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雪来得突然,巧的是今年有了一起看初雪的人,不巧的是沈云舒在这一天发热了。
沈云舒虚弱地躺在榻上,美人榻正对院外的风景,雪花飘飘然落下,在地上结了薄薄一层,万物银装素裹。
可惜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了,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还是能感觉深入骨髓的寒意。
突然,她感到眼前一片阴影落下,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只能勉强认出来一个人影。
卓悯言将手掌放在她额头上,眼中满是忧虑,蹙额道:“额头好烫,你喝药了吗?”
沈云舒认出卓悯言的声音,遂又闭上眼,微微点了头,声音嘶哑:“喝了。”
欢笒跟他说沈云舒生病时,他立马就赶来了,但还是没料到病情这么严重。
见沈云舒有气无力的样子,卓悯言心如刀割,恨不得生病的是他。
觉察到她嘴唇干涩,他顺势坐在一旁小凳上,为沈云舒倒来热清水:“多喝热水。”
沈云舒浅笑一声:“悯言真贴心。”
她就着卓悯言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又龇牙咧嘴地悄悄吐了回去,好烫!
她小心翼翼地抿一点点水湿润了唇后,刚想伸手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就被卓悯言一把按住。
他将沈云舒的手放回去被褥里,又把被子紧紧掖好,严厉斥责道:“生病了就不要乱动,躺好。”
沈云舒迷迷糊糊的,被她斥责地委屈起来,可能生病时情绪会格外敏感脆弱,她强忍住哭意,可泪水还是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可怜。
又不是她想生病的,为什么要怪她?坏人卓悯言!
沈云舒只顾着生闷气,没有注意到卓悯言的神情,不然就会发现卓悯言生气之下蕴含的担忧。
卓悯言显然察觉出了沈云舒的小脾气,于是摸了摸她的头,放柔了语气:“听欢笒说,你早晨没吃饭?”
“欢笒怎么连这都跟你说。”沈云舒不自在地鼓起嘴。
在卓悯言面前,她都没有秘密了。
“现在要不要吃一点粥?”卓悯言耐心地询问,流露出心疼的意味,“一点儿都不吃会更难受的。”
沈云舒垂下睫毛,没精打采地回答:“也行。”
往日生病,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没想到有人陪在身边关心自己,是这种感受。
心里甜丝丝的,就连嘴里残留的汤药味都变甜了。
卓悯言听到她终于愿意进食,忙唤来欢笒,吩咐她去热粥。
欢笒欢天喜地离开了,走时喃喃自语:“果然还是卓娘子有法子,大家劝了半天不见效,卓娘子一说,娘子就愿意听了。”
然而片刻后,在欢笒回来时,除了带来手上端的粥,还带来了一个人。
“娘子,苏娘子来拜访你了。”
沈云舒透过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却怎么也看不清,于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好久不见,苏娘子。”
苏可倾娇弱地坐在沈云舒身旁,拉起她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自绸缎庄一见,我与沈娘子一见如故,如今沈娘子生了病,我是一定要来看看的。万一能帮上忙,可倾也会很开心。”
卓悯言欲拿欢笒端来的白粥,却被苏可倾半路截胡。
她接过欢笒手中的白粥,盛了一小勺,又细心地徐徐吹气,待粥不热后,这才喂到了沈云舒嘴边。
沈云舒受宠若惊!浅笑着眯起眼,吞了下去。
嗯,温凉刚刚好。
卓悯言嘴角抽了抽。
他本来想喂沈云舒的,结果这位什么姓苏的娘子一来就让他毫无用武之地。
卓悯言充满醋意地看着一脸享受的沈云舒,撇了撇嘴角。
怎么谁喂她,她都可以接受呢?过分!看来有他没他都一样。
虽说这儿已经没他的用处了,但他还是半步未动,只盯着沈云舒的脸看着。
苏可倾喂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一勺仅仅只盛下很少的粥,因此苏可倾费了很长时间,才喂完这一碗白粥,随后她取来手绢轻轻擦去沈云舒嘴角的残渣。
沈云舒不好意思地道谢:“多谢苏娘子了。”
她只是发热啊,怎么一个个都把她当成半身不遂呢?
传闻苏可倾可是弱柳扶风,一吹就倒,怎么自己发个热,居然沦落到让苏可倾来照顾了。
不过话说回来,苏可倾可真是一幅姣好模样,待人也和善,不知道谁有幸能做她的夫君。
沈云舒与她对视着,场面一度很和谐。
但这种温馨很快被打破了。
被无视的卓悯言冷哼了一声,声音在小屋里很是明显,于是尾音刚落,他被两人疑惑地望着。
卓悯言若无其事地咳了几声,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嗓子有点不舒服。”
苏可倾傻傻信了,但沈云舒却是一脸戏谑。
她从被子下探出手,悄悄勾起卓悯言的小拇指,示好般晃了晃,眼睛弯弯。
卓悯言不甚自在地握了回去,眼神却胡乱瞥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