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宫

轩辕二十三万五千年，天宫中一道金光直冲九天，百鸟齐鸣，天帝喜得长子，众仙都马不停蹄的赶来道贺，天宫外一片唏嘘。

“这等祥瑞之兆，已逾十万年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必是天资卓绝，未来可期啊。”

不多时，天宫外人头攒动，都盼着见一见这位一出生就这么大动静的太子殿下。

众仙官没能盼来太子殿下，却盼来一个惊天噩耗。

小太子一出生便没了气息，仔细一看，竟是缺了一魂。

天后当即昏了过去。

众仙官提着手上的贺礼，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这天降祥瑞，也降得过于短暂了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天帝抱着没了气息的儿子，一天之内跑遍了六界，却只收到了无数的同情和宽慰。

“去无妄宫碰碰运气吧。”有人对他这么说。

无妄宫里住着六界唯一的真神，无妄上神。无妄上神性情古怪，行踪飘忽，一年到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云游，天帝活了这些年，也只见过上神一面。

是以，当无妄上神出现在无妄宫门外时，天帝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果然是有祥瑞眷顾。

然而，在他道完来意后，上神清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你来的不巧，我要闭关了。”

天帝怔住了。无妄上神的声音，平静的就像在说“今天的馄饨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上神若能救小儿一命，小仙愿结草衔环以报。上神是有什么顾忌吗？”

无妄上神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她道：“能帮的忙，我自然会帮。不能帮的，还请天帝恕我爱莫能助。”

“上神体谅小仙五万岁了只得这一个孩子，犬子就是小仙和贱内的命啊。”眼前的人，恐怕是整个六界唯一能救自己儿子的了。思及此，身份尊贵的天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上神若肯救犬子，小仙和整个轩辕氏族，任凭上神差遣。”

言罢，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无妄上神看着他，有些语塞。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眼前人必是听不进去，索性沉默着转身回宫了。

回身的一瞬间，她的心口跳动了一下。

这一跳，拦住了她的脚步，让她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

无妄上神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她已立在天帝面前。

“天帝，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天地抬起头来，有些诧异，随即答道：“小仙五万三千十五岁。”

无妄上神皱了皱眉头，像是在计算着什么。过了会儿，她抬起手来，手中现出一把玄铁重剑。她看着剑，净水无波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呢喃道：“万般留不住啊……”

然后她对天帝道：“孩子呢？”

天帝大喜，将怀中稚子双手捧上。

小太子脸还皱皱巴巴的，乖巧的睡在襁褓里。

无妄上神双目微合，口中念了些什么，她面色虔诚，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神威，令天帝不能直视。

然后，随着她指尖微抬，一缕烟气，从她手中剑身上浮现，缓缓地，落入了小太子的灵台，消失不见了。

无妄上神手中现出一枚玉石，她将玉石塞进小太子口中，道：“这是镇魂玉，辅以太虚宫的三转补魂丹，将养四十九天，便无碍了。”

言罢，她便回宫了，看也未看天帝和太子一眼。只剩下天帝道谢和叩首的声音。

第二日，无妄上神便闭关了。

这一闭，就是三万年。

三万年后，昆墟境，无妄宫。

不同于寻常的仙府，无妄宫非常的大，但并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大，而是大在它的后院上。

后院里延绵十数里的山林，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树，一年到头繁花似锦，果实累累。

此刻，无妄正盘膝坐在一颗树下，她仰头专注的看着这棵树，眼中充满期待。

她的身侧，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只酒坛子。不远处的茅屋外，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幼狮。

天边滑过一道七彩流光。

无妄眯起了眼，目送这抹流光缓缓消失于天际。

她举起一只酒坛，仰头便饮。

饮罢，她枕着交握的双手，仰面躺在了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诗兴大发。

“嘶青云，振绿发，腾昆仑，历西极。口喷红光汗沟朱，曾陪时龙跃天衢。”

“天马西行，下次不知何时能见到了。”无妄望着天空，有些惋惜。

回答她的，只有小白狮奶声奶气的叫声。

这三万年，竟这么过来了。

无妄看着天，有些感慨时光飞逝。正想再诗兴大发一次，却见天上似有一个黑点，在她的视野中逐步扩大。

那黑点落得近了，无妄才发现是一个人影。

无妄抬手施了个法，那人稳稳落下，没有在她的院子里砸出一个坑来。

来人是一个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眼中有骄阳似火。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少年显然是挨了什么人打才落下来的，但他稍一趔趄，便立即站稳了，举止间十分自然，没有半分狼狈。

他抬头看到无妄，立即行了一礼，道：“多谢仙友相助。”

无妄打量着他，摇摇头道：“举手之劳。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少年顿了顿，又行了一礼，道：“小仙星泽，在天宫任职。今日误闯了魔族之森，被追至此地，不慎落入，叨扰了贵府。不知这里是哪位仙官府院？”

无妄宫所处的昆墟境，位于六界之间，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这少年显然是迷了路，以为自己已经从魔界回到了仙界。

“这里是无妄宫。”

名叫星泽的少年顿时瞪直了眼，脸上写满了“如遭雷劈”四个大字。

近三万年，无妄上神在六界销声匿迹，有说她闭关的，有说她云游的。对星泽这样的小辈而言，无妄上神就是史学课的一个考点。

星泽的历史学得很好。他清楚的记得《六界史鉴》上对无妄宫和无妄上神的描述：

无妄宫楼宇恢弘，仙山琼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无妄上神风姿卓绝，神韵天成，目有惊雷，威慑六界。

而眼前这座无妄宫，没有红霓，也没有紫雾，远处的楼宇和琼阁也和“恢弘”这样的字眼毫不沾边，放眼望去，只有葱葱郁郁的果林。

还是野生的。

少年似乎花了小片刻转变自己对无妄宫的认知，然后恭恭敬敬的对无妄道：“无意冒犯贵府，上神可在府上？小仙这便去请罪。”

不怪他眼拙，眼前这挽着袖口裤腿，躺在一堆酒坛子间酿酒的小仙，周身毫无神气，虽然个头很高，资质却是平平，和他心目中的无妄上神，实在是相去甚远。

无妄尚在闭关，修为只恢复了一成，五感未通，便如同凡人肉眼凡胎。这少年能越过她的结界，她如今又看不出他的来历，露出身份十分危险。

于是索性便顺着他的话道：“上神云游去了，不在此处，宫里的仙侍被她遣散了，只有我一人，在此酿酒。”

少年似乎松了口气：“那小仙改日再来登门致歉。”

他虽未见过无妄上神，但对这位六界独一位的上神，还是十分敬畏的。

“还未请教仙友尊姓大名？”

“免尊，项晚尘。”

这时，宫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众魔将拜宫寻人。

无妄抬头望了望宫门的方向，问道：“你惹了魔界无欢殿主？”

星泽垂下了头：“说来惭愧，我有个小妹，十分贪玩，溜去了魔界，我追着她进了魔界之森，似乎误闯了魔界的法阵。”

无妄看了看他，然后从茅屋外的瓮里舀出一碗水，递给星泽，道：“喝了吧，无妄泉对你的伤有益处。”

“你打不过季无欢。在这儿等等吧，他们进不来无妄宫。宫中没人应声，一会儿他们就走了。”说完，无妄盘膝在地上坐下了，又抬头望着眼前的歪脖子树。

星泽听他直呼魔界七殿主的名讳，想来是与魔界不大对付，所以帮上他一帮。

“多谢项仙友。”

他将那碗水一饮而尽，果然神清气爽许多，伤也不大痛了。

星泽在无妄身边坐下，这无妄宫中许多花花草草猫猫鸟鸟的，都是他不曾见过的。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他和项仙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这地上的是什么花？”

“无妄花。”

“这颗歪脖子树是什么树？”

“无妄树。”

“……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无妄花落。花落了，就可以酿酒了。”

“酿的……不会是无妄酒吧。”

“仙友聪慧。”

“……”少年有些无言以对，“用法术，很快就能花落了。”

无妄摇了摇头：“那便不好喝了。”

她递了一坛子酒给星泽：“你要尝尝吗？”

“小仙不会喝酒。”少年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

无妄点点头，没有多劝：“那我自便了。”

她倒了一碗，放在那只白狮面前：“小白，吃饭了。”剩下的酒则自己抱着去喝了。

？？？

少年没能按耐住心中疑惑：“猫能喝酒吗？”

“他不是猫，是白狮。”

少年脑中蹦出一串问号。

这是是猫还是白狮的问题吗？另外，你真的是酿酒仙倌，不是喝酒仙倌吗？

他看着乖巧舔酒的小白狮，在心里下定决心，下次来，一定要给小白带点肉来，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真正意义的“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