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太子还站在院中,没有着急进正厅。周边侍卫恭恭敬敬地立着,隔开了太傅府的管家奴婢等人。
沈云舒走到前院侧门,环视周围没找到父亲,猜测父亲还在与朝中好友宴聚,没能赶回来,怕孟子轩等太久,沈云舒直接走了出来。
孟子轩一见沈云舒,立刻迎上去,止住她行礼,关切地问:“舒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云舒看着孟子轩一步步向她走过来,丰神俊朗的脸上满是对她的关心。
她抬起头,用秋水般的眼眸望向孟子轩,轻声答道:“臣女无事。”
“那就好,”孟子轩松了口气,展颜一笑,回头对侍卫道,“本宫与舒舒有些话要聊一聊,你们先退下。”
沈云舒看着他,也抿嘴一笑,与孟子轩一齐走去凉亭。
“听闻你落湖时,是威勇将军府卓悯言救起的你,舒舒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我不认识她,若问救我的缘由,想来是因为卓娘子侠义肝胆吧。”
孟子轩略带深意地点头:“幸好她及时救下你,不然我就失去舒舒了。我定备下厚礼送去将军府,答谢卓娘子。想来卓娘子心地善良,你也可以多与她走动走动,交个朋友。”
“这是自然啦。”
沈云舒望向身旁的孟子轩,见四周无人,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伸出手,捏了捏孟子轩垂在袖口的手。
正在沈云舒偷笑时,手却一下被孟子轩握紧,沈云舒猛然抬头,正对上孟子轩无奈又宠溺的眼睛。
沈云舒连忙把手抽出来,背在背后,狡辩说:“我可是什么没干。”
孟子轩沉溺在她的笑里,轻轻敲了她的头:“是,你什么都没干。”说完又不自觉右手握拳,挡住嘴角的笑。
他不禁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沈云舒的样子,可是比现在胆小许多。
小时候,圣上将沈誉提拔成他的太傅。
孟子轩在读经书时,常有不解之处,而沈誉不能时刻陪伴在他左右。有时候他等不及,迫切地想知道其中含义,便直接出宫,去沈誉府上拜访。
他就是在去府上拜访时,凑巧见到沈云舒的。
沈云舒当时偷偷摸摸地躲在前院侧门后面,但又伸出头,悄悄观察孟子轩。孟子轩瞧着沈云舒黑溜溜的眼睛,觉得十分新奇,便向她挥手,示意她过来。
但沈云舒只是胆怯地望着他,不敢走近,也并未向他打招呼。
孟子轩见沈云舒没有反应,以为她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朝沈云舒走去,却听到后院传来“娘子”的喊声。沈云舒回过头,发觉后院在找自己,便急匆匆地提着裙摆溜了回去。
孟子轩意识到这个女孩就是沈誉的嫡女沈云舒,注视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他回想起沈云舒怯生生的小脸,好奇地伸出头想看看客人,却害怕地躲在门后不敢出来。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孟子轩不禁想起这句诗,只觉得若这个女孩笑起来,应当很有灵气,可惜今日无缘得见了。
后来孟子轩常去太傅府找沈誉解疑,他猜想,这般大费周折地出宫,大多是因为他想再见上沈云舒一面吧。
一想到可以再见沈云舒一面,他就感到迫不及待,哪怕皇宫与太傅府相隔甚远,他也可以忍耐一路马车的颠簸,只为听到沈云舒叫他一声太子哥哥。
沈云舒性子温吞软弱,孟子轩花了许多时间,才与沈云舒渐渐相熟,直到沈云舒在他面前也能表现出依赖亲近的一面。
在父皇为孟子轩挑选侧妃人选时,他脑子里立马浮现出的就是沈云舒的笑容。他意识到,沈云舒的一颦一笑都被牢牢刻在他的心中,他不能放开她。
心上人是身边人,可谓人生一大美事了。
孟子轩歪头看向做了坏事,一脸狡黠的沈云舒,感到心底某处被幸福填满。
秋日温暖和煦,一如身边之人,风吹过湖水,泛起微微波澜,日光照在湖中,湖便生了块块碧色碎玉,碧玉映着凉亭中成对的佳人,却不知他们眼底暗藏的是什么。
翌日,沈云舒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一番,准备去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传闻中,卓悯言自幼在边关长大,三岁能拿剑,五岁舞大刀,十岁就跟着威勇将军卓可辰行军,十五岁熟知行军布阵,协助威勇将军击退敌军,被敌军称作——“蛮娘子”。
蛮娘子……沈云舒在嘴里默默念着这个别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于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太傅府传到了将军府。
下轿子前,沈云舒使劲揉了揉自己笑疼的脸,使自己表现得尽可能端庄优雅些,然后让欢笒去递拜帖。
欢笒向门仆表明了来意,门仆把她们迎进大门,带到了大厅。
“沈娘子请稍等,管家已经去找小姐了。”
沈云舒对门仆颔首示意后,门仆就退下了,沈云舒打量起将军府。
待客的大厅仅有三把红木椅子和两个小桌,看着均已有一些年岁了,刚才一路走来,就连洒扫之人都没有几个。
沈云舒喝了一口茶,味道像是陈茶。沈云舒又看了看茶杯,觉得将军府可能真的很穷。
没多久,管事就回来了,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不甚自在地说:“沈娘子,娘子还在休息,要么沈娘子迟些再来?”
“无妨,既然卓娘子还在睡,我也不好打扰,我就在这里等等吧。”沈云舒虽说不知道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但既然来了,总归还是见了再走。
似乎,如果想给一个人下马威,就拿自己尚在休息搪塞不见,那么就能轻易让别人烦躁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沈云舒心里有些怅然,卓悯言是真在睡觉,还是听人说了昨日的利益关系,不想与太傅府再有牵扯?
若真是不想与太傅府再有牵扯,那自己这一趟不是白来了?不仅连这把兄长费力搜寻的名剑都没有送出去,还没能跟将军府的关系更进一步。
沈云舒只觉得头疼。还没看到传闻中的卓悯言到底是什么样子,就可能铩羽而归,真是遗憾,她已经期待这次见面期待很久了。
她昨晚激动得都没睡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高照,沈云舒面上不显,却已经开始心烦。
欢笒抱着剑,俯身在沈云舒耳边道:“小姐,都已经将近午时了,不如还是回去吧,想必今日是见不到卓小姐了。”
沈云舒点点头,非常赞同:“应当是如此。”
就在沈云舒欲将澄天剑交给候在一旁的管家时,突然发现有个人影走进来。
沈云舒诧异地望过去,看见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不施粉黛,眉宇间有飒爽之气,一袭姜黄中衣,皱皱巴巴,可能是还未睡醒,走来时打了一个哈欠,寒星般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之态。
沈云舒下意识看向门外高挂的日头。
沈云舒为卓悯言找到一个迟迟不出来见她的理由,可能,卓悯言只是能睡。
虽然,她颇不理解,她每日辰时起来,虽不是很早,但都没有像卓悯言这样困……一个人如何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起床后又为何神情如此疲惫。
回过神,卓悯言已经站在沈云舒身前了,沈云舒接过欢笒手中的剑匣,双手递给卓悯言。
“多谢卓娘子前日的救命之恩,昨日我方清醒,身子还不大爽朗,所以今天才登门道谢。这是澄天剑,我不甚明了什么才叫名剑,但我知道,好剑应当配英雄。”
卓悯言接过剑匣,道了声谢,又犹豫着递了回来:“算了,太傅已经送了很多谢礼,这剑太名贵了,我不能要。”
“这剑在你手里才算是得其所,卓娘子,请你收下吧。”沈云舒推回剑匣。
卓悯言没再拒绝,接过澄天剑放在管家怀里,又打了个哈欠:“你说啥,你刚叫我娘子?我没跟你成亲啊,叫我娘子干啥。”
刚练完武走回大厅准备喝口茶的卓可辰:“啥?女儿,你想成亲?还想当人娘子?”
卓悯言彻底清醒了:“你在说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