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绝世琴师（1）

巴蛇奋力一吸，带起一阵劲风，将周围的空气、草木、石块都吸入腹中。气流被巴蛇扰乱，没用了云雾可以腾驾，周围又抓不到东西可以借力，敖霜与敖颖身体不受控制，也直坠下去。

眼看他们就要掉进那蛇口之中，一阵空灵澄明的琴声忽然响彻天地之间。大蛇怔住几秒，好像呆滞了一般，动作也停滞下来。

敖霜敖颖借此机会，调整身形，同时抬脚向后蹬去，两人便借着这相互的反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弹开，从蛇口逃脱出去。

琴声渐停，巴蛇回过神来，发现到嘴的猎物又飞了，不由得勃然大怒：“是谁？谁又坏我好事？！”

——

循着琴声望去，只见那青松之下，有一轩昂少年正半坐在溪石上。

那少年郎绝代风华，遗世独立，生的好生俊朗。他的发髻随意歪扎在脑后，纷扬的发丝与雪白的衣袂在风中飞舞，一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黑眸灿若星辰，眼神中带着轻狂，又带几分凌厉。

他右腿伸着，左腿微屈盘在右膝之上，一双修长的手，按在膝头架着的瑶琴上，只不过那琴上的丝弦却是用灵力凝成。

少年身后还躲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一头火红的赤发，发梢根部化作几根长羽，正是凤族的标志。男孩怯生生的露出半脑袋来，一瞧见巴蛇的目光正向他逼来，便又连忙将头缩了回去，埋进少年宽阔的背后。

“别怕。”

少年摸了摸男孩的头，随后将双臂支在琴面上，身子向前半倾，饶有兴趣的朗声问道：“喂，你就是那条蛇吗？叫黑曜？”

他分明是温儒的琴师打扮，可嘴角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睥睨傲然的笑意：“我正缺个灵宠，你要不要来认我做主人？”

黑曜简直气炸了，破口大骂道：“谁他妈要做你的宠物？！把我的小凤凰还来！”

他的身形忽然暴涨数倍，张开血盆大口势若吞天，又向那少年扑来。刹那间羽山山摇地动，几欲崩塌，蛇口附近的空间，竟肉眼可见的撕裂扭曲起来。

“危险！快躲！”

敖霜敖颖高声提醒，都为那少年琴师和小凤凰的处境捏了一把汗。他们同时出剑，左右夹击，试图阻挡巴蛇的攻势，不料巴蛇却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见巴蛇左侧化生出一道黑洞，吸掉敖颖的龙威剑气，右边则直接硬生生挨了敖霜一击，但也只在那坚硬的黑鳞上留下了几道划痕，仍然呼啸着向琴师扑去。

“啧，别把崇伯的安眠之地毁了。”

少年眉头微皱，喃喃抱怨了一句，随后信手续弹，是与方才同样的旋律。那琴声空灵澄澈，立刻又令巴蛇的身躯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他那巨大的身形也渐渐缩小。

敖霜敖颖暗自吃惊，也不知那少年弹奏的究竟是什么曲子，竟有这等奇效。两人飞速聚拢到少年身旁，对他抱拳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少年琴师曲音不停，只是微笑着点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大地便再度晃动起来。只见黑曜的身躯忽大忽小，在地上扭来扭去不断痉挛，仿佛正在对抗那琴音的束缚。

“你们……可别……太小瞧我了！”

黑曜吃力的昂起头，再度摆出进攻的姿势。蛇口中灵力蓄满，周围的空间中也骤然浮现出数道巨大的漩涡黑洞。

敖霜敖颖顿时如临大敌，而那少年脸上只是稍许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哦？竟然抵抗的了《御灵》吗？”

他双手一推，竟然不奏琴了，反而饶有兴致的用手肘支起下巴，仿佛看戏一般：“那对上我的琴灵又如何呢？”

那少年并未弹琴，但空中却仍然有琴音缈缈，正是《玄默1》的第一段式——小天地。

黑曜只见云层中忽然伸下一只大手，捏住他的三寸在指尖把玩，好似将他当做一条蚯蚓一般。他顿时方寸大乱，停止了积蓄灵力，身形急速缩小，企图逃脱那大手的控制。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黑曜竟似自己突然停止了攻击，在空中莫名其妙地扭动起来，还不断的缩小自己的身躯，直至缩到一辆牛车大小。

少年笑道：“不错不错，这样刚好，既不会损坏羽山，打起来也有趣。”

巴蛇黑曜毕竟也有八千年的道行，很快就发现了方才所见的巨手只是幻术。他千百年来，除了与龙族凤族缠斗，从来不曾这样被别人戏耍过，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没活到他年岁零头的少年琴师？

“无知竖子！我今日叫你碎尸万段！”

黑曜怒不可遏，狂啸一声，张开血口再度积蓄灵力向少年扑来。那环绕在巴蛇周身的黑色漩涡虽然形态小了许多，可无论密度与精度，都远超方才。

大气中的能量不断翻涌、摩擦，发出隆隆闷响。敖霜敖颖同时挡在少年面前，周身形成一道金色屏障，皮肤化生出龙鳞，准备硬接这一击。

少年仍不以为意，衣袖一挥，仿佛以清风为弦，天地为琴。

琴声再度响起，乃是玄默琴曲的第二段式——隘六合。

只见一名文士模样的青年忽然现身于黑曜与二龙之间，他衣带纷飞，两袖无风而自鼓，飘然若谪仙，喃喃歌道：“隘六合无形而莫测，转一元无穷而不息2。”

黑色漩涡一靠近那文士，便被吸入了他的袖中。随后文士拂袖舞起，黑色漩涡便反过来朝黑曜飞回。

黑曜冷笑一声，勇往直前，只道那还是琴师的幻术，不料面门刚一挨近那漩涡，便心知不妙。他最是了解自己招式的威力，身子奋力一扭堪堪避开一道漩涡，随即怪嚎一声，撕裂空间躲了进去。

“又躲起来了？”

少年微微皱眉，双手拂过琴面再度弹起《御灵》，想要将他从藏匿之处揪出来，可似乎并不见效。

“长、长离公子？请、请、请您用这只玄武骨笛吧！”

敖颖双手捧起一只似玉非玉，似骨非骨，通体白洁的短笛交给那少年。

他曾经无数次听敖子陵提起过人间有位旷世奇才、绝世琴师，名叫长离。此人精通八音，最善弹琴，他所奏琴曲比那天上的司乐之神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长离因机缘巧合窥得琴道天机，后来异想天开以琴修仙问道，独创一派。与敖子陵因琴结缘，是知音，更是至交好友。

敖颖也善音律，因此早就对那位长离公子神往已久，一直将之视作自己的偶像。他此刻内心激动无比，连说话都磕巴了，只是低着头，也不敢直接与长离对视。

“你知道我的名字？”

长离略有些惊讶，他看到敖颖的一对金眸，敖霜一头紫发，还有方才两人身上生出的龙鳞，便已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于是微笑道：“这位是霜君吧？我猜你是……敖颖？我以前听子陵提起过你，他说你是龙族最好的琴师，还说有机会想介绍我认识呢。”

敖颖一听堂兄跟长离提起过自己，立刻涨红了脸。他望着长离，眼里几乎能蹦出小星星，连声道：“没、没错！我是敖颖！以前时常听堂兄提起长离公子，颖早就神交已久，不想今日竟有缘能得见本尊，我我我我实在是……太太太高兴了！！！”

敖颖又将那玄武骨笛塞到长离手中：“巴蛇是盘古时期便诞生的天地灵兽，修炼了八千年，不会轻易被您的御灵曲驯服。这短笛是用玄武兽骨做成的，蕴含神兽之力。您用此笛吹奏御灵，应当可以压制巴蛇。”

长离微微一笑，道了声多谢，接过玄武骨笛靠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清越激昂，带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玄武之音，与琴曲是不同的风格。

果然不过多时，方才巴蛇消失之处的空间扭曲起来，时隐时现巨大的黑色鳞片。就在这时，只听那空间罅隙中传来一声龙吟：“黑曜，放我们出去！”

紧接着，黑曜怪嚎一声，感到腹中一阵剧痛，他大叫起来：“你们就不怕把鲧的陵墓毁了？”

黑曜腹中又有一女声传来：“陵墓毁了可以重建，你快把殛鲧泉的灵脉吐出来！”

敖霜不由惊呼一声：“是瑶公主和少主！”

黑曜腹中剧痛不止，蛇身扭来扭去，几乎拧成一朵麻花。他终于忍受不了，张开大口吐出两个人来。敖霜敖颖立刻冲过去，将他们搀起，拉了回来。

敖子陵瞧见吹笛之人竟是自己故友，不由喜出望外。他又瞧见长离身后躲着个红发男孩，定睛一看认出他是凤族族长的幼子，大惊道：“昔城？原来你在这里！”

不久前小侯爷走失，凤族上下都急得疯了，整个神界上下包括各个兽族，全都发了通告。敖子陵立刻命敖霜发出信号，通知凤族昔城已经找到。

瑶姬也叫道：“长离！阿岚和殛鲧泉都在黑曜腹中，你用笛声逼他完好吐出来。”

三龙闻言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原来瑶姬与长离竟然也互相认识。然而此刻并没有时间给众人叙旧解释。黑曜生性狡诈，每次看到情况对自己不利便会遁逃入虚空之中，因此才得以存活八千年。现在面对五名对手，若不是无法摆脱长离的御灵曲牵制，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长离不敢分神，笛音不停，只是含笑颔首，示意众人他已会意。黑曜怪叫连连，仍在奋力抵抗笛音的操纵，在藏匿的空间罅隙中扭来扭去，但就是不肯服从长离的命令现身。一时之间，这一人一蛇竟僵持不下。

敖颖不禁微微皱眉，喃喃道：“怎么，竟连玄武兽骨都压制不了吗？”

瑶姬道：“只怕他已将殛鲧泉的灵脉吸食的差不多了，这才如此胆大妄为，连龙族与凤族的主意都敢打。可是阿岚还在他腹中，我们也不能直接将他诛杀。”

敖子陵闻言抽出宝剑划破自己的手掌，随后走到长离身旁握了握，将那掌心中沁出鲜血滴到骨笛上。龙血一遇骨笛便被吸入其中，化作笛身尾端一丝鲜红的血沁。

“玄武骨笛加上龙族血脉，如此应该可以震慑黑曜了。”

笛声夹带着玄武与神龙的威怒划破长空。黑曜头痛欲裂，浑身战栗，再也无法抵御来自血脉上的压制，终于从藏身的虚空裂缝中滚了出来。

他张开大嘴，吐出风岚与殛鲧泉。殛鲧泉的泉水立刻恢复如初，唯独风岚后脑被黑曜打过，仍昏睡不醒。

黑曜化作人身，跪在长离身前拜服道：“主人……主人……求您快点停下这笛音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小凤凰吓得浑身发抖，生怕长离真的停下笛音，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央求道：“长离哥哥！千万别听他的！那条蛇满口谎言，他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