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看到远远一大群士兵浩浩荡荡走过来,连忙起身喊尖嘴猴腮:“快停下来,我们要走了。”
沈云舒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不敢说话,而络腮胡子没听到他的回应,着急地去将他拉起来。
刚碰到那人,他就一声不吭地倒地了,络腮胡子这才发现他已经气断身亡,而他脖颈处插着一个小巧的飞镖。
络腮胡子怎么还不明白是谁干的,他本欲直接杀了沈云舒,但眼见人马已经到了跟前,他必须靠沈云舒脱险。
他暴力地拉过沈云舒挡在身前,挥舞着身边带的大刀,惊慌大喊:“你们不准过来,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一把将大刀挟持在沈云舒纤细的脖子处,稍稍用力就印出一道血痕。
带队的孟子轩连忙伸出手掌,止住慌不择路的他:“你别激动,我们可以商量。”
沈云舒皱眉,尖嘴猴腮身上的血仍然留在她的衣服上,一直流到手上,随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上。
她的手指动了动。
就在两队人马相互对峙的时候,一支利箭从身后射来,直直钉入他的脑袋,他的身体软了下来。
沈云舒的呼吸停了一刹,她木木地回头,从一片树荫中看到一个身手敏捷,离去的身影。
一袭黑色男装,脑后飘扬的发带,正是前几日她送给卓悯言的黑色发带。
刻意抑制的巨大恐惧在这一瞬间笼罩了她,她虽然从始至终看上去都很冷静,但她也是第一次面临死亡,亦是第一次杀人。
沈云舒突然觉得很累,身体累,心也累。
她的手脚无力,连站都站不下去。
孟子轩显然早有预见,及时上前扶住倒下的沈云舒。
他关切地问:“舒舒,你没事吧?”
沈云舒勉强扯出一抹笑,轻轻摇了摇头。她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要一回想,就是他们变成尸体的场景。
孟子轩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将她抱回车辇上。
“舒舒,没事了,恶贼已经被射杀了,你已经安全了。”孟子轩目光似水,满眼都是沈云舒。
而沈云舒目光呆滞,听到这句话,才像是回过神,她浅浅点头,重复着一句:“没事了,没事了”
那两个山贼,已经都被杀死了。一个是用卓悯言送的飞镖,另一个是卓悯言的飞箭。
射箭者,百步穿杨,救她一命。
她脑中浮现的画面,却是卓悯言离去的身影。
为什么,不出现呢?
一路上,孟子轩拥着沈云舒的肩膀,愣愣地望着沈云舒受惊的小脸,心绪却不自觉飘到了别处。
太傅府中,欢笒着急地等待沈云舒回来,一见到娘子,她赶忙迎上去扶住沈云舒,强忍住泪水和哽咽:“娘子,您终于回来了,我这就扶您回后院休息。”
沈云舒从孟子轩怀中挣脱出来,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对孟子轩柔柔道谢:“多谢太子殿下相救,臣女就先回后院了。”
而孟子轩心思似乎也不在此处,装作牵挂的样子安慰了一句:“好,舒舒快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望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匆匆离去了。
沈云舒回到后院,开始发热,她躺在床上,却仿佛身处无间炼狱,浑身一会儿灼热,一会儿阴冷。
脑海中回忆起的,全是白日的险情。
两个山匪拦路,尖嘴猴腮压在她身上,温热腥咸的气息,铁锈味的血,他濒死的挣扎,以及最后卓悯言从树林中离开的身形。
她被一个恶心的匪贼压制,衣衫被扯破,无法反击,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日后京城之人都会知道她被山匪欺辱,就算平安回来,也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
连卓悯言,也不再面对她。
他射出一支箭,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从一片黑暗混沌中,挣扎出微小缝隙的光亮,却被卓悯言彻底粉碎。
沈云舒陷入了无力挣脱的梦魇,沉沉坠入幽暗。
却仍抱有一丝希望,口中怔怔念着什么。
卓悯言听到她发热的消息时,连与太子的约定都顾不上了,直接翻墙去到沈云舒的房里。
他一踏入到房间里面,就听到一声有气无力,极轻微的“悯言”。
他的眼眶,瞬间就被泪水洇湿。
卓悯言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去,最终在她一声声的“悯言”中,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沈云舒不安稳地睡着,时不时握紧被子,又无力地松开。
卓悯言就这样凝视着她,每一寸都不肯放过,像是诀别前的最后一眼,眼中饱含疼爱,一片深情,却没有人可以见到。
他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敢表露出这般神色了。
卓悯言点燃床边的安神香,袅袅青烟升起,为深陷梦魇中的沈云舒带去一丝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