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是大宋四京之一,本就建有行宫。虽然没汴梁那么奢华宽敞,可也是应有尽有。
李纲在内侍的指引下进了内苑,见曾经的康王正在一座凉亭内等着自己,立刻加快脚步。
他在巴蜀那偏远之地得了皇帝召见,立马启程。现在他对金人的满腔的怒火,都化作对赵构的感激。
“微臣李纲拜见陛下。”
“李伯纪快快请起。”
赵构亲自伸手把他一扶,看着李纲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也是感动。
“当年若不是听信孙傅谗言将你罢免,如今天下又何至于糜烂于厮!”赵构叹气道:“今日回来还望爱卿多多为国效力啊。”
李纲闻言又是一拜道:“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构笑着拍拍他肩膀,当即封他为中书门下参知政事,这比曾经兵部侍郎还要高。让李纲更是感动不已。
等他再三跪拜谢恩之后,李纲迫不及待的询问:“微臣在路上听说宗汝霖宗元帅已经夺回了京城,官家准备何时还都?”
赵构一听这话不禁眉头一皱,可现在汪伯彦和秦桧都不在,只能自己来回答了。
“京城受贼子荼毒劫掠日久,如今早已经今不如昔。”
赵构知道李纲的性子,可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李伯纪在天下的名声最好,重用他可以更好的鼓舞天下民心。
“有臣子向朕建言迁都江南,不知李爱卿有何见解?”
李纲一听立马正色道:“万万不可,如今京城虽然受了贼子劫掠,可里面仍然有数十万百姓,更是宗庙社稷之所在。如果此时弃了会让天下百姓背后说您软弱的……”
赵构看他神色却也不急,反正这一时半会自己也确实不好决定。
……
五月初九,阳光很早就铺满大地。
而此时五岳之首的泰山之上,更是人头攒动、喜乐隆隆。
尽管柴进不想大张旗鼓,觉得有些太过麻烦,可实在是拗不过这几千年根深蒂固的礼仪。何况这种事情自己如果太过随便,也难免会惹得世人嘲笑。
柴进身披龙袍头戴九珠冲天冠在前,旁边扈三娘深青袆衣头戴凤冠、腰系双佩……另一侧嫡子柴煦头顶远游冠也有模有样的跟着,不敢有一点动作。
而后面,山东一众文武浩浩荡荡随行。
等按泰山书院的老夫子亲自主持的议程走完,霎时间鼓乐声声,礼炮震天。四周如雷的万岁之声更是不绝于耳,让本来感觉累得不行的柴进连忙又打起了精神。
只有心头在狂叹:等将来统一了天下,我得把这规矩给他改简单一些才行,这从早到晚的饭都没顾上吃。
……
如今天下未定,柴进也不想太过繁琐,等该走的礼仪走完,仅在泰山脚下停留了一日便领军回了梁山。
回水泊自然不是因为习惯,而是整个山东、甚至整个天下只有这八百里水泊环绕的梁山最安全。
不光柴进回来了,更是下令让一些地方守将的家人也可搬回梁山大寨,有水师护佑,哪怕真打不过他金人,至少也能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可是没等柴进消停几天,一封急报便摆在了案头。
金人南下了。
完颜吴乞买为给他扶持的张邦昌和刘豫报仇,再次派了两路大军南下。可这次完全不一样的是,完颜宗望的主要目标就是自己的山东,郭药师或许想替自己兄弟刘启仁报仇,更是已经领着三万怨军先锋进沧州直往济南而来。
“陛下,听说那完颜宗望身患重病还亲自领军杀向了恩州,看来是恨咱们恨急了。”
几个军师现在不能是军师,柴进在封赏官职的时候效仿后世朱明设立了一个内阁,如今李助、吴用、朱武、乔冽、闻焕章正好五个人,既不用想着封谁做宰相,也能为以后省去好多事情。
这突然没有宰相让大伙有些意外和不习惯,所以下面的人见他们几个都是称呼为相,柴进也无所谓,反正山东之事确实也是由他们来管。
“既然他完颜宗望不怕死,就把他留在河北。”
柴进起身道:“济南有李懹、程万里我不担心,看他郭药师能不能过我黄河,破我济南。”
神色一正对众人下令道:“闻焕章、朱武留守,其余兄弟随我去会会这金国太子。”
众人一听如打鸡血一般,齐声高喊道:“属下遵命!”
……
济南城内,统领北路一应兵马的大将李懹正与程万里、孙定等人制定对策,就听到外头士卒来报:“禀将军,圣上命酆美、吕方二位将军,各领三千骑兵前来听令,如今人马已进历城县地界……”
“好。”卫鹤大吼一声说道:“还是哥哥……呸呸呸,还是圣上懂咱们,这是允许咱们出城无需死守啊。”
“咱们圣上可不是那赵官家。”文仲容起身笑道。
旁边程万里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道:“金人来势汹汹,咱们还是应当避其锋芒为好。”
李懹眉头一皱,因为程万里这是已经坏了柴进定下的规矩了:战时如果没有特意下令,地方文官一律不准指挥士卒做战,只要提供好后勤保障,维持城内秩序就行。
可程万里毕竟也已经很熟了,本是个胆小的性子,眼神对他微微暗示道:“程相公安心,若无把我李懹不会轻易接敌……”
程万里见他眼色这才想起柴进定的规矩来,连忙点头。
心中暗暗打趣道:谁让自己这个皇帝定的规矩不一样呢,这一时半会哪里能习惯得了。
众人等了一会,两员大将匆匆赶了过来。
“末将酆美、吕方前来听令。”
李懹连忙上前将二人扶起客气道:“二位兄弟能来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酆美和吕方与大伙见了礼后,酆美向李懹说道:“圣上已经亲领大军赶赴恩州,想来完颜宗望来不了那么快,故而让您能打就打,若是能赶在金人之前吃掉郭药师,那是最好的……”
“末将愿为先锋。”吕方起身请命道。
李懹对他客气一笑,请他先坐了。
他和叔叔李助是最早跟随柴进的人,柴进能把他放在济南肯定是相信他的本事,而对柴进的交代理解得也更深一些。
意思是派了几千骑兵过来,是给你做后盾的,能打则打,但是吃不掉也没关系。
回头问程万里和孙定道:“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早就准备妥当。”
李懹闻言起身下令道:“欧鹏、黄雄留守济南,其余各军立即出发。”
……
济南往北是北清河,可由于从前黄河决堤害得改道入海,此时的黄河大半汇入济水由青州北入海,一部又分出一支经滨州入海。
若是以前仅仅只需守卫齐州一地,李懹倒是可以死死护住这奔腾的黄河,可如今北边的棣州、德州皆是自己地盘,不可能全部放纵不管。
这也是柴进临时给他派了数千骑兵的原因之一。
等大队人马一路过了黄河已经是很多天以后,早就在阳信驻防等着的滕戣,连忙出来与众人见礼。
“郭药师的人马到哪里了?”
“根据探马回报,应当过了宣慧河,离咱们这还有些距离呢。”
这沧州大河大江没有,可却有七八条小河纵横,若非几十年前黄河再次改道,这沧州还有一条东流入海的黄河分支,可现在却是已经干涸了。而济南大军所驻扎的阳信就在这条河床的南边。
“李将军,你说这郭药师会不会往德州去?”
“有可能。”李懹对酆美点头道:“可他现在还在宣慧河咱们摸不清动向,只能在这最前面堵他了。”
文仲容对酆美和吕方说道:“二位兄弟很少到这边来对此地地形可能不太熟悉,咱们这离德州很近,哪怕他想临时改道也反应得过来。”
酆美二人闻言不禁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郭药师没来,除了多派哨探潜入沧州探听消息不好做其他安排,大家便早些回营歇着了。
可第二日一早,几个士卒手挥令旗从南边飞马而来。
“禀报李将军,圣上已命李相率领“忠谠军”、“忠骞军”经博州进了德州平原县,李相请将军去德州德平县……”
众人一听愣了一下后皆是大喜过望,都想到这肯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让柴进下定决心要拿这郭药师开刀了。
李懹命滕戣和卫鹤留守大帐,自己上马往东赶往德州。
两地离得不远,李懹轻装简从自然比李助的大军要快,等他到了德平县的第二日下午,才看到“忠谠军”的军旗。
“末将参见李相公。”
李懹和自家叔父行完礼,又和史文恭、卞祥等将领拱手致意。
众人客气一阵,李助让史文恭等人去暂时安下营寨,把李懹领着进了德平县衙。
只有自己二人说话自然也就随意一些了,李懹询问道:“叔父,可是完颜宗望的那路大军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让您亲自过来?”
李助赞赏的对他点点头。
“马灵探得消息回来,完颜宗望的大军一直在莫州没动,虽然不清楚原因,可也给了咱们更多的时间。”李助让他坐了,接着说道:“原本圣上想派些人马给你,可你资历尚浅担心不能服众,故而让你叔叔我来跑一趟。可是他已经有了交代,该如何打让你来决定,我只是来帮你下令传话的……”
李懹原本倒是信心满满,可一见到自己这个叔叔反而有些畏手畏脚了。而现在一听柴进让他统管全局心中感动之余,也是感觉莫大的压力。
李助知道自家这个侄儿,从小被他骂很了一些。
轻笑道:“卞祥和史文恭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人,现在圣上为何让你指挥,既是想看看你的本事,也是想培养你在朝廷和军中的名望,为将来做谋划。你尽管放心做,他郭药师就是生了三头六臂也不过两三万人,咱们生也得给他生吃了……”
李懹好久没见自家叔叔,发现他好像从柴进登基后,性子也变了很多,不禁躬身道:“末将定不负圣上期望。”
李助点点头道:“将来地盘越来越大,史文恭、卞祥等人肯定都是会同孙安一般领大军去各地驻防的,而你现在能抢在他们之前立下大功,这是圣上对咱们叔侄两的照顾,你可明白?”
“侄儿明白。”
李助叹了口气,第一次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我就是个道人,虽然大家都唤我李相李相,可我却从无留恋朝堂的意思,等将来大官人统一天下,我若还活着定会回荆湖老家的。”李助轻声叹道:“我能走,可我李家却得靠你来撑,咱们叔侄俩能遇见这样为手下想的的主人,也是上天开眼了。”
“圣上是仁德之人,叔父为何有功成身退的想法?”
李助笑道:“不光我有,乔冽也是如此。咱们只不过都是想为百姓做点事情的道士罢了,你若让我换上官袍立身朝堂,自古没有这个体统而我们也不习惯……或许圣上已经猜到了吧,所以想多给你些机会,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补偿。”
李懹一听这话忽然想起孙安来,不禁恍然大悟。
难怪大名府一破,圣上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不是鲁智深和杜嶨这些元老,而是排在他之后的孙安,原来是因为看出了乔军师的想法,故而把这补偿给到他最好的兄弟……
“圣上真是……”
此时李懹心头感慨万千,却不知道如何去夸,说到一半又给停住了。
李助轻笑了几声,知道自己这侄儿也已经不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个小兔崽子了。
“早些歇着吧,明天合军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