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悯言牵着银鞍白马,哒哒哒地从街上过,沈云舒跟在一侧,颇为悠闲地四处张望,欣赏难得一见的京城烟火气。
妇孺在家中升起了炊烟,迎来晚归的丈夫,一家人笑吟吟地端坐一堂;市井小贩架起摊子,馄饨热气腾腾,来往路人放上几文钱吆喝着“来一碗”;来京城追梦的侠士蹲坐一旁,咬上一口黑芝麻馅的汤圆,整个嘴里都是甜蜜的。
对于不常出门的沈云舒而言,这一切都是全新的、别样的温馨,在闲逛中,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惬意。
不必去想如何在京城营造自己知书达理的名声,不必与一群自恃身份的名门贵女明争暗斗,不必一举一动恪守儒礼、时刻端着笑。
在这里,没人认得她,她只要开开心心就好了,管什么仪态礼教!
但卓悯言并没有体会到她现在的心情,他以为沈云舒刚才说了要去用膳,现如今已经是很饿了,只是碍于不好意思,才没有催促他。
于是他心急如焚地东张西望,希望能尽快找到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饭庄。
“我没怎么去过京城的饭庄,要么就在这里吃?”卓悯言随手指了路边一座装潢华丽,金光闪闪的饭庄,心想这里装潢这么用心,里面的膳食也应当不错。
沈云舒看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光彩夺目的建筑,眉头直跳。
此处,怕不是青楼?还是那座因为过分俗气的装饰,一直被京城诟病的春风台。
沈云舒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精彩
以她的身份,绝不能进这种地方!一个女子逛青楼,传出去是会被众人戳脊梁骨,更何况她目前还待字闺中。
但此处,应当没人会知道她吧,放肆一次,或许也没关系?
沈云舒纠结地看着卓悯言,脑袋里还在天人交战,打得难舍难分。
卓悯言见她半天不说话,疑惑地挠头:“你来过这里吗?是不是不好吃。”
沈云舒抿嘴,注视着卓悯言,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这里,是青楼。”
“青楼啊,那就是不能在这里吃饭了?”卓悯言皱眉,这附近也没别的像饭庄的去处,总不能让沈云舒跟着他到处走吧。
沈云舒没料到她听到这里是青楼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能吃饭了……沈云舒想了想:“倒也不是,里面也有膳食,不过要先叫个姑娘一起……”
说到这里,沈云舒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嘴,一脸懊恼,她怎么就跟着卓悯言的想法走了,居然还认真思考起来。
“可以,多一个人一起吃饭而已。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卓悯言的眼神看起来清澈无邪,他停下马,仰望着悬挂在楼阁顶上的牌匾,“春风台,春风一度,寓意还挺直白。”
沈云舒听到卓悯言这样解读春风台的含义,内心莫名有些羞耻,她安慰自己,卓悯言就是单纯一问,傻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但她可不能暴露自己对青楼的好奇,于是故作淡定地回答:“我曾听父亲提起过,父亲他,虽来的不是春风台,但也说过要先叫个姑娘才能吃上热菜,我想,点菜的规矩不过大同小异,这里也是如此。”
卓悯言“哦”了一声:“要不就在这儿?”
再找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吃饭的地方,万一饿着沈云舒了可不好,还是他要请客的呢。
沈云舒望着卓悯言关切的目光,压下心底的微微雀跃,浅浅一笑:“好。”
“老板,来一个姑娘,再来一盘卤鸭脖,一碟玫瑰糕,一碗算了,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桌。”卓悯言豪气万丈地走进前门,大手一挥,一桌子菜就这样敲定了。
禾妈妈本来坐在前门无聊地翘着二郎腿,磕着葵花籽,看书生和小姐的话本正看得起劲,听到这别出心裁的点菜,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却看到两个姑娘,前面那个昂首挺胸,后面那个畏畏缩缩,她忍不住嘴角抽搐。
“小店不做这种买卖,出门左拐南风馆。”
“南风馆是一群男人。”沈云舒偷偷拉了下卓悯言的袖子,低声说。
卓悯言皱眉,这老板娘是觉得她们有特殊癖好?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老板娘的偏见,可实在急着找个地方吃饭,没多想就脱口而出:“那也可以不要姑娘。”
禾妈妈再度抬起头,仔细观察着二人。那衣衫看似朴实却做工精良,衣摆处不经意漏出来金线,看似低调的花纹更是以极强的绣工缝制而出,处处都是用心。这二人显然是大门大户的哪家娘子想出来玩玩,结果到了她家门口,她可得罪不起。
沈云舒看她的神色由满不在意到神色犹豫,趁势举起满满的一荷包,拉开看到里面金光闪闪的金瓜子,与禾妈妈一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禾妈妈顿时眉开眼笑:“那怎么行,姑娘我送你们了,小二,收拾出一间上房给两位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