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珠说道“太平盛世”真是说到皇上心头去了。他笑道:“黎戎啊,你女儿可比你聪慧。”这老家伙天天说有叛军,明明天下太平啊。“行,朕允了。”他瞧也不瞧皇后,“着大理寺判决马旭一案之后,押他向老七道歉。看在镇国将军的面上,当众便免了。不过朕会让他们去你府上赔罪。”
黎明珠知道这是皇帝的底线,忙谢恩。望向七皇子:“殿下,不知道那马球……”
赵逢稷点头:“真相大白,我自然要接着参赛。你,便是我们赤队替补。”
“好!朕就喜欢如此不娇气的女子。”皇帝笑道,心里却截然相反,他还是喜欢淑妃这种娇滴滴不会叫委屈全身心依赖他的女人,黎明珠这种说好听点是英姿飒爽,说难听点便是离经叛道。“等决赛那日,朕会亲自去瞧你们比赛。”
黎戎带着女儿出宫,几次三番想说什么,又把话藏下去。他同女儿交流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女儿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到了京城后突然之间长大,一门心思要走名门淑女的路,嫌弃他们打打杀杀。后来,又急匆匆的嫁了。若他还有机会,一定不会让她嫁给谢乘风。
“爹,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女儿。”黎明珠笑眯眯的,转头见三哥跟在身后,又回过头笑道,“今天把三哥吓傻了,到现在为止都没听他开口。”
“哈哈,你三哥从小疼你,你出事他比谁都着急。”黎戎不知道当时黎源清根本没有帮明珠分辨,只以为黎明珠在说笑。他想伸手拍拍黎明珠的肩膀,又想起她是女儿,尴尬地将手背转到身后。“爹来的路上,听人说起你在皇帝面前毫不怯场,果然是我黎戎的女儿。那马家欺人太甚,平日里爹爹让着他们,只是因为都是皇帝的臣子,可不是咱家怕了他!”
“可不是,我们黎家才是真正从战场回来了,除了北军,这朝上谁是真的去过战场。那镇国将军从祖辈得了庇荫,顶着将军府的名号,可自家子孙哪个舍得送上战场杀敌。”
“够了,小妹!”黎源清从后几步追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江婉玲说的对,看看眼前小妹说话如此不管不顾,这哪儿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何况,他们黎家迟早要回南疆,到时候她身后没有支持,却是惹事的性子,哪里会不吃亏。婉玲姑娘还提到小妹在谢家作威作福,不孝顺谢老太,原本他还有些犹豫,但眼前小妹说镇国将军的态度,可见在家定是得理不饶人。
“小妹,你如此说话,不怕旁人听到传到马家吗。”
“三哥,这就是为什么马家冤枉我时,你都不愿意替我分辨的原因吗?”
黎明珠不打算把这件事情揭过不提,她想要问清楚,最照顾自己的三哥是吃错了什么药。如果确实是她不对,那三哥不帮忙她能理解。可事实三哥瞧在眼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什么不帮她,到底哪里出了错。她实在害怕,三哥变了,那爹爹,大哥和二哥呢。
黎戎一听,怒骂:“你这个畜生!知道你妹妹被冤枉,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想责怪她!我们黎家光明磊落,需要怕他马家不成!”他骂完觉得不解气,抽出腰上的马鞭抽了过去。黎源清倒不躲,硬生生挨了三鞭:“没有替小妹分辨是我的错,我愿受罚赔罪。但是老头,你看看小妹这幅样子,能宜其室家吗?我没替小妹分辨,是我知道皇帝不会有太重的责罚,最多呵斥两句。但这能让小妹知道规矩,碰壁之后,她便懂收敛了。”
“三哥,你的意思是说,宁愿让我蒙受不白,只为了让我吃亏,懂规矩?”黎明珠恨不得把三哥脑子砸开来看看,是不是里面都是水。
“是,现在小亏无所谓,总比将来吃了大亏,全家被你连累的好!”
这话极重。对黎明珠来说,前世黎家全员赴死,都是她连累所致。而她的连累,便是从吃小亏到大亏,最后亏无所亏,拿命来抵。血色从她脸上快速褪去,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她不由自主抓着衣襟,大口喘气,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黎戎大惊失色,一手忙扶住黎明珠,一边着急冲黎源清呵斥:“放屁!放屁!你妹妹,你妹妹,快快……”现在还未出宫,总不能转头再去找淑妃。只能拉住黎明珠:“明珠,明珠,你忍着点,爹带你出宫见大夫。”
黎源清却抿了抿唇,小妹演戏本事高超,现在瞧着像真的似的。正想让老爹别急,身后有人开口:“黎将军,令嫒怎么了?”黎戎转头一看,原来是七皇子身边的内侍,唤做三全。他也是着急,忙说:“三全公公,小女突然犯病,这,不晓得是否能借歩辇出宫。我事后定会去向皇上告罪。”
三全哎呀一声,凑近瞧了一眼:“可别耽误了病情。将军不嫌弃的话,此处离殿下的寝宫不远,不如先送去客房,再宣了太医来治啊。”
黎源清摇头:“不可,与规矩不符。”
三全哎哟哎哟两声:“那,那黎将军等着啊,咱家给你叫歩辇去。”他急匆匆小跑走了。黎戎瞪了眼黎源清:“好个与规矩不符。”他手一用力将明珠背起,快步往宫外小跑。过了小会儿,就见三全带着歩辇飞跑而来,同行的还有被拽着跑得东倒西歪的太医院的人。
黎戎感激不已:“三全公公真是功德无量,小女多亏了公公救命。”
三全哎呀两声,强忍住不回头去看站在远处的七皇子。他哪儿来的能量调动这些,还不是七皇子。“将军快让太医瞧瞧令嫒。”他让人帮着黎戎将黎明珠放在歩辇上,太医院的人上前诊治。有这段闲工夫,三全禁不住嘲讽道,“三公子,如此便合规矩了罢。”
黎源清沉默,他见太医诊治,一时闹不清是希望太医揭穿小妹装病,还是希望太医能诊治了。过了小会儿听太医说道:“黎将军,令嫒是否之前有受过大惊吓?刚才的模样,像是之前惊吓的后遗症。”他想要配药,发现没地方写字。黎源清上前躬身:“太医就在我的背上写诊方罢。”
太医边写边说:“哎,惊吓之后最忌讳再次受到惊吓。如此一来以前所有克制下的心障,会全部引发。现在不知道到底令嫒受了什么惊吓,为今之计,一定要静养,避免让情绪波动。不然,总有一天会让她精神受损,进而危害到性命。”
黎源清不敢置信:“真的?怎会如此,不是,不是小妹……”装病吗。
“三公子若是不信,自可寻其他太医诊断。”太医抚了把胡子,有些不明白黎源清的态度。只向黎戎说道,“这种病,我只能开静心安神的方子。要靠她自己解开心结,不再惧怕,才能痊愈。”
“心结哪儿那么容易解。”三全叹了声,看看黎戎和黎源清,也不知道他们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小姐怕成这幅模样。
黎明珠神志清醒,但她无法控制颤抖喘不过气。听太医的说法,她知道她怕得是什么,就是连累家人。拼尽全力让自己放缓呼吸,冷静下来。只等到太医写完方子,虚弱地扭过头轻声道谢。
太医怜悯地看向她摇摇头:“这是心病,只有你自己能治。”
“是,我明白的。”黎明珠转向黎戎,“爹,回家,我想回家。”
歩辇送到宫门换了马车,在宫门外等候的红萍自然也是惊诧不已。又是一路疾驰回到黎将军府,黎明珠吩咐强壮的婆子抬轿子,带着她绕着将军府一周。一切如常,天气转凉,枯叶落下,府里下人偷懒还未扫去,随着风在树根小径卷起。那不大管理的池子,里头的鱼不知道为何总是从水底跃起,带着水珠扑通落下。
黎明珠慢慢安静,无法控制的心跳恢复正常。她从轿子下来,回到她出嫁前的闺房。黎戎跟着她进来,急忙忙问:“到底怎么了?你,你,是谢乘风那小子对你不好!”见嬷嬷送了药,忙催促:“先喝了药。”
红萍在旁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通,心思电转又把黎源清和江婉玲的交情讲了。说完,就见黎明珠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有些后悔。好在黎明珠没有怪罪她,只点点头:“红萍说得没错。”
黎戎气得涨红了脸,臭小子。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黎明珠身上,为何女儿转一圈家就好了?定是谢乘风欺辱,让她想回家。黎戎用力哼了声:“我们黎家没那么多规矩,过不惯咱们就不过了。你同谢乘风和离吧!”
明珠还来不及摇头,第一个反对的人就跳了出来,自然是黎戎心中的臭小子。“老头,小妹同谢家成婚不过半年,你就要让她和离?和离后,小妹要再怎么嫁人。何况,夫妻间吵架是常事,哪儿有一言不合就要分开的。”
“你是担心你妹妹和离后,你同谢家那表妹无法成婚罢。”黎戎毫不留情拆穿黎源清心中担忧。他之前只觉得三儿子不如老大老二沉稳,现在看来有些品性更是不如老大他们。“我告诉你,只要你认我老子一天,我就不会同意你和那江婉玲的婚事!”