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光寒剑

话分两头。

当年无妄归位后，在无妄宫中醒来，连小白都没去看，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月仙宫。

月老正摇着扇子躺在他的摇摇椅里享受着阔别已久的悠闲时光，自从青玄太子下界历劫后，他的月仙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因此，当他看到无妄上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上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才几天就历劫完了？不会是司命又闯什么祸了吧？

“月上仙人，我有一事要问你。”无妄还是那么的单刀直入。

“上神请吩咐。”月佬满脸堆笑。

“我和太子的红线，是你牵的吗？”

月老愣了愣，道：“正是小仙。”

“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子要求的？”

她这个问题实在出乎月老的预料。

难道太子殿下和上神有什么过节？月老暗忖。

他仔细观察了下无妄的表情，只觉得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一时他也分辨不出无妄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自然是小仙自己的主意。这是小仙职责所在。”月老恭恭敬敬的道。

无妄没有说话，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来青玄对她，至少还没有到不可回头的地步。

“上神对此次历劫……可还满意？”月老试探性的问。

无妄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然后她和上了双眼，月老只觉得平地起风，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震得整个月仙宫都晃了一晃，月仙宫里的相思树瞬间枯萎，树上挂着的红线和红签碎做了千万片，在这股杀气中像是飞蓬般漫天飞舞。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种杀气便消失了。

无妄睁开了眼，她笑了笑，对月老道：“非常满意。”然后她行了一礼，便消失在了宫门外。

留下月老，在一片狼藉的月仙宫里惊魂未定的呢喃道：“乖乖，太子殿下您莫不是刨过上神的祖坟……小老儿这月仙宫差点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无妄从月仙宫中出来，去了一趟人界。

她去找她落在人界的一样东西。

彼时，楚军刚攻入帝都，无妄大眼一扫，便看到了靳无双拔剑杀敌的身姿。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怀恋的笑意，却一瞬即逝。

下一眼，她便看到了自己要寻的东西。

在皇宫正殿上，昇帝手握着项晚尘的那把光寒剑，孤身一人，立在寂寂无人的大殿上。

在寒光剑即将抹上他的脖子的那一刹那，昇帝手里突然一空，那把剑凭空消失了。

“你不配用我的剑。”

昇帝睁开眼，看到眼前一个白衣绝尘的身姿凭空而立，在这兵荒马乱的皇城里显得格格不入。

是她夺去了昇帝手中的光寒剑，但昇帝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夺去的。

“你是何人？”昇帝的眼中竟然露出了惊喜。

“吾乃六界上神无妄。”无妄的声音静如止水，她看着这个曾对她百般折磨的男人，眼中除了悲悯什么也没有。

昇帝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祈求：“神仙……神仙现世，朕的天命未绝……”

“大昇气数已尽，你也往生去吧。”无妄丢下这一句话，便握着那把寒光剑消失在了空中。

只剩下昇帝一边呢喃着“朕的天命未绝”，一边缓缓向城墙走去。

无妄回到无妄宫中，将那柄光寒剑小心翼翼的摆在了偏殿，正搁在鹤止那副画像下面。

然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鹤止的画像，神色复杂起来。

“你回来啦！”门外传来小白的惊呼。

无妄回过头来看向小白，眼神突然温柔起来。

“你的伤大好了！”小白惊喜的看着无妄，“看来这个劫历的很顺利。”

无妄扯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答道：“算是吧。”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小白：“魔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没听说啊。”

无妄忖了忖，道：“我要出去云游一趟，你替我看顾些九歌。他身上的神赦，应当已经过了五万年了。”

“好。”小白立即打开天眼，监视着魔宫周围的一草一木，调试好后，他又问无妄：“你去哪里？”

“我去找一趟黄老，问她借些东西。”

六界至今，只修出过两个神，一个魔神琅琊，一个仙神黄老。琅琊被无妄和后来的魔君一起封印在了魔神殿，黄老则不知所踪。

但无妄这样说，想来是知道黄老的踪迹。

小白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你小心些。”

无妄对他莞尔一笑，便消失了踪迹，只剩下她身后的那方供桌，上面摆着一把通体流光的宝剑，剑的后面，挂着一副鹤止的神像。

无妄先去了一趟魔宫。

正赶上九歌开会，无妄便在侧殿等他。

不得不说，魔宫这些年，修建的是越发富丽堂皇了。便是楼宇恢弘的天宫，和魔宫一比，也黯然失色了不少。

近些年，魔界已俨然有些六界翘楚的意思。

看来自从九歌把人生的重心从挑战无妄转移到魔界的管理上之后，还是展现出了一番不俗的统治力的。

正在无妄心生欣慰时，九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同于人界的模样，他现在又是一头短发了。

比起长发的模样而言，这样的他竟多出了几分蛊惑，浑身上下散发着男人的气息。

无妄突然意识到一个她忽视了很久的现实，九歌是个男人。

“你来做什么？”九歌在她身边潇洒坐下，抓起桌上的水果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我来让你看看我。”

“哈？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想你记起我的时候，是那副惨绝人寰的模样。”

九歌闻言转过了头，上下打量着她，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胸前，道：“你还是女人的模样，看着顺眼些。”

无妄并不觉什么，淡淡笑了笑。

“你在人界，是为什么被雷给劈死了？”九歌问道。

“因为我身为凡人，不仅窥测魔君的命运，还试图提点你。”无妄端起身边的酒，平静的饮了一口。

九歌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算出来什么了？”

无妄偏过头，十足认真的看着九歌，半晌，道：“我算出你有一个情劫。”

“情劫？那你可算出来，我这情劫是犯在谁的身上？”

无妄摇了摇头，道：“算不到。你自己没有数吗？”

“我有什么数？不是你算出来我要渡什么情劫吗？”

无妄看着他，眼中清澈，反问道：“你心里有谁，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这个问题令九歌一愣怔，他面上飞快的窜上一抹红晕，衬的他白玉无瑕的面庞十分生动诱人。

无妄看他模样，感到有些有趣，她饮了口酒，笑道：“看来还真有。我有点好奇了。”

九歌反而有些恼怒：“你好奇什么！”他看着无妄端着酒杯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突然一跳，他别开头，这下连耳根也跟着红了，他小声嘟囔，“你这颗万年老铁树，能明白什么啊……”

无妄却不觉得什么，她放下酒杯，道：“我好奇对方是男是女。”

“你！”九歌被她气得涨红了脸，“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无妄置若罔闻，看着九歌托腮沉思，喃喃道：“你这么眼高于顶，能喜欢的上谁啊？不会是我吧？”

她这句话令九歌暴跳如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拍案而起，道：“谁会喜欢你这种老不死啊！”

他这句话提点了无妄，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年纪：“也是，论年纪，我称得上你的祖宗了。”她看着九歌，带着几分揶揄笑了笑，“我更好奇了，像你这样的魔，动了情，会是什么样。”

九歌不理会她的揶揄，偏过头，有些小声问：“你呢？你动过情吗？”

“好像没有。”无妄忖了忖，又道，“可能动过。”

她看着面前的酒壶若有所思，没有注意到九歌的身体突然一僵。

“不过太久了，完全忘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彷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九歌僵着的身体突然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瞟了无妄一眼：“你啊，没心没肺的。谁喜欢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无妄并不反驳，她又喝了一杯酒，道：“你知道就好。”

九歌听了她此话，心中一惊：她是都知道了么？也是，她本就是天地间最善于卜筮的神，哪里有什么她算不到的呢？

九歌脸红了红，不敢看无妄，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竟有些尴尬。

“仙界太子何时归位？让他把我身上这神赦接走。”九歌转移了话题。

“之前你不是说，你再背个十万八万年的也没有问题吗？”

九歌知道她故意调侃，也不理会，摇头道：“不成了，过了五万年，这东西突然变得厉害了许多，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我要费心耗力的压制着，一个不慎，只怕要被它吞噬掉。”

无妄点点头，她专注的看着九歌，过了好一会儿，道：“我找到根除神赦的方法了。”

九歌面上露出惊喜，问道：“什么办法？”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到时你就知道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歌儿。”

她鲜少这样唤九歌名字，九歌听的心里一喜，随即却感到了不对。他皱了皱眉，问道：“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不要瞒着我。”

“应当没有。”

“什么叫做‘应当’？你不是最善卜筮吗？怎么还有‘应当’？”

不知为何，从人界回来，他再看无妄，便不再将她视作是无所不能刀枪不入的神明了，他总是有隐隐的后怕，怕人界那一幕幕重演。

“卜筮也不是什么都能卜算得到的。”无妄又倒了一杯酒，她的神色变得复杂难明，“若世间万事万物都能算无遗策……那该多无趣啊。”

她笑了笑，将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