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黄老

黄老出身仙界神农族，是六界史上最厉害的医仙。她今年已经快有一百万岁了，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她能活到这个年纪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惜命。她能在医术上有这么卓绝的造诣，完全是因为怕死，和救死扶伤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

黄老每百年左右就会搬一次家，住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是陷阱和结界，她飘忽的行踪和要命的结界令那些想上门求医的人鬼仙魔望而却步。

但她每次搬家过后，都会给无妄宫递一封信，言辞恭谨地告诉无妄她的新居所所在。

对此无妄的评价是：“黄老虽然避世，对六界的局势，却是洞若观火啊。”

言外之意，黄老还是看得清在六界中，谁是最能左右她的生死的人。

黄老的那些结界并不防范无妄，她也知道，就算她想防，也防不住。

无妄已有数万年不曾拜访过她，今次一来，见她院中连廊小池，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古朴静雅，不禁感慨：“你这地方，当真是世外桃源，我都不愿走了。”

“那便多住些日子吧。”在无妄面前，她一向热情好客。言罢，开始一一给无妄讲解起院中的花木草石的来历。

和无妄不一样，黄老十分喜欢收集奇珍异宝，她这一院子都是令她颇为得意的战利品。

无妄对这些本无兴趣，被她神采飞扬的一番讲解后，却也称赞道：“在你这里住过，我那无妄宫简直呆不下去了。”

“送你宝贝的人可多了。若非你是这么个仗义疏财凡事都不上心的性子，你宫中肯定比我这里精致繁华千百倍。”

“你又打趣我，我明明一直穷得叮当响，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是个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主啊。”无妄佯作苦恼，她和黄老十分相熟，每次见面都难免嘴上要过几招。

黄老也笑了，看着她，眼中难言羡慕嫉妒，道：“呵，六界谁不知道你无妄上神是个散财童子啊。谁去问你借钱，只要能找得到你人，便能借得到钱。而且你从不记账，有时候别人去还钱，你还要问一句：‘你何时借的我钱？’”

无妄不甚在意，反而笑道：“你这儿的八卦消息，还是一样灵通啊。”

黄老喝了口茶，十分舒适的靠在摇椅中，道：“便指着这些八卦过活呢。否则，漫漫长生，要拿什么打发？”

她保养的十分好，虽未着绫罗绸缎金钗玉钏，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富贵来，十足一副富家太太的模样。

黄老放下茶杯，抬眼看向无妄，问道：“说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无妄笑了笑，心道：老友就是老友。

“想向你借一味药，帝莲子。”

黄老面上掠过一丝讶色，这帝莲子经过炼制，可有稳固神魂的效果，天上地下只此一药有这样的效果。只是，无妄为何会向她借这位药呢？

黄老对着无妄抬起一只手。

无妄知她意思，在她对面坐下，将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黄老一翻手，扣上了她的脉搏，十分专注的诊起脉来。

“你的命魂很稳定啊，为何要用帝莲子？”黄老有些困惑。

“快要不稳了。”

“哦？这也能未卜先知？”

无妄不说话，她闭上眼念了个诀，然后，黄老在她胸口处心脉边，看到了一团黑色的气旋，那气旋虽小，却流露着危险的气息。

不待她仔细分辨，无妄已收了诀，她又恢复了平常模样，看不到那气旋了。

黄老大惊：“这是什么？”

“归墟。”

“归墟？”

东海之外有归墟，是天地寂灭之所，也是诸神终结之地，没有人知道归墟是什么样的，那里是一切的终焉。

“我下到归墟去了一趟，打通了一条通往归墟的通道，连在自己的心脉上，就是你刚刚看到的。”

黄老更吃惊了：“你下到归墟去，还能上得来？”

归墟是一个无底深谷，深谷中有巨大吸力，常人甚至不敢靠近归墟百里以内，一旦被吸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无妄竟然不仅出来了，还在上面连通了一个洞，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纵览古籍时得到一个机缘，也就那一次机会，能下得去。”无妄淡淡道。

黄老看着她，满眼都写着“不愧是你”，她不禁感慨：“我真想知道，混沌时如果没有赤渊那一战，你得有多强。”

“修至今日，约莫能有父神和母神的修为吧。”无妄十分平静的分析。

史载，无妄是父神和母神最宠爱的弟子，母神寂灭之时，将一半神魂给了她，因此，在混沌纪元初年，整个天地的战斗中，一直是战神赤渊和无妄平分秋色。

直到赤渊打上了无妄的门。

一直平分秋色的二人终于分出了个高下。

赤渊战死，无妄惨胜。

然而她这个惨胜，可谓是相当的惨。一下睡了数万年才醒来，醒来后连命魂也丢了，用梦魂枝重新凝了一缕命魂出来勉强补齐。若非承了母神的一半神魂，想来她当时便灰飞烟灭了。

此战过后，无妄折损了一大半神力。在诸神中的排名，也一落千丈。

“如果不是那一战，你后来也不会一直被鹤止按在地上打吧。”黄老调侃道。

她知道一些无妄与鹤止的纠葛，凭借着她多年吃瓜的经验，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故事。

但是，每当她想要深究时，无妄的回答，又将她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浇灭了。

黄老觉得这两人之间实在古怪的紧。

不止黄老觉得古怪，连无妄也觉得古怪。

她也说不上鹤止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若说鹤止对她无情，为何要耗神耗力的打一把天下第一神兵山河剑送给她，又何苦在生死关头救她，最后甚至还为了救她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但若说鹤止对她有情，无妄却也是断断不信的。鹤止在她面前，可以说是相当高冷。当年鹤止将山河剑留在她门外便走，只留下一张字条说是受父神母神所托，无妄曾经去他住处登门拜谢，却被他拒之门外，连面也没有见上一面。而鹤止作为主张“重定天道，天地分六界”的“六界派”首领，他与无妄一生中次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每每都是两军阵前，刀剑相对。在战场上，他对无妄从未留过手，无妄在他手下吃过几次亏后，基本对他都是闻风而逃了。

对于鹤止这些前后矛盾的行为，黄老也表示十分困惑。

他的自我矛盾和别扭程度，已经远远不能用傲娇来解释了。一定要解释的话，只能说鹤止可能有人格分裂。

可惜，斯人已去，谁也不知道，鹤止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是以，每当提到鹤止，黄老就会打趣一番无妄，看看她是何反应。

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无妄没有反应。

她的言语间，似乎真的只是对鹤止有些许的愧疚。

虽然她的言行大相径庭。

她拼死留下鹤止的残魂，两百万年间一直耗费神力养着它。她留着鹤止的那副画像，十分宝贝的挂在自己的偏殿里。她日日带着那把鹤止给她打的山河剑，虽然她根本用不上。这六界中，还无人能让她出剑。

对于这些，无妄从来只有一个解释：“你信命吗？我就是觉得，不这么做不行。”

无妄真诚的看着黄老，真诚到黄老觉得自己无力反驳无妄这个唯心主义的观点。

黄老一边在心中感慨，远古上神的感情纠葛真复杂，一边孜孜不倦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刺探无妄的机会。

“混沌后期的鹤止很强。就算没有赤渊那一战，我与他约莫也只能战个平手。不过，若非他那么强，诸神之战中就算他耗尽性命，也不可能救得下我。”

“他以前不是一直打不过你吗？”

“我和他并不相熟，也不太清楚。约莫是他杀了许多人，所以掠夺了很多神力吧。”

混沌时，战败的人基本都会被杀死，因为杀死对方可以掠夺对方的力量。因此，在那个纪元，没有人的心里对于杀戮这件事有罪恶感，相反，每个人都以此为荣。

“不说他了。你这个归墟是怎么回事？活得百无聊赖，想要花式自杀，去陪鹤止了？”黄老将话题扯了回来。

“打开这个入口，可以用归墟彻底消灭神赦。但是，封闭这个入口，会令我的神魂震荡，所以我需要帝莲子。”

黄老正色起来，她想了好一会儿，道：“这个法子十分耗费神力，确实也只有你能做到。你来的正巧，我这里的帝莲就要结果了，就在这半年间，你若是无事，在我这里等一等吧。”

无妄于是在黄老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黄老喜欢喝茶，无妄喜欢喝酒，两人便经常这样驴头不对马嘴的对饮着。无妄寡言，黄老则喜欢絮絮叨叨地说些六界轶事，与无妄分享八卦。

无妄的到来也给黄老带来了便利。有无妄这个战神守着她这一院子宝贝，她便能放心的出门去了。

毕竟，一线吃瓜才是吃瓜的标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