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跟着这女子去寻找帮源垌的位置,一路闲聊,才知道这女子的丈夫前几年去山中捕兽,不小心掉到悬崖下摔死了,村里的邻舍时常欺负,娘家也不能回,一个没有丈夫儿子的妇人,平日只能在流言蜚语中困苦的活下去。
心里不禁又多了几许怜悯。
二人走了一会,又爬上个林木茂盛的野岭,寻着条极为隐蔽的小道绕过一片密林后,前头忽然变得开阔起来。
那女子把手往前一指,柔声道:“前面便是帮源垌了。”
韩世忠顺着看去,远处虽然被林木遮挡,看得有些不真切,可那山坳里确实是有人烟的,心中大喜。
回头看这女子陪着他走了一路,身上已经汗水淋漓,一张脸蛋也有了几许潮红。许久未经人事的韩世忠,不禁又是一阵心动。
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在青溪县里捞到的银子,对他躬身拜谢道:“多谢姐姐一路指引,这点散碎拿着贴补家用吧。”
那女子自小贫苦,能有几个铜板养活就不错了,哪里见过几回这宝贝,心中欣慰韩世忠的体贴,却摇头道:“我在这大山之中用不上,还是弟弟自己留着吧,男儿家到外边城里,哪里都是要花钱的。”
韩世忠见她言语真挚,哪里是那些勾栏酒肆的女子可比的,心头更是感动,拉过她的手硬是要塞给她,两个人一个不接,一个要给,难免身子碰到了一块……
一对萍水相逢,却情动不已的饮食男女,就倒在了山沟野岭之中。
……
韩世忠身心大畅的送走了女子,并嘱咐她躲在家中莫要出门,如果再有人来询问帮源垌的路径,一定要说不知道。
虽然现在官兵不至于还敢做青溪县内的那些勾当,可还是稳妥一点的好。何况这头功自己还没拿到,哪里舍得便宜了别人。
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韩世忠心中一叹:或许大家都只过是一时情动,可这不也正是人生奇妙么?
轻笑一声,一个人挺着长枪往帮源垌走去。
从上面看着就在前头,可真要寻摸过来,却也走了个把时辰,连太阳都快下山了。韩世忠小心的躲在林中,见前头人数虽然不多,可个个精壮威武。特别一间宽大屋子门前,更有一个身长九尺,手执方天画戟的年轻人,一看就非易予之辈。
他识得此人。就是这贼将当日一戟挑飞了老将王渊。
若是以前他肯定就冲上去了,何况这贼将还是杀害王渊的仇人。但是他在江南剿贼大半年,自己是见识过这群人手段的,绝不是一般贼寇土匪能比。
“他娘的,难道还得回去报信?”
韩世忠心头琢磨着,他是真舍不得这近在眼前的大功劳。若是自己亲自把方腊擒了,众目睽睽之下,军中哪怕有人想贪墨自己的功劳也总要掂量掂量。
可现在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根本敌不过这群贼人。不说会不会反过来害了自己性命,哪怕自己能逃了,终究是打草惊蛇,到时候让方腊往别的犄角旮旯一猫,鬼知道又得寻到何时何地去。
“罢了,这馅饼太大,老爷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韩世忠懊恼的起身,又小心的沿路往回走,想回去寻刘延庆将这事说了,以他对刘延庆的了解,哪怕大头被其占了,自己能得到的好处绝对也少不了。
心有喜事,自然走得也快些,何况这林子自己已经钻过一遍,道路也熟悉了很多。一路嘴里哼着小曲,一会想想那女子,一会又想想这马上到手的功劳,心里是要多美就有多美。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转到了野岭之外。
“谁?”
林中忽然一声呵斥,吓得韩世忠一激灵,连忙蹲下身子,心中暗骂自己也太得意忘形了,万一碰上方腊的人怎么办,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天色将暗也看不真切,小声的问道:“你是谁?”
话音刚落,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嘀咕后,像是另外一个人出声道:“对面可是泼韩五?”
韩世忠一听这声音,也听出是谁来了。站起身子笑骂道:“彭狗子,你他娘的怎么跑这来了!”
对面也放松了戒备,几个人影从林中现出,打着哈哈走了过来。
韩世忠和他们闲聊几句,正欲打听刘延庆和王禀等人位置,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喝骂道:“让你们值夜,还是让你们闲聊的?”
彭狗子缩了下脖子连忙回身道:“将军,正巧碰上刘宣抚帐下韩世忠,随意扯了两句闲。”
话刚说完,对面的人便走到了近前。
忠州防御使,辛兴宗。
韩世忠连忙行礼。
虽然大家互有统属,可却在外征剿一年多,而韩世忠平日又爱出风头,在西军是官位不大,名声挺大,所以辛兴宗也识得他。
出言调笑道:“你泼韩五怎么跑那野岭子去了?本将还以为咱们在最前头。”
韩世忠不想和他说自己找到方腊的事,连忙行礼遮掩道:“卑职走岔了道,寻摸了半天才转回来……”
众人听他闲扯几句,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他走了。
看着韩世忠的背影,辛兴宗心头不禁暗道:“这泼韩五平日里可是个一脑袋鬼点子,不会吃亏的主。他能一个人跑到那野岭子里迷了路?”
思索一阵不禁唤过几个亲随和那个彭狗子,小声嘱咐道:“你们沿着泼韩五的来路过去看看,小心一点莫掉沟里去了……”
几个士卒虽然不想半夜去,可也不敢违抗军令,小声问道:“将军是怀疑这泼韩五寻到帮源垌了?”
辛兴宗轻声一笑,淡淡道:“你们仔细沿着草木有人踏过的地方寻,碰碰运气也好。”
彭狗子等人知道这差事躲不过,连忙接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