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妖皇

云门山上警铃大作。

人界和妖界自宝岛之争后，已经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了近百年，以至于仙门都快忘记有妖族的存在了。

纵然如此，妖皇白一刀的名号，在仙门中仍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你……你就是那个妖皇白一刀？”闻讯而来的掌门首徒如临大敌。

“正是不才。”白一刀扫视一眼众仙门弟子和他们手中的剑，陪着笑脸道，“我是来给你们仙尊送喜帖的，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掌门首徒站出来道：“仙尊此刻不在山中，妖皇若有什么事，在下可以代为转达。”

白一刀叹了口气，道：“我可是恭恭敬敬地问过了，是诸位不肯据实相告，责不在我。”

言罢，他摇身一变，变作了一只和半个云门山一般高的硕大白狮，他的鬃毛泛着银白的光芒，威风凛凛。在他化形之间，周身带起了浓厚的妖风，令众人睁不开眼。

白一刀几步踏上青天，一声狮吼过后，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云门山上：“青玄小儿，连我你也不肯见了么？”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一袭白袍的身影立在了他的眼前，不是鹤止是谁。

见到他，白狮身形瞬间消失了，满嘴小胡子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鹤止对面。

“好久不见啊青玄……咦，你这是怎么了？”小白刚要和鹤止寒暄，就见他白袍上染着团团血迹，看样子，还没有干涸。

与之相对应的，是鹤止那张阴沉得有些骇人的脸。

小白鼻子动了动，下意识地嗅了嗅，奇道：“你身上怎么好像有股无妄的味道？”

不待鹤止回答，他突然神色了然，问道：“你不会还在用招魂铃聚无妄的魂吧？”

听到招魂铃，鹤止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暗了暗。

小白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生出了怜悯之心，怜悯之余又在心中腹诽无妄：看看你造的孽，把青玄一个好好的孩子祸害成什么样了。

他走到鹤止身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有酒吗？”鹤止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小白有些吃惊。

鹤止却头也不抬，他的神色隐在垂下的额发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他下颌的线条绷得笔直。

“你有酒吗？”鹤止又问了一遍。

“有是有，不过在我妖界。你要跟我走一趟吗？”

“好。”鹤止不暇思索。

小白开了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劝他，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他搭着鹤止的肩膀，两人便消失了踪影。

妖界。

妖皇的居所是一片碧草连天的草原，没有宫殿，只有望不见尽头的绿意。

“你想喝什么酒？”小白问道。

“你有什么酒？”鹤止反问。

“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这里没有的。”小白有些得意。

“无妄酒也有？”

“有啊，每过几年我就回无妄宫去刨个几十坛过来。”

“难怪我发现无妄宫里的酒窖快空了。”鹤止若有所思。

“喂喂，你到底要喝什么酒？”小白立即转移了话题。

鹤止低着头忖了忖，道：“有没有那种，喝了能让人做场美梦的酒？”

小白略略一惊，随后灵机一动，道：“有了。”

他转眼消失了身形，再出现时，手上提溜着一串酒坛子。细细一数，竟有十几坛。

小白掀开一只坛口，嗅了嗅，一脸享受，道：“此酒名为醉生梦死。”

鹤止不待他说完，将酒坛从他手中接过便要向嘴里灌。

小白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道：“这酒酒劲很大，且能让你醉上一阵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鹤止斜眼睨他一眼，小白怔了一下，收回了手。

那是一种仿佛世间什么事都再也与他无关的眼神。

小白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有看破吗？”

鹤止痛饮一口，才放下酒坛，问道：“那你看破了吗？”

小白并不答他，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张大红的喜帖，递到鹤止面前，道：“我要成亲了。”

这次换作鹤止吃惊了，他看着那张喜帖，似乎怔了一怔，才道：“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

小白点了点头：“我好心上门给你送喜帖，结果被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冤枉……”

“你喜欢她吗？”鹤止打断了他。

“……什么？”

鹤止对着那张喜帖努了努嘴，道：“你喜欢你未来娘子吗？”

小白似乎没料到他最先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他神色暗了暗，收回了喜帖，似答非答道：“暗恋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我尝过，所以不忍心看别人那么辛苦。”

言罢，他亦掀开一只酒坛，饮了一口。

两人这么沉默着对饮了一会儿，鹤止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我参加你的婚礼？”

小白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这一世，是无妄养大的。如今我要成婚，自然要通知她，如果通知不到她，也该通知到她的未婚夫婿。”

不同于九歌，对于无妄和鹤止之间的定亲关系，小白是认可的。

听到“未婚夫婿”四个字，鹤止似乎也笑了笑，他抬起头，迎着草原上清新舒爽的风，神色悠远：“那你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你就可以通知得到她了。”

小白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鹤止。

“无妄没有死。”鹤止说得风轻云淡，神色却异常坚定。

“……你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小白才问道。

“我说，无妄没有死。当年我送她的那副画像里，封印着她的命魂，所以她没有寂灭。她的三魂七魄已经被我重聚了起来，入了轮回。”

小白盯着鹤止，他的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不复之前的玩闹：“你说的是真的吗？”

鹤止点了点头：“真的。我身上的，就是她的血。”

不待小白惊讶，鹤止道：“她死在我面前，已转世轮回去了。”

小白收回了看向鹤止的目光，他像是松了口气，单手撑着额头，慢慢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你这些年，说是云游，其实是去寻她了吧？”小白问道。

“是。”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不该去扰乱她的命数。她连着两世，都是因我而死。”

“难怪你问我要酒，我还以为你酒量渐长了。”小白说完看向青玄，却发现他已支着脑袋闭上了眼。

“喂，你不是吧？说倒就倒？”

他走上前去，推了推鹤止，发现他果然已经醉了过去。

“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人菜瘾大啊。”小白一边感慨着，一边架着鹤止往他的狮子洞走去。

事实证明，白一刀是个实诚的妖，他这坛“醉生梦死”果真是酒劲极大。

鹤止这一睡，便睡去了许久。

他醒来时，甚至还有几分宿醉的头疼。

鹤止觉得自己似乎做了许多的梦，但是他一睁开眼，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身心舒畅。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个“醉生梦死”，是个好酒。

白一刀早已不见了身影，连他整个狮子洞中也空无一人，只在入口处下了个结界，防止其他的小妖进来扰了鹤止的清梦。

鹤止轻而易举地破了那处结界，走出了狮子洞。

洞外便是那日他与白一刀喝酒的草原，朗朗清风拂面，好不惬意。

连带着鹤止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有些茫然，不知该去何处。

以李文君那一世的资质而言，无妄顶多再转世三两次，也该飞升了。

没有他在，想来她的飞升之路应当顺畅无阻。

鹤止忖了忖，决定先回仙界看看。

仙界仍是仙气缭绕，一派井井有条的养老氛围。

太平年代里，众仙最大的乐事便是八卦了。

“上神呀，许久不见，小仙甚是想念啊！上神这次来仙界，可是又要查看哪位凡人的命簿？”司命星君一见到鹤止，便热切地迎了上去。

“不查命簿了。”想到无妄的两世惨死和司命口中的“命数顺遂”，鹤止的脸黑了一黑，问道，“近几年下界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飞升上来？”

司命怔了片刻，忖道：“厉害的人物……似乎没有听说啊。”他想了想，又问道，“不知上神口中的‘近几年’，是几年呢？”

鹤止顿了顿，答道：“轩辕三十四万年一千一百四十二年至今。”

司命顿悟，捋着自己那撮不甚茂密的胡子道：“那可不是几年了，已有五百年了。要说这五百年……”

“五百年？！”鹤止打断了他，他不可置信地问道，“现今是何年何月？”

司命瘦弱的小身板被他惊得抖了一抖，才小心翼翼地答道：“正是轩辕三十四万年一千六百四十二年，不偏不倚整整五百年。”

说完，他还谨慎地观察了一下鹤止的喜怒。

鹤止皱了皱眉，显然不是个喜悦的形容。

司命连忙陪着笑道：“上神可是要问，这五百年间飞升上界的凡人？”

鹤止这才回过神来，道：“这五百年间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飞升上来？”

无妄若是飞升仙界，便能脱去凡骨，以她的神魂和资质，便是直接飞升成上神也不足为奇，定然会引起仙界注意。

“五百年啊……厉害的人物似乎没有。不过，四五百年前，有那么一阵子，飞升的人特别多，一年能飞升几十个上来，把司天阁给累坏了。”司命又捏着指头一一数了一遍，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符合鹤止期待的人选，最后只得委婉道，“上神若是要寻人，不妨去司天阁一查。”

半个时辰后，鹤止从司天阁出来，却是愁眉紧锁。

无妄没有飞升仙界。

五百年了，她还没有飞升，实在是古怪。鹤止不禁担忧起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差池？

正此时，人界火光突现，引得他心头一动。

是崆峒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