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黎明珠如此审,不由吃了一惊,唯有赵逢稷冷笑出声。这种手段,他在后宫见多了。当初,母妃跟他谈笑说过,后宫女子唯有怀有龙子才能见出头之日。为了怀孕,宫里的女人手段之复杂,花样之繁多,采莲根本不够看。
他冷冷瞥了眼黎明珠,他坐在酒席里,黎明珠搬了椅子坐在一侧,采莲跪在她面前,那谢乘风微微躬身站在她身侧。眼前这一切,仿佛他是个看官,而台上在卖力演一出戏。赵逢稷倒是好奇起来,这出戏黎明珠要怎么演,她又想如何收场。
而陶锦才感觉自己就像咬住钩的鱼,不管做什么抉择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可现在骑虎难下,总不见得站起来说一句告辞。他犹犹豫豫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又望向了黎明珠。
采莲却在此时大喊:“不要,奴婢不要喝药。一定是小姐要毒死奴婢,一定是,是你们,你们串通害我啊。救命,救命。”
陶锦才啊了声,恨得跺脚:“我怎么可能开害人的药!我,我陶家世代行医,我,我!”
“你看你,你一片仁心,可惜无人领情。”黎明珠冷冷笑道,“陶大夫,看来这里唯有我信你。你倒是说说,这脉象如何。”哼,好在谢乘风屋里的小丫鬟偷偷来报信,她便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陶锦才猛然脑中充了血,恨采莲污蔑,又被黎明珠话里话外挤兑。他张了张嘴,愤然说道:“我看确实有食物相冲,她腹中有事,脑子也有事。我来开一副药,既能帮她弄干净腹中淤血,也能清醒头脑。”
明珠笑了笑,转向赵逢稷那方:“你们觉得如何?”
赵逢稷看明白了,这采莲是借着肚子诬告黎明珠,又想利用贵客在,摆脱被禁足,逼迫黎明珠退让。黎明珠必定也料到了,所以故意让陶锦才下落胎药,要么采莲承认肚子里孩子好好的,要么就干错把孩子落掉。左右她都不亏。
虽然暗暗嘲笑明珠心机,他却更恼怒采莲居然利用他们在场,试图要挟黎明珠。不由开口说道:“如此甚好。你宅心仁厚,我们都瞧见了。既然,她腹中没有了孩子,你当初是打算如何处置的,不正好现在能处置了吗。”
明珠站起行礼:“七公子所言极是。”她转向李嬷嬷,“上次我让你去查的,我那私库被侵吞了多少?”
李嬷嬷愤愤说道:“老奴去查了,小姐私库里有些记账上的,少了三分之二。还有些夫人之前给小姐的首饰,都不见了许多。”红萍插话说道:“奴婢去查了采莲以前的屋子,在墙壁缝里找了暗格,里面藏着银票,当票,还有田契。”
“哦,我之前说的规矩是?”
“小姐吩咐了,少多少,就拿采莲身上的衣裳来抵。”绿竹瞪了采莲一眼,真是能贪。
“硕鼠硕鼠。”赵逢稷刷地打开扇子,扇了扇,身边如此大患,这女人居然能忍那么久。他都有些怀疑了,采莲冲出来到底是逼迫黎明珠,还是黎明珠反而利用这机会将军。毕竟后宅内,虽说处置就处置了,但传出去的流言却不能控制。现在那么多外人在场,最多说黎明珠果敢决断,但绝对不会有别的负面言论出现。
谢乘风忍不住了,他急忙忙开口:“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转移注意力吗。”他转头对赵逢稷和宋锦秋拱拱手,“家门不幸啊。当家主母要残害小妾腹中孩子,居然还派人去小妾房中栽赃。”
赵逢稷扇子点了点谢乘风摆动的双手,嫌弃地收回:“你急什么,我看尊夫人审得有理有据嘛。如果你说那是栽赃,那,谢夫人,你可有解释?”嘿,这清官的腔调拿捏,赵逢稷不禁有些得意。胳膊被宋锦秋碰了碰:“七哥,你帮谁啊。”瞧,锦秋对黎明珠也太偏袒。
明珠点头:“所言极是。事情分两头做都不耽误,陶大夫,麻烦你先去熬药。绿竹,送陶大夫去,一路保护,免得到头来又说咱们用毒了。”绿竹拉着陶锦才走了,明珠才继续吩咐,“红萍,赵坚和王力何在?”
“都在院子外候着。”
“好,”明珠再次转向采莲,“你腹中有无胎儿现在不再重要了。刚才谢乘风说我污蔑,你怎么说?”
“是,是,奴婢根本没有做这贪污的事情。什么暗格,什么缝隙,我们才搬来这里多久,奴婢哪儿有功夫去做这种事。一定,”采莲指着红萍,“她嫉妒奴婢曾是小姐贴心人,所以才陷害奴婢,想把奴婢赶走。”
采莲只觉得一切都变了。她听个小丫鬟说,姑爷吩咐让她去水榭喊冤。说小姐宴请宾客,说不定是个翻身的好时机。昨天晚上她确实有些见红,不过嬷嬷说没什么大碍,连大夫都没给她请。现在既然姑爷说有机会,当然要去尝试。哪里想到,小姐居然那么狠心。真是恶毒啊,难怪老天让她不能生孩子,活该。
她哭喊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您饶了我吧。你要关奴婢,就关到消气。孩子不管有没有,奴婢都随您处置,您不能不要奴婢啊。”她跪行至赵逢稷和宋锦秋面前,砰砰磕头:“两位公子,求你们,求你们替奴婢说说好话。奴婢从小就伺候小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锦秋不由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嘴里先说道:“明珠妹妹,你看,这,她也可怜。”
她可怜?黎明珠暗自冷笑,看看这些男人,在他们面前掉几滴眼泪,便成了可怜。她秉公处置,报仇雪恨,难不成就是残忍。
赵逢稷拦住宋锦秋再说话:“事到临头喊个冤罢了,有什么可怜的。你且听谢夫人怎么说。”他瞪了宋锦秋一眼,不是偏袒黎明珠吗,怎么看个女人落泪,心里的天平就歪了。宋锦秋哎哎两声,倒也闭嘴不说。
“红萍,把当铺字据还有田契,银票,都拿去去宋公子看一看。”
宋锦秋啊了声,还想推脱,就见红萍淡着表情将字据放在他面前。拿起一瞧,这日期落款这纸张的颜色,已经有些时间。除非是早就算好要陷害采莲,不然这些字据就是采莲自己的。想来黎明珠也不至于处心积虑要陷害自己的丫鬟,没有必要,也太麻烦。他老娘处置丫鬟,一贯不给理由,让人牙子领出去便是。哪儿像现在还要审案的。
想通关节,他将字据推回:“是我刚才鲁莽,明珠妹妹勿怪。”
这下,明珠妹妹四个字让黎明珠听得清清楚楚。禁不住皱皱眉头,这宋锦秋怎么如此不见外,什么时候成了妹妹。赵逢稷也觉得丢脸。平时四下无人对着他发癫也就算了。现在在谢府,当着本人,还有本人相公面还那么黏黏糊糊的,真是让他也抬不起头,开不了口。
“没想到采莲居然如此富裕,都能比得上我了。”黎明珠将对宋锦秋的疑问搁置,继续对采莲说道,“只可惜,你本就是街边流浪儿,因为黎家才有今日不愁吃喝的日子。但你不知道感恩,实为不义,谋害旧主,实为不忠。你这种不忠不义之人,不配留在我黎明珠身边!”
“我念在你陪我多年,呵呵”明珠笑了笑,“放心,我会将你送回南疆故土,免得你流落在京中受苦。”
“什么!什么!不不不,奴婢不要回去。”采莲还以为是送回南疆将军府,哭道,“将军府只有些年老的婆子在那里,奴婢不要去。”
“你说什么呀,上回是你口口声声要拿了卖身契走的。我不去官府备案说你是逃奴,已是宽宏大量。”
正在这时,绿竹端着药碗回来,陶锦才神情忐忑,有些犹豫。“夫人,这药下去,腹中真的会干干净净。”
“那真是药到病除了。”黎明珠笑道,“来人,给她灌下去。”
赵坚王力从外走了进来,一把押住采莲。事情危机,采莲生出一股蛮力,从王力手里钻出,“不要,不要,奴婢孩子没事。我,我还有孕啊。姑爷,姑爷,是你说让奴婢来求饶的,帮奴婢,啊”采莲还没来得及抱住谢乘风的大腿,就被他一脚踹地滚倒。只见采莲在地上滚了一圈,下半身便见有血迹蜿蜒流出。强韧的胎儿,想必到底还是出事了。
谢乘风一甩袖子,根本不去看采莲:“混账,胡闹!什么什么,我,我连你那院子都进不去,怎么是我让你来的。难怪夫人生气,你简直,简直狼心狗肺。”他眼珠子乱转,见赵逢稷似笑非笑,不由心慌,“夫人,这事情就由你处置。哎,是我,相信着刁奴胡乱攀附,错怪了夫人啊。”
采莲被王力掐着肩膀啊啊几声,下巴被王力捏住,赵坚将药灌了进去。黎明珠见她捂着小腹满地打滚,血从下腹流出,想来是弄得干干净净。虽然瞧着痛快,但并无半点开心。十年多的真心,被人当傻瓜耍弄到死。
就算到如今,才算是报了一点仇。她冷冷看着采莲,像是看着即将到来的江婉玲。来吧,不管是怎样的魑魅魍魉,她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