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解围

沈云舒微微皱眉，不明白长公主怎么会为难卓悯言，按理说卓悯言刚到京城，总不至于已经惹上长公主了吧。

可如果没有惹到长公主，待人友善的长公主怎么会突然让晚辈表演才艺，长公主往日从没有这般行事。

眼见卓悯言一脸绝望，又想拒绝，沈云舒为了防止卓悯言得罪上长公主，她在卓悯言开口之前站出来，笑盈盈地说：“臣女见卓娘子佩剑入席，本是不解，现在方明白卓娘子这是为了向长公主舞剑，图长公主开心。”

沈云舒顿了顿，继续说：“单是舞剑未免有些单调，臣女愿抚琴相助。”

长公主失笑，允了沈云舒。

卓悯言向沈云舒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沈云舒低声安慰她：“不必紧张。”

然后沈云舒就让欢笒去通知太子。

舞剑之曲，该用什么曲子好？沈云舒看了眼卓悯言眉眼间似有似无的杀伐之气，心里浮现出一个答案。

不出多时，筝就已经摆好，沈云舒端坐在琴前，待卓悯言摆好姿势，她纤手轻弄，弹出的却是亢奋急促之曲，搭配上卓悯言行云流水、利落有力的动作，简直是一种双重享受。

虽然两人事前并没有沟通，但是节奏与动作的配合却是浑然天成、相得益彰，让观看的人心里抑制不住地生出来一股激昂的情绪。

沈云舒一边抚琴，一边看向卓悯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剑舞，不期然对上了门外孟子轩的眼神。

沈云舒心安地低下头偷笑，之后就全神贯注地完成琴曲。

一曲结束，席上掌声如雷贯耳。

长公主也赞赏地点头。

沈云舒起身，与卓悯言一起向长公主行礼，随即返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待长公主开口，一位贵女又站了起来，但针对的却不是卓悯言了，而是面向沈云舒，开口便暗讽道：“听闻沈家嫡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确是如此啊，不过，就是不知道沈娘子这曲子，是为了哪位将军学的呢？”

沈云舒认出她是宋锦之的手帕交，知道孟子轩就在外面，也有了几分底气，于是不客气地说：“都说琴曲最能体现人的心境，我时常想，若非我是个女子，也愿意为了我朝安定投身军伍，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我钦慕卓娘子不惧敌军，驻守前线，这样的胆识不值我为她弹一首曲吗？”

那贵女显然没相信沈云舒说的话，但沈云舒讲得大义凛然，她若是继续反驳，会被旁人看出来她是在存心找沈云舒麻烦。

思及被关在府里的宋锦之，她咬咬牙，正欲说什么，可还没等这位贵女再出言讽刺，门外突然有侍从通报太子驾到。

众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太子已经走了进来，示意大家不必行礼。

孟子轩站在沈云舒旁边，对长公主说：“前日圣上赐给本宫两批上好的绸缎，本宫想着这么好的绸缎，自己偶尔穿穿，多浪费，还不如给更适合它的人。于是本宫差宫里最好的匠人赶制，终于在今天做好。”

孟子轩示意随从将衣物从木盒里拿出来展示，接着说：“本宫为姑姑做了一件八宝纹样褶裙，另一件本宫就为沈娘子做成了璎珞花纹马面裙，趁今日一起带来，还望姑姑收下。”

长公主瞥见沈云舒娇羞的脸颊，了然地笑了一下：“自然是要收下，太子有心了。”

沈云舒偷偷瞄了眼出言讽刺的贵女，见她讪讪坐回去，偷偷得意起来。

这可是连太子妃都没有的恩宠，长公主不算，她独一份。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有麻烦去找他，这处理方式还真是直接。

在侍从带着衣服过来后，沈云舒站起来向太子福身：“臣女谢殿下赏赐。”

抬起头时，沈云舒与孟子轩相视一笑。

孟子轩见两人都收好衣衫后，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各位的兴致了，本宫先行回宫。”

送走孟子轩后，宴会倒是平静了许多，没有故意找茬的人，沈云舒也乐得清静，看了眼旁边的卓悯言，发现她悄悄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沈云舒突然又想笑了。

太子的喜爱能维持多久呢，只有权势是可以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

卓悯言，只是她获得太子支持的一个棋子。卓悯言与她交好，旁人就会高看她几分。她也不会再处处被宋锦之比下，连兄长都向着宋锦之。

沈云舒看着卓悯言清澈的眼睛，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在一片虚心假意的京城里，卓悯言似乎对她很认真……

和气谈笑间，夕阳已经染红了天空。

宴会结束后，沈云舒有心与卓悯言再交谈几句，却见卓悯言已经混在人群中溜走了。

沈云舒追了几步，眼见卓悯言火急火燎地往家的方向赶，压根没听见她的的喊声。

沈云舒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只当她是没听见。见无法追上卓悯言，沈云舒望着她憨憨离去的背影，又无奈又好笑，只得也回到自己府去。

而卓悯言一回到将军府，就对管家大喊道：“好饿！你快去帮我备点饭，随便什么吃的都行。我在宴会上待了近两个时辰，只吃了几枚鲜枣，几块糕点，我都要饿晕了。”

管家恭敬地将卓可辰早已准备好的饭食端上来：“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早早就让老奴备下热饭，只待少主回来就能吃。”

卓悯言欣慰地点头，刚拿起筷子准备大朵快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筷子放下去：“你说啥？老爹早就让你准备饭食了，那不就是知道我会吃不饱吗……他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不至于饿一下午了！”

管家犹豫开口：“这，老奴也不清楚，想来将军自有他的用意。”

卓悯言翻了个白眼，语气幽怨地向管家抱怨：“我在宴席上的时候，肚子被饿得咕咕叫。沈家那个送我澄天剑的，叫什么名来着……哦，那个沈云舒，宴席结束叫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丢人，就怕她嫌我肚子叫得太响，我就没理她，先跑回来了。”

卓悯言低声道：“我猜老爹早就知道我吃不饱，还不提前跟我说。他就是爱看我笑话！”

卓悯言还想偷偷说卓可辰几句坏话，远远见卓可辰就要走过来，乖乖闭上嘴，拿起筷子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卓可辰走进前厅，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卓悯言的肩膀，略带些羞愧地问：“你今天去宴会，见到长公主怎么样？”

“挺好的啊，早听说长公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真觉得没夸大。她笑起来就温温柔柔的，语气也很好。就是，她今儿怎么突然让我弹筝？”

卓可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原本还害怕长公主对当年的事心怀怨恨。她让你弹古筝，大抵是因为你娘善琴。说到这个，你可没你娘半点聪慧，也就打仗厉害点，什么琴棋书画呀，真是样样不精通。”

卓悯言因为卓可辰提到娘亲而猛地愣住，这是他们十几年不曾提过的话题，今日他突然提起来，竟如此顺口。

卓悯言心烦意乱地挠挠头：“我……我不会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你从小就带着我上战场，我哪有时间学！再说，你也没找老师教我。”

卓可辰看了眼卓悯言，一脸你在狡辩的意味：“你娘从小还帮家里人制药呢，古筝还弹得那么好，你看看你。”卓可辰摇头，对卓悯言唉声叹气。

说完，卓可辰不给卓悯言继续争辩的机会，就迅速离开前厅，去到后院换衣服了，留下卓悯言在一堆佳肴前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