺印记烙在脑海。

鄢阳五属性灵根深种，这资质，几乎逆天了。

鄢阳捧着那凝成金珠子的金灵道：“既然你已经认我为主，那么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不可撒谎。”

“是。”金灵认主后，恭顺多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北部大陆边界处的一座山的山底。您往上瞧，那个洞口，通往山顶，是唯一的出口。”

鄢阳抬头向上看，那里只有遥远的一线光亮，其他的地方，除了三条龙身自带的灵光，都是黑暗。

“那么这山，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神山？”

“呃……所谓神山，神迹，那都是这三位的计策。这三位为了寻找一位要紧的人，每过几百年，就往那山顶的洞口，喷出去许多宝物，这样就吸引了无数修道者前来，供他们辨认。上一次神迹开启，正是青木主人去世之时……”

“喷洒宝物，吸引了无数修道者前来，就是为了那个它们要寻找之人？”鄢阳问。

“是啊，每一次喷发前，他们还要合力打破五块大陆之间的禁制封锁。所以，每一次人们所谓的神迹出现，都会耗费它们大量的灵力，青木主人去世就是因为耗散了灵力才……”

“那真是煞费苦心啊。”鄢阳有点感动，看来这几条龙还是有情有义的。

“那这些封印和锁链是怎么回事？”

“那是发生在远古时代之事，有一位女仙得罪了某位大能，几个龙主人就是因此被连累，被禁锢与此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些消息，还是我平时听它们谈话得来的。”

“那这禁灵之地，也是因为要封锁这些龙而设置的？”

“嗯！”金珠子跳了跳。

紫岩仙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